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蚊蚋般在耳边萦绕不去，苏予安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先前那点因自我验证带来的荒唐燥热早已被突如其来的担忧冲刷得一干二净。
徐思贤不见了。
这几个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沉甸甸地坠着，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她下意识地又拨了一次那个熟悉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句机械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房间里的寂静被放大，窗外霓虹的光影无声流淌，却照不亮她心头的阴霾。
她蜷在地毯上，下巴搁在膝盖，宽大的男式衬衫下摆散开，露出光洁的腿。粉色的长发垂落，发梢扫过手臂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她却毫无心思理会。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昨天的敷衍，她才……
就在自责和焦虑几乎要将她淹没时，握在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来电人——江荨。
苏予安几乎是秒接，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江组长！徐思贤她——”
“徐思贤刚给我回消息了。”江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是她惯常那副清冷平稳的调子，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像一块磐石，瞬间压住了苏予安心头翻涌的惊惶。
“啊？”苏予安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回消息了？她说什么？人在哪？没事吧？”
“嗯。”江荨应了一声，似乎是在查看信息，短暂的停顿后继续说道，“说是在家休息，手机没电了刚充上。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在家？”苏予安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塌陷下去，但随即又涌上一丝疑惑。据她所知，徐思贤因为变身的缘故，和家里的关系有些微妙，平时更倾向于待在部门安排的临时宿舍或者学校附近租的小公寓。“她回自己家了？”
“定位显示是在她登记的家庭住址。”江荨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定位？”苏予安捕捉到这个词，微微一怔，“还有定位吗原来？”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仿佛身上真有什么看不见的追踪器。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哼笑，带着点江荨式的、不易察觉的嘲讽：“当然。你们这些被‘梦魇’深度侵染的重点关注对象，基本的行踪保障措施还是有的。不然出事了去哪捞你们？”
苏予安哑然，脸颊有些发烫，也不知是因为被归为“重点关注对象”，还是因为自己后知后觉的惊讶。
她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那我还挺不好意思的……让你们这么费心。”
“知道就好。”江荨毫不客气地接话，随即语气微转，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告诫，“既然她报了平安，你就别瞎操心了。好好休息你的，感冒没好利索就别到处乱跑。明天准时来部门报道，积压的体能训练和理论课该补上了。”
“哦……知道了。”苏予安应着，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比如徐思贤怎么会突然回家，而且关机那么久——但既然江荨都确认了定位，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或许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躲开学校里那些过于热情的注视和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前辈。
结束通话后，房间重新陷入寂静。担忧褪去，身体那点残留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微妙不适感又隐隐抬头。苏予安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重新拿起手柄，试图再次沉入虚拟世界的简单快乐中去。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苏予安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养“感冒”，白天对着电脑屏幕刷副本，晚上则陷在沙发里看些无聊的综艺节目，刻意回避一切可能引发联想的思绪。
期间身体也终于恢复了男身状态，这让她暗自松了口气，仿佛重新披上了一层熟悉的盔甲，那些发生在女身状态下的、光怪陆离又羞于启齿的记忆也随之被推远了些许，变得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朦胧而不真切。
她给徐思贤又发过几条信息，问她在家的状况，提醒她记得跟辅导员补假条。消息依旧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
周一早上，苏予安换上普通的深色卫衣和长裤，对着镜子里那个黑发黑眸、恢复了平常模样的自己看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背上书包出门上学。
秋日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林荫道上的梧桐叶片边缘已染上些许金黄。走在熟悉的校园里，周遭是抱着书本匆匆赶课的学生，喧哗的人声和脚步声交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背景音。苏予安刻意放缓了步伐，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喧嚣和踏实。
然而，这份平静在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被打破了。
他一眼就望向靠窗的那个角落——那是徐思贤平时最喜欢的位置，说是阳光好又不容易被老师直接盯上。此刻，那个座位空着。
上课铃响，老师开始点名。当念到“徐思贤”这个名字时，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细微的议论。老师抬起头，环视一圈，没有得到回应，便在花名册上划了一下，继续点下一个名字。
苏予安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一整天，那个座位始终空着。课间他尝试着又拨了一次徐思贤的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发出去的信息也依旧如同泥牛入海。
放学后，犹豫再三，苏予安还是拨通了江荨的电话。
“又怎么了？”江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纸张翻动和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似乎正在忙。
“江组长，”苏予安走到教学楼僻静的楼梯间，压低声音，“徐思贤……今天没来上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江荨似乎叹了口气的声音：“我知道。定位显示她没在学校。”
“那她……”苏予安握紧了手机，“还在家吗？”
“嗯。位置没变。”江荨的回答简洁明了。
苏予安皱起眉：“可她手机关机两天了，消息也不回。这……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吧？万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