“我…母亲…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啊?”赵阳洛好奇地问道。
“呃……”萧玢摸着下巴,抬着眼思索起来,“一双清亮的丹凤眼倒是和你一样,这鼻子,和你一样,还有嘴巴,和你一样,还有这……”
“不是,你这一样一样的,说了跟没说一样……”赵阳洛无语道。
“还是有不一样的,你的脸要更圆些…可能个头要更矮些…哎哎…实话实说别生气啊……”
“嘛…我那个时候太小了也记不太清……”萧玢尬笑着挠挠头,“而且倒不如说我是见着你才能回想起小姑姑的样貌的,自她同彭城王大婚后便辞去官职,怀有身孕更是深居简出了,也就是逢年过节我随父亲他们才有机会见着,我也是年纪渐长后才知晓她许多事迹,不过那时她也已仙逝许久了……”
萧玢说着还时不时瞟一瞟赵阳洛的脸色,生怕戳痛了赵阳洛,赵阳洛本来就比较敏感,变成女生后似乎对他人的眼神更有反应了,自然是察觉到了萧玢在想什么。
“没事…非要说的话…过去这么久我也没那么伤心了……”赵阳洛摆摆手,选了个中庸点的说辞,毕竟不可能说自己其实没太多感觉,“不如说我还想多听你讲点我母亲的事情呢。”
“罢了…不行不行……”萧玢还是摇摇头,“我确是不记得多少了,没个把门也不敢同你讲太多,要是有个万一讲的不对岂不是坏了她的形象。”
“好吧…不过…还要多谢表姐能跟我说这么多……”见萧玢态度坚定,赵阳洛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毕竟受罚事了了,还有另外的事情,“…其实除了害你被打外,我还想为你嫁人的事情道歉的……”
“嘛…没想到你还惦记这,这本就是萧家女子该做的,只是没想到把他气到要背约了。”萧玢笑叹了口气:“不过…我已过及笄这么些年…每天也总会想想万一哪天要被嫁出去,那天我从老头子那得知要为你选婿还挺心疼你的,你还不同我,我怎么说也是躲了那么久……”
“而且,现在再想来,依我对老头子的了解,嫁给谁也没那么快能有定论……”萧玢拍了拍赵阳洛的肩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贴到赵阳洛脸边道:“莫要看父亲那么坚决,昨天他突然说出来也确实吓懵我了,好在我尚知道些…别的……”
“别的……?”萧玢的笑容多少有些自信的意味,让赵阳洛不免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独家底牌。
“不过也不能说只有我晓得,应该说是大宋的公卿们都晓得。”萧玢得意的哼哼了两声。
“都知道啊……”
“哎…你别这幅表情啊,你久在蜀地真不一定知道。”萧玢捏了捏赵阳洛的右脸,将她头拧回来,“而且,你去问也不见得谁愿意开口,没准彭城王没跟你说过呢,这好歹是宫闱禁忌之事。”
清香仿佛是从萧玢袖口流出,蔓延到赵阳洛耳边、鼻翼,从七窍钻入深处进而直击大脑,让她脊背一阵发麻,心脏泵出的血液一刻不停地在脸颊和耳朵聚集。
“喂……!真不是我说你!”赵阳洛拍开萧玢的手,下意识间真气涌动,剑身又从剑鞘中探出头,“你手还真不是一般多,这么没有边界感的,你真的是萧玢吗?”
“什么意思,我当然是啊。”萧玢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我只是看你别过去后,瞧过去那脸圆圆的,手痒而已。”
“而已……?”
“喂喂喂…我只是动动手罢了,你这动刀动枪还是没这必要吧……”
赵阳洛倍感无语,不知不觉间萧玢对自己的敬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给人的感觉倒更像是自己穿越而来之前的朋友。
赵阳洛狐疑地盯着萧玢:“先别管这那,回答我个问题。”
“你说你说……”
“How are you的下一句是什么……?”
赵阳洛的眼睛死死锁在萧玢脸上,话音刚落,像是从前大家研究数学题突然有了思路一般的氛围,萧玢瞳孔微缩,倒吸一口气,一股背后一凉、恍然大悟的感觉弥漫开来,连带着赵阳洛的心头都顶到嗓子眼,等待那可能会出现的、熟悉的答案。
“快…快说……!”
“是…是……”萧玢摇晃着手指,是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口气:“想不起来啊,好而友?这是哪篇里面的,你要是拿什么书来考我就算了,我不喜读书。”
赵阳洛也是泄了气,白紧张了半天,不过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还是不希望萧玢回答正确。
“这问题要紧吗,怎么这个丧气模样?”萧玢一脸茫然地看向赵阳洛。
“没…没事……”赵阳洛摆摆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可能也没人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了……”
“这么厉害?!同我说说呗。”
“不说了不说了…你接着说你的……”赵阳洛摸了摸额头,这一下让她虚汗都出来了。
“好吧……”
萧玢有些埋怨地嘟着嘴,不过最后也没拖沓多久,贴到赵阳洛耳边,缓缓开口,热气与香气又席卷上赵阳洛耳廓。
“那就是…太子未必总是太子…吴王未必总是吴王……!”
说罢,萧玢笑着看向赵阳洛:“明白了吗,老头子若没看准哪位皇子的千岁之后,必定是不会让我嫁过去的。”
“或许明白了……”赵阳洛红着脸揉了揉被吹麻了的耳朵,“不过以后说话别离我耳朵太近……”
“喂!我乃是你表姐欸……!”
“那表姐你就这么确定吴王很有可能成为太子吗?”赵阳洛径直问道。
“这…我可没这么说过,你可莫要胡说。”
赵阳洛微微翻了个白眼道:“你都跟我说这些了,再纠结这些文字不是掩耳盗铃吗?”
萧玢闻言尴尬地挠了挠脸:“好像也是……”
“不过这确实是朝野所觉着的…毕竟太子和皇上一样……”萧玢又贴到赵阳洛耳边吐气。
“都说了不要对着我耳朵那么近说话了……!”赵阳洛不由得在心里赞扬麦锦,好奇她是如何能保持一个优秀距离说悄悄话的。
“真是的…这话只能这样说…不然是要掉脑袋的……!”
“好吧……”萧玢这么说赵阳洛也只能忍着酥麻侧耳过去。
“或许皇上早就想改立太子了……”
“就和…当初先帝欲要改立彭城王一般无二……”
“什么叫和改立彭城王一般无二……”赵阳洛惊回过头看向萧玢,萧玢也正点点头看向自己。
“当今太子就像是当初的皇上,虽贵为嫡长子但道法不显,又有个同为嫡子但道法出众的弟弟……”
“大宋一直是先嫡再长吧……”赵阳洛回忆起陈管事的话。
“话虽如此,但皇子们道途如何,对于千秋百代之后,干系不可不谓重大。”萧玢摇了摇手指,否决了赵阳洛的想法。
“这道法真有那么重要么……?”
萧玢郑重道:“当然了,道法出众之人若是花甲之年薨逝都算做早逝,古稀而耳目清明者众多,一般人能过半百便算是幸运了,世家大族得以平稳传承至今不正赖代代修道者之长寿吗。”
确实如萧玢所言,先不去考虑是否会变得昏庸的问题,一名长寿的统治者自然是要比英年早逝的统治者更能使国家稳固,对于一个家族而言也同样更利于传承,难怪这个世界对道法那么推崇……
“不过…要是像你这么说的话……”念及于此,赵阳洛不假思索地问道:“若是世家大族都有道法而变得长寿,普通人又没有修炼的机会,那么岂不是上上下下的位置都给他们占完了吗,各种资源都被垄断的干干净净……”
“呃…怎么不说话……?”赵阳洛歪头看向萧玢,萧玢只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萧玢先是有些惊讶,而后猛地眨了眨眼,一只手就放上了赵阳洛的脑袋,笑道:“我的县主大人,我的大宋怀宁县主,您这小脑瓜子在想些什么呢。”
“别摸我头啊……!”
就算手被赵阳洛打开,萧玢还是一脸笑意,那笑容仿佛让赵阳洛回到了过去,自己还是那个小学生,是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着囧走到老师面前的小屁孩。
“你莫不是在蜀地待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不是那些为攀登山门求道而膝足血肉模糊的凡夫俗子,你是大宋宗室,彭城王的嫡女啊。”
萧玢勾起赵阳洛腰间的金印,晃了晃,道:“你乃是玄玉金印、紫衣绣百鸟,秩同公主啊。”
“再者,若是农民挑工、贩夫渔户皆能与我等一般无二出入朝野,平头布衣皆可修习道法而得长寿……”萧玢说着弹了弹自己的小冠,又拍了拍赵阳洛身下的椅子,“那我萧氏百代簪缨…还有这大宋皇朝基业将要何去何从啊?”
赵阳洛支吾了两声,最后也没有反驳或是赞同萧玢。
“当初中原大乱,流民四起,所过如蝗,多少清贵人家,庄园府库锦绣成灰,妻女受辱,父兄骸骨践落入泥……”萧玢依旧没有停下说教:“身为宗亲贵胄有此悲悯之心固然可嘉,只是不要泛滥才是,天养生民自有三教九流、三六九等,不然也不会有人天纵奇才有人碌碌滚尘一生……”
“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驱使之时固然要珍惜民力,但切不可让人心浮动啊……”
“好了……”
赵阳洛已经可以确定,萧玢只是个性格狂放的本地人,而不太可能同为穿越者。
“嗯……?”
赵阳洛捏住萧玢的衣角,摇摇头道:“别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萧玢说的对吗?她觉得不对,她也能去反驳萧玢的言语,但是她还有无能反驳的事物,这事物一个人能反驳,十万人能反驳,但一百人一千人不足以,同时她却不能属于反对派,只因为她套着怀宁县主这层皮,反驳了萧玢就是在反驳自己。
“啊…抱歉…我这人就喜欢说些大话哈哈哈……”萧玢还以为是自己的说教让赵阳洛不乐意了,连忙拍了拍赵阳洛的肩膀劝慰起来,“县主大人宽宏大量、宽宏大量……”
赵阳洛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事情她现在想太多也没有什么用。
“你的话确实多……”赵阳洛长吐一口气,至少眼前的萧玢还是个能讲话的人,“不过也确实有用……”
“什么叫有用啊。”萧玢有些不满的插着腰,“不该是风趣、贴切之类吗。”
“明明咱们才刚认识不久,能对我说这么多也该谢谢…表姐了……”
“你这扭捏的样子确实是不如小姑姑飒爽,倒是和建康的妹妹们到是一个样,既然你唤我一声表姐,除了告诉你些东西我也无所助力了。”说罢,萧玢笑着指了指自己:“不过…你就不怕我骗你吗,既然你都说了你我相识不过两日。”
“你要是真骗我我也无从辨认,而且比起我,你才是本地人。”
“你也是心宽,以后切不要轻易听信外人风语,你我乃是一家人,我自然应当知无不言,记好了,我的婚事你无需放在心上,倒不如说你昨日愿意顶着老头子的怒气出言为我说话让我佩服,不然我也不愿同你讲那么多话。”
萧玢敲了敲那只大碗,道:“老头子他总讲个算计权衡,我与她不同,凡是我看对眼当都是直率相待,到时回了建康,可一定要来梁国公府上住几天。”
赵阳洛点点头,又与萧玢谈天说地一番,直到天色渐暗,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麦锦倚在门口,见到赵阳洛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
“县主,您与萧小姐怎是聊了这许久。”
“聊得来就聊的久了点,她虽然性格比较…呃…不羁,但人还蛮不错的。”赵阳洛环顾四周,萧玢的性子和样貌倒是有点像稻秀的,“稻秀她人呢,其实我觉着稻秀和她可能还合的比较来。”
麦锦先是一愣而后很快答道:“奴婢安排她采买去了,毕竟明日便要离开,奴婢着这丫头也没能多在天府城里走走,最后一日也便让她多转转。”
“感情好啊,我也想去多转转。”赵阳洛伸着懒腰往里走去,抱怨道:“每次想出门都能被陈管事拦住,什么时候也让我出去玩玩,在这这蜀国唯一一个没有宵禁的城市我却晚上不能出去。”
“县主千金之躯,自是安全为重,再说了稻秀她也是随着府上其他侍女家丁一同出去,走的也是不净之所,您可去不得,还是让奴婢先为您准备晚膳吧。”
赵阳洛点点头,旋即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开始打滚伸懒腰,而麦锦却没先向着厨房去,在离开赵阳洛的院子后回到了她与稻秀的小院。
麦锦略显焦急地敲了敲门,脸几乎是贴在门上,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稻秀,你可能听见我的话?”
半天没听到门内的反应,麦锦又摸索出一个草环挂在门上,稻秀看到这个草环便知道必须要先去寻麦锦。
放完,麦锦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院子,不过还不待她彻底走出去,那房门便被推开,稻秀大汗淋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稻秀,小姐回来了,你修炼的如何了,快去换身衣服,同我…啊…你这是作甚……!”
稻秀兴奋地胯步上前,毫不费力地将麦锦一把抱起。
“姐姐你还是太轻了啊。”稻秀看着麦锦,咧嘴笑道。
“干什么呢,还不快放我下来,若是你久久不归县主怕是要起疑心了。”被吓一跳的麦锦拍着稻秀的肩膀嗔道。
“姐姐…你认真些……!”稻秀还是挂着笑,“你再看看我呢。”
麦锦静下心来看去,稻秀的身上正冒着淡淡的荧光,仿佛是天上的月光盖在了身上。
“姐姐,没想到我这就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