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白小华几乎住在了城南樱花园。清晨天还没亮,他就裹着外套蹲在樱花树下,冻得发青的手指握着钢笔,在本子上记录着每一处细节:
6:15am - 东区3号树,露珠最盛,逆光效果最佳
7:30am - 西区转角,阳光穿透花瓣呈现半透明效果
风速3级时花瓣飘落轨迹最完美
他像个偏执的侦探,蹲在园艺师休息处附近,假装摆弄相机实则竖着耳朵听他们闲聊。"今年染井吉野樱的花期特别短,"一个老园丁掸着工作服上的花粉说,"满开后三天就会开始凋谢..."白小华的笔尖猛地一顿,在纸上戳出个小小的洞,墨水晕开像一朵黑色的花。
午休时分,游客渐多。白小华跪在草地上,一片片捡拾刚落下的花瓣,小心翼翼地夹在笔记本里做比对。粉色的花瓣在纸页上留下淡淡的水痕,像极了筱雅咳在手帕上的血迹。有个小女孩好奇地凑过来:"大哥哥在做什么呀?"他勉强扯出个笑容:"在收集...春天的证据。"
第三天傍晚,天空阴沉得可怕。白小华仍不死心地架着三脚架,直到冰凉的雨滴砸在相机上。他机械地擦拭镜头,突然被人拽着衣领拖进了公园管理处的暗房。
"你在干嘛?"林穆把他按在冲洗台前,黑色高领毛衣散发着雨水和显影液混合的气息"冷静一下吧,你这几天太反常了。"暗红色的灯光下,她脖颈处的烧伤疤痕像条狰狞的蜈蚣,随着激动的呼吸起伏。
白小华推开她伸来的手,胶卷从指间滑落:"筱雅.....我要拍樱花...."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三天没好好睡觉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
林穆突然沉默了。她转身从包里取出个麂皮包裹,重重扔在显影盘旁。"用这个。"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柜门边缘,木屑簌簌落下,"那家伙....以前拍樱花用的。"
包裹里是个泛着幽蓝光泽的旧镜头,镜圈刻着已经氧化发黑的"M&Y"。白小华的手指抚过那两个字母时,一滴显影液突然从天花板滴落,在字母"Y"上晕开,像是谁来不及擦干的眼泪。
"那年火灾..."林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扯开高领毛衣,露出锁骨处更可怕的疤痕,"他本来要带着这个镜头,去给筱雅拍五岁生日照的。"她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镜头,"结果...."林穆摸着脖颈处的伤痕,声音越来越小知道听不见。
暗房外,雨越下越大。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极了樱花凋零时纷扬的叹息。白小华的手机突然震动,林夫人的消息跳出来:
[樱花节筱雅说她不去了。]
林穆看着瞬间面如死灰的白小华,突然抢过手机拨通电话:"南城的樱花..."电话那头传来仪器尖锐的警报声,和撕心裂肺的咳嗽。林夫人挂断了电话,最后的余音是医生喊着"准备气管插管"。
暗房里,两个身影在红光中凝固。摔碎的显影液瓶在地上蔓延,像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白小华沉默了一会,拿起旧镜头转身离开。林穆低着头看着蔓延的显影液倒影出的反光,倒映在她瞳孔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