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意识之后出现了黑暗，黑暗之后什么都没有，赫尔德睁开了眼却与闭上毫无区别。眼布夺走了她感受光明的能力，同时也剥离了作为天使的权能。
但所幸其他感官并没有被封印，赫尔德感受到左臂传来阵阵刺痛，鼻腔中满是烟雾。
“！&#*￥……*&@#！@￥%。”
脚步声响起，伴随来是一门全未知的语言，赫尔德想用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但四肢依旧是无力的，缭绕在鼻尖的烟雾进入肺部，刚清醒没有多久的她又感到头晕目眩了。
“*&…#！）（？”
“咳咳！”每次咳嗽都令赫尔德浑身颤抖，虚弱的她只能让自己仰面躺在地上。她用手试探着自己额头的温度时发现自己的双手似乎被套上了手套，赫尔德双手的颜色并没有被还回来。
再次沉睡前，她迷迷糊糊又看见了圣女爱丽西娅。
……
莫西娅用被水浸湿的手帕捂住鼻子，费力避开那些挡路的荆棘，这里的火很大，可是整片荆棘丛却没有受到半点的烧伤。
她明明听到了咳嗽声，有人还在里面受困，可是那个人对于自己的问话没有半点回应，犹豫一阵后莫西娅弯下腰依旧冒着火光前进，终于看见了一个黑色身影。
“喂……能听到吗？”
火星四溅，对面没有回应，扭曲气浪下，这位不知姓名的修女小姐面色苍白嘴唇干枯，奄奄一息了。
“又得去找老爸了……”莫西娅背起她，赶忙跑回家去。垂在自己胸前的手臂伴着步伐像是树枝般摇晃，莫西娅瞥见那对漆黑色手套，想起了这位修女脸庞上缠绕的眼布。爱尔伦人种众多，信仰也不同，却从未听说哪一教会要求修女蒙上眼睛的。
回去的路上，荆棘慢慢消散了。
“爸爸！”
房门被大力踹开，正在摆弄烛台的耶尔逊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下险些把烛台打翻，银烛台嗡嗡作响，摇晃的烛苗划落出道道轨迹。
“你又带什么人回家里了？”
莫西娅把背上的人轻轻安放在沙发上“这次是不知道哪个教会的修女啦。这个人不知道怎么跑去和耶山里了，那山里着了火，但荆棘丛却一点都没有事，她没被烧伤，但是应该吸了太多烟，已经昏迷了。”
“平时让你多学些法术不听，现在出了事情还得跑过来找我。”耶尔逊没好气地说道，他女儿进入教会后不爱学习，却对于救济慈善一事非常上心，残疾的乞丐流民接待回家里求自己救助是常有发生，甚至还将附近一处空闲的宅邸装修之后变为了避难所专门收容他们。对于女儿这样的行为他只是感到担忧。
“只是昏迷而已。”手中的绿光逐渐熄灭，耶尔逊没再管沙发上的人，扭头看向一旁的女儿，语重心长道，“莫西娅，假如你真的对教会里传授的法术学不进去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学习医术，这样的话你也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慈善工作，而且面对的目标也大概率都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不过，那个避难所还是……起码搬迁到其他地方更好。然后啊……”
对于父亲那些唠叨的话语，莫西娅自然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的，她将身子前倾靠在沙发扶手上，翘起的小脚一上一下摇晃，“话说，有哪个教会要求修女必须戴上眼布的吗？”
正在滔滔不绝的耶尔逊被突兀的问题打断思路，“emmm，啊，这个嘛，就我所知，在爱尔伦应该是没有的，不过也有可能她是个盲人，或者眼布只是单纯装饰之类的，不过要是最糟的情况，异国修女的话，贸然闯入圣山可是会引发出很大的问题啊……这个可以等人家醒过来之后，慢慢询问……你给我回来！”
“我去给米娜他们送饭啦！”
房门又是重重关上，耶尔逊只能叹气，“起码把人也给带走啊……是真的不知道这样一位修女昏睡在大祭司家里到底会引起什么传闻吗……”
一缕灰尘缓缓飘落，它不知在房檐上滞留多久，烛苗接纳了它，激发出点点火星。耶尔逊坐回位上，继续摆弄着银烛台。
犬舍。
这里原本只是空置的储物间，但在莫西娅十二岁那年，也就是四年之前，装修为了专门安置难民们的避难所，因为这件事情耶尔逊在朝堂中遭受了不少中伤，但所幸皇帝似乎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小房间里居住着九十多人，莫西娅捂住鼻子，地上脏水直流，这些贫民的吃喝拉撒睡全部都要在三十多平的空间中进行，宅邸中的其他地方是不能踏足的。
一位正在打扫的女仆强忍着不适清洗污秽，当看到莫西娅到来时刚准备请示便吸入一大口浊气进入肺部，反而当场干呕了起来，旁边其他两位女仆分出一人帮忙拍背顺气，另一人靠近，想要接过莫西娅左手拎的铁桶，但被对方拒绝了。
铁栏杆被打开一个小口，莫西娅屏息，用力把铁桶从口子里丢进去，碰撞的巨响后紧接着的是一道闷哼，看来并没有撞到墙壁，而是砸到谁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九十多人早就拥挤到几乎没有空隙。一些刚来的新人挤靠在铁栏杆边伸手祈求赏赐多一点饭菜，但久居在此的老油条已经开始疯抢瓜分了，桶里面的可不是什么泔水剩菜，其中不乏山珍海味，只是分量显然是不足以满足他们的。莫西娅静静观看着他们争抢着铁桶，刚开始那些饭菜只是沾染上他们日常生活中的排泄呕吐物，再接着是血，白热化后就会伴着残肢了。铁桶中的食物早就殆尽，有人刚想把争夺来的食物咽下肚子便遭受到了重击，生理性的反应令他不得不趴在地上呕吐，唾液连同酸液，以及菜糜让其他人趴在地上啃食，很快连这个方式也不能获得进食了，那些被打趴的人只能吐出酸涩的黄水。但暴力依旧没有停止，食物的消失并不代表着暴力的消失，一开始他们的混战还带着争抢食物的目的，直到最后就只化为了无意义的厮杀。
血水漂流，沾染上白鞋，莫西娅看倦了，拉开房门一旁的女仆连忙俯下身帮助她把鞋子和外套脱下。房外的空气很好，有着一股柑橘香，那是种在院子里的橘子树所散发的，树下，一位少女手持长剑劈砍面前的木制人偶，干练的长马尾飘荡，身上精良的装备让人难以想象这个女孩在六年前还和那帮被困在房里的难民一起靠着乞讨为生。
“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啊……有点后悔呀。”莫西娅往身上喷洒着香水，米娜是她第一个收留的，也是现如今生活的最好的，看他人成长确实令她曾经欣慰了一阵，只不过这股欣慰很快就被无趣所占领了。
嘛，往常的滑稽戏也算是看够了。想起躺在自己家里沙发上的修女小姐莫西娅嘴角不禁弯了一下。
“米娜！”她挥手向院子里的少女打招呼，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莫西娅需要一个帮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