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刚踏出公寓楼，傍晚的风就卷着街角小吃摊的油烟味扑过来，糊了他满脸。
他攥着那部从医院顺来的备用机，机身壳子裂着道斜纹，边角硌得掌心发疼。
指尖已经是第三次戳向通讯录里“大哥”的名字，听筒里机械的女声像根针，反复扎着他的神经：“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他把手机贴在耳边，脚步不停往路口走，皮鞋踩过积水的坑洼，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也顾不上擦。
七星联盟的网络覆盖有多离谱？
上回在医院刷新闻，他还看见火星科考站的研究员跟地球家里视频，连月球背面的环形山都能连上网。
怎么到叶炎这儿，就成了“不在服务区”？
“他那武道天赋，连三阶武者的边都没摸着，哪会被派去对抗异族？”
方原咬着后槽牙嘀咕，脑子里不由自主蹦出小时候的画面。
他跟叶炎是双胞胎，就差几秒出生，叶炎总爱把“我是哥”挂在嘴边，可真要论打架，方原挥着木剑追得他满院子跑，他连躲都躲不利索。
那会儿方原天天缠着爸妈买兵器：塑料刀被他砍坏了好几把，玩具枪的子弹也是成箱成箱的买，偷偷攒钱买的铁剑，更是没几天就被他乱劈木头劈石头的，劈得满是缺口。
叶炎却总趴在书桌前，指尖还没碰到笔，眼睛扫完数学卷子就开始写，别人熬一小时的题，他几分钟就搞定，连老师都笑着说“叶炎的脑子是装了计算机吧”。
两人像两块互补的拼图，一个爱舞刀弄枪，一个爱啃书本，爸妈总摸着他俩的头说“咱家这是文武双全了”。
可现在，这个连搬桶水都嫌累的“文弱大哥”，却连电话都打不通。
方原越想越慌，脚步没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盛泰商场门口。
巨大的玻璃门自动滑开，暖融融的风裹着甜品店的焦糖香涌出来。
他抬头就看见中央那座银色的雄鹰雕塑，翅膀张得老大，底座刻着的“盛泰广场”四个字，被岁月磨得有点泛白。
他走过去，指尖轻轻触到雕塑冰凉的金属腿，心里猛地一酸。
小时候他踮着脚都够不到底座，总吵着让父母把他举起来，趴在雄鹰的翅膀上，吓得父母手都抖，嘴里不停念叨“你别乱动，摔下去我可不管”。
现在他手掌一伸就摸到了翅膀顶端，连肩膀都比当年的雕塑腿宽，可那个会举着他的人，却找不着了。
“物是人非啊。”
方原轻轻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商场中央的大屏幕突然“咔”地切换画面。
原本播放的口红广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着橙色防护服的记者，背景是冒着黑烟的山林，镜头里还能看见救援队的直升机在低空盘旋。
【紧急新闻播报：临山突发星界入侵危机已过去九十二小时，救援队已救出90%受困人员，目前仍有四名受害者下落不明。】
记者的声音透过头顶的音响传遍商场，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有人掏出手机拍照，有人低声议论。
方原的脚步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临山？
他记得小时候跟爸妈去爬过，山顶有片桃林，春天满树都是粉白的花。
叶炎还在桃树下帮他捡过掉落的风筝，怎么现在成了星界入侵的地方？
【四名受害者均为临山一中武者高中部学员，其中三名受害者已有亲属前往救援所登记，仅剩一名受害者暂无亲属联系……】
方原的呼吸越来越急，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记者身后的公告板上，开始滚动四名受害者的照片：前三个穿着同样的蓝白校服，笑容青涩。
直到最后一张。画面里的少年黑发有点乱，领口的校徽歪歪扭扭挂在左胸，嘴角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左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连指尖露出的半截钢笔都跟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那是叶炎！
方原的呼吸瞬间僵住，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又多了道新的裂纹。
他弯腰去捡，指尖抖得厉害，连按亮屏幕的力气都差点没跟上。
他认得那身校服，叶炎高中时总嫌领口勒得慌，天天把拉链往下拉两格。
还有那头发，叶炎嫌早上梳头麻烦，总随便抓两下，碎发垂在额前，跟照片里分毫不差。
“靠……叶炎！”
他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他才没晃倒。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爸妈的黑白照片还在床头柜上摆着，现在唯一的亲人，又被困在那个每时每刻都在死人的星界里，一困就是九十二小时。
星界是什么地方？
是异族横行、随时会丢命的地方！九十二小时，足够让一个没到三阶的武者，被源力吸干，被异族撕碎……
方原靠在雕塑上，后背抵着冰凉的金属，才勉强稳住身子。
绝望像潮水似的涌上来，他突然想到丹田深处的光阴蛊。
要是能回去呢？
回去三天，赶在叶炎去临山之前拦住他。
或者直接回到穿越前，爸妈还在厨房做饭，叶炎还在书桌前刷题，他还在院子里挥着木剑……
“来吧！”
方原闭上眼，心里疯狂呐喊，丹田的源力像疯了似的往光阴蛊里冲。
他能感觉到源力在燃烧，小腹烫得像揣了块烙铁，经脉都传来阵阵刺痛，可那只藏在丹田的光阴蛊，却连一丝银辉都没透出来，像块沉寂了亿万年的石头，毫无反应。
一次，两次……直到源力耗尽，他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光阴蛊依旧没动静。
“没用吗……”
方原睁开眼，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雕塑慢慢站直，疯狂的情绪渐渐退去，理智像残烛似的重新亮起来。
回不去，就只能往前走。
至少先去临山救援所，问问叶炎最后出现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办法进星界找他。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抹了把脸，指尖还残留着雕塑的凉意。
抬头再看大屏幕，叶炎的照片还在滚动，少年的笑容在光影里晃着，方原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商场外走。
晚风依旧吹着，可他的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崩溃，只剩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不管叶炎在星界的哪个角落，不管要面对多少异族，他都要把人找回来。
毕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