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人民医院像一头静卧在市中心的钢铁巨兽,极具夸张的面积,约莫二百多亩的院区?
绿植沿着防冲击步道铺展开,最高的主楼直戳天际,九十九层的玻璃幕墙映着流云,阳光撞上去,碎成一片晃眼的冷光。
东楼“特别区”更是透着股生人勿近的肃穆,走廊墙面是暗灰色的防冲击合金,踩上去没有半点声响。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武者专用补剂的清苦气,连门牌上的“数字”都用荧光漆勾了边,在昏暗里泛着浅蓝的光。
6666号病房。
杨琪推着银色小车走进去时,鞋底蹭过合金地面,只发出一点极轻的声响。
小车里码着的补剂瓶都是磨砂玻璃的,淡蓝色液体在瓶身里晃荡,贴在瓶身的标签上印着“武者专用营养补剂·一阶”,字迹是烫金的,摸上去有点硌手。
病房里空荡荡的让人心里发静。
没有床头柜,没有输液架,连墙面都光溜溜的,连个充电口都没留。
只有正中央那台银灰色休眠仓占了大半空间。
舱体是哑光金属的,边缘嵌着一圈淡绿色的指示灯,正随着舱内人的呼吸慢慢明灭,低低的嗡鸣声像沉睡的野兽“”
杨琪走到休眠仓后侧,指尖在泛着冷光的控制面板上轻点。
“嘀——”的一声轻响后,一道暗格缓缓弹开,露出里面螺旋状的输剂管道,管口还残留着上一次补剂的淡蓝痕迹。
她拿起一瓶补剂,拇指按在瓶盖的防滑纹上,轻轻一拧,“咔嗒”一声,瓶盖弹开时,清苦的气味又浓了些。
她倾斜瓶身,淡蓝色液体顺着管道流进去,“哗啦啦”的轻响在空病房里格外清晰,她的动作慢而稳,连瓶身都没让管道口磕到。
毕竟舱里躺着的可是昏迷了三四年的患者,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刚把最后一瓶补剂倒完,按下开关让暗格“咔嗒”一声封死,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小琳推着另一辆小车进来,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带得贴在腿上,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去的稚气:“杨琪姐姐!今天不是周四吗?我早上跟李姐换班时,她还说今天是她来送6666床的补剂呢,怎么换成你啦?”
小琳的白大褂是医院统一发的基础款,布料轻薄,领口别着的护士牌都能隐约透出后面的字。
而杨琪的“护士服”看着和她款式差不多,却在袖口、领口缀着细窄的银纹。
那是钛合金编织的防护线,摸上去是磨砂质感,用力捏都不会变形。
上次有个武者术后发狂失控,挥拳砸过来时,杨琪就是靠这件衣服挡了一下,拳头砸在腰侧,只留下个浅印,换做小琳的白大褂,早被一拳贯穿,生死不论了。
“李姐家有点事儿,我替她盯半天。”
杨琪擦了擦指尖沾到的补剂残液,目光又落回休眠仓的指示灯上。
淡绿色的光还在规律明灭,没出半点异常。
她伸手碰了碰舱壁,金属的冷意透过指尖传来:“你这车是给6668床的吧?”
“那床患者先几天手臂刚被人砍断,输补剂时把流速调慢些,他体内源力还没稳定,快了容易冲击经脉。”
小琳点点头,眼睛却忍不住盯着杨琪衣服上的银纹看:“还是你们特供款厉害,上次我在走廊见王护士被失控的患老拿着好捅了好几下,衣服连一点事都没有。”
“我这白大褂上次给普通病房换吊瓶,被床架勾了下就破了个洞。”
“不是厉害,是没办法。”
杨琪笑了笑,指尖划过舱壁上的刻度线,“武者的力气跟普通人不一样,普通人一拳顶多青肿。他们要是发起疯来,一拳能把合金床架砸烂。”
“我们穿这个,也是迫不得已。甚至就连东楼的墙壁都是特殊材质构成的。不然有些患者真发了疯,还真能把这栋楼给拆了。”
小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推着小车往门口走:“知道啦杨琪姐姐!我肯定调慢流速!”
临走之前她悄悄看了一眼,门牌号下挂着的一份病历单。
病历单上的患者姓名赫然是【方原】。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杨琪又站在休眠仓前看了会儿,直到确认淡绿色的指示灯没半点波动,才推着空车离开。
走廊的灯光落在她衣服的银纹上,映出一点细碎的光。
杨琪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尽头,休眠仓里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眼没半点刚苏醒的迷茫。
眼尾爬着细密的细纹,是常年在蛊界厮杀刻下的痕迹;瞳孔里还凝着未散的血丝,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
兴奋、后怕、疑惑、疲惫……数不清的情绪在眼底翻涌,连盯着舱顶合金板的目光,都带着种“不敢信”的发怔。
“我……真的回来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指节泛白,却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
营养液是微凉的,透过休眠仓的透明舱壁,能看到他手臂上松弛的皮肤。
那是肌肉严重萎缩的样子,连往日练拳时磨出的茧子,都淡得快看不见了。
真实的触感,真实的凉意,没有蛊界的瘴气,没有杀招碰撞的轰鸣……
方原盯着自己的手,喉结狠狠滚了一下,胸腔里的亢奋差点压不住。
这不是幻境,是他拼死从光阴乱流里逃回来的真实世界!
他立刻沉下心,调动仅存的精神力往体内探去。
那是蛊师的本能,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可精神力刚触到四肢,就像撞进了松软的棉花里:没有往日武者的紧实,没有蛊力流转的暖意,只有肌肉萎缩带来的虚浮感,连握拳的力道,都比不上八岁时刚练武的自己。
“连蛊界的力量都没了……”他低声呢喃,语气里藏着点不甘,“光阴之蛊……还真是把我扒得一干二净。”
可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力量没了可以再练,蛊虫没了可以再炼,但命只有一条。
至少他活着回来了,总比困在光阴乱流里魂飞魄散强。
好在他纵横古蛊界上千年的记忆还在。
他可是炼道大宗师。
无物能炼,无物不能炼?
只待他实力恢复,哪怕是对着一团土,他都能炼出蛊虫来。
就在精神力要撤回时,丹田深处突然传来一点微弱的暖意。
方原一愣,立刻将精神力聚过去。
那暖意越来越清晰,很快,一只蛊虫的轮廓在丹田中显现:头生螺旋状的犄角,泛着淡淡的银辉;背上是两对薄如蝉翼的翅膀,翅膀上的纹路像光阴流转的轨迹。
最奇特的是它没有尾部,却在周身绕着圈细碎的光粒,正是他在蛊界拼死护住的【光阴蛊】!
“它还在?!”
方原的精神力都跟着颤了一下。他太清楚仙蛊的分类了。
攻蛊能劈山,防蛊能挡杀招,移动蛊能跨域。
除此之外蛊虫也是有着各自流派的。
火道:灼烧蛊。
土道:石矛蛊。
水道:水流蛊、冰刺蛊…等。
可像“定仙游”那样的仙蛊,没进阶六转前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更别说光阴蛊这种从光阴之河里诞生、能逆转时光的逆天存在,他原以为炸开的那一刻,就算完成使命,早该消散了。
可现在,这只光阴蛊不仅活着,还安静地待在他丹田,翅膀偶尔扇动一下,还会有光粒落在他的经脉里,像在温养他萎缩的身体。
“竟然不是一次性的……”
方原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在空病房里回荡,连带着营养液都泛起细碎的涟漪。
疲惫瞬间被狂喜冲散,眼底的光更亮了。
力量没了又怎样?蛊虫没了又怎样?只要光阴蛊还在,他就能重新来过,甚至能比从前走得更远!
他盯着丹田中的光阴蛊,手指虽动不了,心却早飞了起来,连呼吸都跟着急促:“快哉快哉!有此蛊在手,往后这世间,何人还能是我对手!”
“哈哈哈哈,这可不是蛊界,没有人会知道我身上的秘密,也没有人会知道…”
“我是重生归来之人!”
“我方原生来就是命运的主宰!”
休眠仓的指示灯还在规律明灭,淡绿色的光映在他脸上,却再也照不进他眼底的炽热。
那是重获至宝的兴奋,也是一个蛊界被尊以魔尊之名,对未来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