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翻滚，暴雨倾注，电闪与雷鸣交织在一起，向整座城市发起冲锋。
望着远处城市被雨水打湿的轮廓，站在窗边的野村彷佛从灯光的明灭中看到了一场场骚乱。
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没有继续放声大笑，但脸上的笑意却从未消失，他无比陶醉地沉溺于暴雨中的美景。
“多美啊，鬼脸，那远处的灯光，还有它熄灭后的杀戮与仇恨，你看到了吗？”
“我能看到，店长，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本来可以隐秘行动的，暗中发展的。”
站在一旁的鬼脸显然有些疑惑。
“隐秘行动？不不不，你完全搞错了。”
野村摇摇头，为自己续上一杯红酒。
“知道为什么我唯独没有和你隐瞒暴雨计划吗？”
“因为我不会背叛您。”
“没错...只有能够完全为我所用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
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野村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相信团队里剩下的其余人也都不会背叛您的，毕竟他们还要依靠您来延长生命......”
“鬼脸”依旧十分疑惑，她不明白野村为什么要暗自开展计划。
“你的推论没错，但前提是...他们要认为生命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可惜，在某些东西面前，生命也要退居次位，比如仇恨。”
“我帮你完成了复仇，所以收获了你的绝对忠诚。”
“但是他们不一样。”
放下手里的酒杯，野村将手按在正被暴雨洗刷的玻璃上。
“我仅仅给了他们力量，甚至还要用威胁来确保他们的忠诚。”
“这种关系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而且...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你们使用药剂的副作用并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
“鬼脸”迟疑着点了点头：“如果不使用能力的话，甚至不会感觉到什么异常......”
“没错，那帮人说只有‘原体’才会有特别严重的排异反应，还有可能会产生某种未知的异变...看来你们都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所以...您的目的是先让他们体会到力量的美妙，方便进一步控制他们？”
“这只是其中一层。”
野村在起雾的玻璃上抹出一道波浪。
“我现在做的，是给了他们一辆跑车，替他们插好钥匙，再把他们丢到宽敞的马路上。”
“总会有胆大的和好奇的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但我想看到的可不是他们畅通无阻地尽情轰起油门。”
“我想看他们在撞死人之后的模样！”
“还有他们在被追捕时被打爆车胎翻车时的惨状！”
“他们在今夜为所欲为的收获根本不值一提！”
“只有失败、负伤，那些更为惨痛的代价才是催发仇恨最好的温床！”
“也只有怀着这份仇恨！才能成为被我牢牢握在手中的致命武器！”
拿袖子将玻璃上的画作一把涂抹干净，野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了城市远处传来的枪鸣。
————
“停止开火！！！”
“我再重复一遍！”
指挥室内的锦木梨花发了疯似的呐喊，局势似乎在转瞬间骤然失控。
无数起案件集中在同一时间先后爆发，虽然他们布置的警力完美覆盖掉所有的案发地点，但这也恰好成为了最大的不幸。
时间倒退回三分钟前：
“所以这就是野村的计划？通过便利店发放能让人在雨天获得能力的药水？”
快速浏览完晴空桃手机上短信的结城弦将信息展示给指挥室内的其他人。
“可这有什么意义？”
在一旁注视着手机的竹内挠了挠头。
“野村挑选的发放对象大部分都是学生吧？”
“总不可能让他们全都忽然转性，走上街头疯狂破坏吧？”
“顶多是做些恶作剧之类的，危害性应该不会太大。”
“而且...这种喝的药剂，作用效果还有时限......”
仔细阅读信息的久保提炼出了文字中的重点。
“最多持续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一群隐形的学生，能惹出多大的乱子？”
竹内摊了摊手，对野村的行为很是疑惑。
坐在主位上的锦木梨花皱紧眉头，几根手指交替敲击着办公桌，她的本能在告诉她这件事绝对不会有这么简单。
“如果从动机和目的入手呢？”撑起下巴的结城弦提出了新的观点：“野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破坏，他并不是那种反社会的破坏狂，而且肯定也没指望着靠那群学生掀起什么风浪。”
和野村直接接触过的狐狸说出了她的分析：“毕竟没人想成为一座废墟上的国王。”
“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破坏......那就只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线索逐渐开始串联，结城弦脑海中的迷雾慢慢变得清晰。
“为了让那群学生对这种力量上瘾，从而离不开他的掌控？就像是贩毒一样？”
“倒是有这种可能......”
听过结城弦的分析，众人点点头，直到一旁的锦木梨花忽然呐喊出声：
“A区汇报情况！为什么有枪声！平野，你在干什么？！”
一道轰鸣的雷声忽然在窗外炸响。
枪声......？
不对！
终于意识到野村目的的结城弦脸色大变，甚至没来得及和其他人解释，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撞开指挥室的大门，夺门而出！
......
“跟上他！开车带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迅速镇定下来的锦木梨花放下对讲机，对还愣在原地的久保和竹内下达指令。
听到命令的竹内和久保立刻行动，起身狂奔。
“我也去帮忙！”
晴空桃自告奋勇地跟上了二人的步伐。
“所有执勤人员注意，支援已经在路上！”
“我再重复一遍，不要升级冲突！禁止使用致命武力！”
“区域中没有意外发生的探员立刻回到警署整备！”
不知道自己的指令究竟会有几分成效，指挥室内的锦木梨花已经握紧了拳头。
在这种未知的可怕威胁面前，她不清楚这些调查员能否控制住自己。
毕竟她下达的指令与他们的生存本能相悖。
手持利刃自然会杀心自起，更别提对象是“劣迹斑斑的怪物”。
拍打了两下脸颊，锦木梨花摘下耳麦甩到一旁，城市中的局势她已经无法掌控，只能期待着结城弦看他能否创造出奇迹。
现在她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摊开一张全新的地图平铺到桌面，她一定要在今晚找到野村那个混蛋的位置，把他绳之以法！
......
“左转，直行，右转......停车！”
还没等车停稳，浑身早已湿透的结城弦猛地打开车门。
“右边的区域里的那三个交给我，你们仨负责左边的那两个，一个在游戏厅，另一个在甜品店。”
“好！”同样站在雨幕中的晴空桃点了点头，具有相同的能力，她可以帮助久保和竹内精准定位。
“我们的拘束绳不够用了！”
从后备箱中翻找一番后抬起头，竹内朝着久保大喊。
“不用管那么多，直接打晕就好！大雨天出来捣乱，就算是给他们点教训！”
说完话的结城弦一溜烟地破开雨幕跑没了踪影。
“管不了那么多了！照他说的做！”
久保当机立断，三人立刻朝着街边的甜品店前进。
天空中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一道闪电划过，望着被砸烂的玻璃大门，三人同时蹙紧了眉头。
每个人心里都潜藏着一只恶魔，一旦给了它力量和逃脱惩罚的机会，它就会毫无疑问地现身作恶。
“不要多想，完成我们的任务。”久保开口轻声提醒，打断了身旁有些发愣的二人。
久保和竹内将晴空桃护在身后，三人组成密集阵型缓缓向前推进。
店内的桌椅已经倒成一排，漆黑的店铺内昏暗无比。
忽然，晴空桃扒开身前的两人走上前去，直接揪住了一个收银柜台旁作势欲逃的身影。
“你！你是怎么看到我的？！快放开我！”
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久保和竹内连忙上前，发现了一名满嘴“乳白色”不明物的男孩。
“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吗！？”气急的久保上前直接扣住男孩的肩膀。
没承想“哇”的一声男孩直接哭了出来，显得十分委屈。
“这家店里根本就没有存过夜的甜品！”
“他们后厨冰箱里的奶油都酸了！”
“收银柜台也没有钱！”
“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就被你们抓住！我再也不做坏人了！”
......
“呼...呼......”
雨幕中狂奔的平野疯狂地大口喘息，他感觉到自己的肺部在火辣辣地燃烧。
踉踉跄跄地摔倒在路旁，他明白自己今天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手枪早已在上一个转角就被偷袭击飞，对讲机也早已不见踪影，手无寸铁的他甚至连求援都做不到。
不过，自己最起码击中了那个“怪物”一枪，只是他没想到，那种怪物竟然还会抱团出现。
“呸！”朝路旁随意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平野下定决心。
哪怕拼着同归于尽，他也不会让那种怪物好过！
“出来啊！你这个胆小鬼！”
“出来面对我！”
在暴雨中环视四周，已经生出死志的平野不停地呐喊。
他努力观察着雨幕中的虚影，只要足够仔细，他就能够凭借雨水的流动判断出那怪物的位置。
五秒，十秒，黑暗的暮色下除了大雨什么都没有，而声音更是尽数被嘈杂的雨声所掩盖，什么都听不到。
“动手啊！你还在等什么！你这该死的怪物！”
平野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道拳锋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头部骤然遭受重击。
他用力瞪大已经开始模糊的双眼，终于看到一名约莫十五岁的少年站在他的眼前。
少年的双眼猩红无比，平野认出了那种眼神，那是仇恨。
“你...你杀了我哥哥！”
大雨和拳头一齐砸向平野的身体，但除了疼痛外，他本能地发觉了其他异常。
“你......”
含糊不清的话语、雨水、血沫通通混杂在一起，堵住了平野的喉咙。
“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美味的仇恨在慢慢发酵，壮大，平野忽然生出一股悔意，他明白自己的一时冲动已经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身体的意识逐渐离他远去，他已经无法再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
早在看清楚少年面容的瞬间，平野就已经放弃了抵抗。
那种无辜的眼神，绝对不会是恶行累累的惯犯，是应激的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错。
可惜，可能，没办法道歉了......
“停下！”
“别像他一样！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一道急速闪过的黑影忽然扑到少年的正前方，他一个肩撞撞开了正骑在平野身上发泄的少年。
“你没事吧？！”
拍打了两下平野的脸颊，全身已经彻底湿透的结城弦费力地把他扶到路旁的檐下。
“咳...咳！”
“再晚三十秒...应该就不好说了......”
“是吗？”
检查起平野伤势的结城弦侧身闪过身后少年愤怒的拳头，他俯下身体，轻轻一扫，将失去平衡的少年按在地上。
瞄准后脖颈再补上一掌，结城弦把陷入昏迷的少年也拖到了平野身边。
“在这里待着别动！我等会儿会给你联系救援，还有...看好他...没问题吧？”
“放心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吧，结城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正欲转身前往下一个目标地的结城弦转过头来，有些诧异。
“哼，老子追了你快半个月！连个鬼影都没看到，看见你那张脸我就生气！”
挥手示意结城弦赶紧滚开，平野无力地倚靠住身后的墙壁。
“这也能怪我？”
无语地吐槽一句后立马迈开脚步，结城弦宛若离弦之箭转瞬间就跑没了踪影。
“呸！跑得这么快...怪不得抓不住！”平野笑骂了一声，将手掌伸进雨幕。
他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懂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停调动的领导者，“作恶”的调查员，无辜的隐型魔，帮忙的通缉犯，所有人的身份似乎都在悄然中发生着变化。
到底该信任谁，又到底该怎么做，他想要找到那个答案！
......
“找到了！”
双眼赤红的锦木梨花猛地敲击起会议桌，把一旁正代替她充当联络中枢的狐狸吓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