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亡通知书

作者:漫步宇宙 更新时间:2025/6/11 23:24:28 字数:4028

“给,拿这个先罩着吧。”青木脱下战术背心下的外套,递给了还蹲在地上的苏予安。

苏予安见状终于从缩成一团的状态抬起了头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住了青木递过来的外套。

青木的外套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味和年轻人特有的暖意,沉甸甸地落在苏予安手上。

她急忙胡乱地往身上一套。

宽大的外套瞬间将她裹住,下摆严严实实地垂到了膝盖上方,像一层临时搭建的、摇摇欲坠的堡垒。

总算将那羞耻的“正”字和腿上大片擦伤的狼狈,隔绝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之外。

布料摩擦着皮肤的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但比起刚才那种被扒光了示众的感觉,这点疼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谢…谢…”声音细若蚊蚋,刚出口就被废墟间呜咽的风卷走。

“嗯?”青木没听清,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

苏予安猛地低下头,下巴几乎要戳进外套领子里,彻底闭紧了嘴。

道谢已经耗尽了此刻所有的勇气。

她把自己缩得更紧,手指死死攥住外套粗糙的下摆边缘,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脸颊滚烫得能煎蛋,湖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恨不得把它盯出个洞来钻进去。

气氛凝固得像冰。

“咳。”一声刻意的、清冷的咳嗽,像冰锥凿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江荨的目光扫过苏予安鸵鸟般的姿态,随即移开,落在她沾着灰尘的粉色发顶。

“之前让你去找支援,”她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场关于大腿正字的插曲从未发生,“支援呢?”

这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苏予安自我保护的脆弱气泡。

她猛地抬起头,湖蓝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羞愤水汽,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拉回残酷现实的茫然和心悸。找支援?

那个恐怖的、穿着黑裙子的怪物…那个几乎把周匀组长像破麻袋一样砸进墙里的存在…还有那个…那个把自己钉在原地、用冰冷目光审视自己的“东西”……

“我…”苏予安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自己被吓破了胆只顾着逃命?说半路被那黑裙怪物截住了?说最后关头是体内那个“恶魔”冒出来才救了场?

哪一个听起来都像天方夜谭。她求助般看向远处那个依旧安静跪坐的黑裙少女。

对方血红的眼睛似乎也正望过来,带着一种纯粹的不解,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惊恐。

“支援个屁!”

一声带着痛楚和浓浓怨气的嘶哑低吼,从旁边临时铺开的垫子上传来。

是周匀。

他一条腿被青木用临时夹板和翠绿色的能量流固定着,姿势狼狈地歪靠在叠起的背包上。

脸上混着尘土和干涸血迹,精心打理的头发乱糟糟地黏在额角,哪里还有半分行动组长的威风。

那双惯常带着轻佻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烧着挫败和阴沉的怒火,死死钉在苏予安身上。

“她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周匀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疼痛而发颤,他抬手指着苏予安,指尖都在哆嗦。

“你们他妈的眼睛都瞎了吗?看看她!看看她旁边跪着那个!那玩意儿刚才差点把老子砸成肉饼!现在呢?跟条哈巴狗似的!还有她身上那鬼东西!”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苏予安颈间那个在幽暗天光下反射着冰冷光泽的金属项圈。

“这他妈是普通人该戴的东西?!江荨!你告诉我,哪个平民能硬接老子一拳只蹭破点油皮?哪个平民能在那种怪物手下活蹦乱跳?!”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砸下,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了骄傲的歇斯底里。

周匀的胸膛剧烈起伏,牵扯到伤处,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江荨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沉静的眸子转向周匀时,微微眯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怜悯?这眼神比任何反驳都更让周匀抓狂。

“周组长,”江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匀粗重的喘息

“你的精英计划实施久了,资料库大概也很久没光顾了。”

周匀被噎得一窒,刚想反驳,江荨已经继续说了下去,目光转向苏予安,更像是在对她解释:

“这不是什么秘密武器或者基因突变。这是典型的‘梦魇’缠身现象。”

“‘梦魇’?”苏予安下意识地重复,声音带着一丝茫然。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混乱的脑海里激起微澜。

梦魇…纠缠…她猛地想起那些光怪陆离、被黑发JK支配的梦境,想起每一次惊醒后残留的心悸和身体的异样感…难道…

“一种极其特殊的恶魔。”江荨的视线扫过苏予安颈间的项圈,又掠过她粉色的长发和湖蓝色的眼睛,最后定格在她写满困惑和不安的脸上。

“它们通常存在于精神层面,以宿主强烈的情绪,尤其是恐惧、羞耻、绝望这类负面情绪为食粮。

“通过梦境作为通道,逐步侵蚀宿主的精神,最终目标是将宿主拖入它们构建的、永恒的‘异空间’,进行无休止的折磨,汲取养分。”

“在这个过程中,宿主的外形会逐渐趋近于‘梦魇’在梦中所投射的形象,或者说,趋近于‘梦魇’所喜欢的形态。”

苏予安的呼吸骤然屏住了。粉色的头发…湖蓝色的眼睛…梦中被迫穿上的那些奇装异服…还有那个叫顾清浅的黑发JK恶魔玩味的笑容和层出不穷的羞耻Play,碎片瞬间拼凑起来,指向一个冰冷而绝望的答案。

“那…那个项圈?”她的声音干涩无比,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颈间冰冷的金属,仿佛被烫到般又猛地缩回。

“契约的具现化,或者说,束缚的证明。”江荨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梦魇’在现实锚定的象征,也是它力量延伸的媒介。它缠上你多久了?”

多久了?苏予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习以为常的噩梦,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却发不出任何回答。

恐惧像墨汁一样在心底晕染开,比刚才面对黑裙少女的血红双眼时更加深沉、更加绝望。原来自己早就被标记了,像个待宰的牲畜。

周匀在一旁发出嗤笑,带着浓浓的讽刺:“哈!听见没?恶魔的宠物!”

江荨没理会周匀的嘲讽,目光依旧落在苏予安身上。看到对方脸上血色尽褪,湖蓝色的瞳孔因巨大的恐惧而扩散、失焦,身体微微颤抖着,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

她沉默了几秒,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分:

“周组长建议走精英路线,剔除‘普通人’,自有他的考量。但‘梦魇’缠身者,并非自愿。他们,同样是需要处理的‘特殊事件’。”

“处理?”苏予安捕捉到这个冰冷的词,猛地抬头,“怎么处理?有…有办法把它弄掉吗?这个项圈!这个…‘梦魇’!”

她急切地向前迈了半步,眼中燃烧着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希冀,死死盯着江荨。

外套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露出下方一小截白皙的脚踝,在焦黑的地面上显得格外脆弱。

江荨看着那双被巨大恐惧和渺茫希望点燃的眼睛,罕见地停顿了更久。

废墟间的风似乎也凝滞了,只剩下远处黑裙少女安静跪坐的身影,如同一个不祥的注脚。

朵儿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平板的边缘。宏毅眉头紧锁,握着符文长棍的手紧了又松。

青木维持着给周匀治疗的能量流,眼神复杂地在苏予安和江荨之间游移。

连躺着的周匀也暂时忘记了疼痛,眯起眼,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等待着江荨的宣判。

最终,江荨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吐出的字句清晰而残酷,像冰珠砸在琉璃化的地面上:

“很遗憾,目前没有已知的、能安全剥离‘梦魇’契约的方法。”

她避开了苏予安瞬间灰败下去的眼神,视线投向那片猩红依旧的扭曲天空,声音平直地叙述着冰冷的现实,“被‘梦魇’缠上的人,结局通常只有两种。”

“一种,是彻底沉沦于恶魔构建的异空间。那是一个时间、空间、感知都未知的牢笼。精神会被反复撕裂、重塑,沉溺于无尽的恐惧。”

或…其他被精心设计的情绪旋涡中。最终,意识崩溃,变成一具被‘梦魇’完全掌控的空壳,或者成为其力量的一部分。”

苏予安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异空间…永恒的折磨…空壳…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她的神经上。

“那…另一种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飘,虚弱得如同呓语,带着最后一丝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侥幸。

江荨的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在苏予安脸上。

那沉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叹息。

“另一种,”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是回来的人。”

苏予安眼中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倏地跳动了一下。

江荨却移开了视线,目光投向更远处废墟的阴影,像是在回忆某个不愿触碰的画面。

“他们看起来回到了现实。身体完好无损,甚至…外表可能因为‘梦魇’的侵蚀而更加…出众。”她的目光在苏予安粉色的发梢上停留了一瞬。

“但是,异空间里经历的一切,那些极致的恐惧、扭曲的感官、被强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羞耻和绝望…这些记忆,如同跗骨之蛆。”

“它们不会消失,只会日夜啃噬着回来者的神经。普通人的心智,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持续不断的、来自灵魂层面的折磨和污染。”

江荨的声音顿了顿,废墟间只剩下死寂的风声。

“我曾见过一个…活着回来的男孩。”她的语调没有任何渲染,平淡得像在描述天气。

“他大概十五六岁,被‘梦魇’缠身的时间不算最长。失踪一段时间后被我们找到时,他坐在疗养院阳光最好的窗边,穿着干净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一个护士给的苹果。”

“他看起来很正常,甚至会对人微笑。异次元的经历把他变成一名外貌相当出众的……女孩。”

苏予安屏住了呼吸,湖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荨,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然后,”江荨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让听的人心底发寒。

“他会毫无征兆地,对着那面洒满阳光的墙壁,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他会用指甲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脖子,直到鲜血淋漓,仿佛那里还套着看不见的项圈。”

“他会蜷缩在角落里,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有时是在哀求,有时是在咒骂,对象都是同一个不存在于现实的‘她’。”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只是对着窗外傻笑,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一个被反复折磨后彻底崩坏的躯壳,在安静地等待最终的腐烂。”

江荨的目光最终落回苏予安颈间的项圈上,那幽冷的金属光泽在猩红的天幕下,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这就是‘回来’。”她下了最后的论断,声音如同冰封的湖面,“活着,却比死了更痛苦。记忆本身,就是最恶毒的诅咒。所以……”

江荨的目光扫过苏予安惨白的脸,扫过她因用力攥紧外套而微微颤抖的手。

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充满了巨大恐惧和茫然、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湖蓝色眼眸上。

“……这就是‘梦魇’的终点。无论你挣扎多久,无论你逃到哪里。”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被它缠上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最后几个字,如同丧钟,在苏予安彻底空白的脑海中轰然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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