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们已经查到了那个向青山他家在一个山沟里,他还有个儿子叫向柔君,我们去给大哥报仇了。”
“七叔……”
“大小姐,老七被揍了,勉强跑回来了,我带点人过去,肯定给大哥报仇。”
“八叔……”
“大小姐,七哥八哥都被带走了,我带上剩下的兄弟们都上了,反正也没几天好日子,东躲西藏的不如把大哥的仇报了,大小姐,只要你在我们的家就没散。”
“九叔……家……”
8.27 PM 20:00
“大小姐,你怎么又受伤了。”
一个胡子拉碴,头上的毛发都已是黑白相间的中年男人走进房间,这里的过道都是贴着墙架起来的铁板,正常走路的声音异常响亮,可是宁猛依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接近,他只好出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仇叔啊,没事,又遇到那家伙了,打了一架。可恶,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一样,我怀疑拿棍子敲他的骨头会发出打铁的声音。”
宁猛披着一个复古牛皮夹克,里面是一件普通半袖,下身一个牛仔热裤,扎着扫把头一样的马尾,正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发呆,突然像是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似的,开始揉捏自己的身体各处。
“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仇叔,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你说我到底怎么了……”
宁猛皱着眉头,一边诉说一边打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有一个精美的纸盒,看起来是甜品的包装。
“大小姐,你要不还是尝试多去去学校……”
“不要再叫我大小姐,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大。说正事吧。”
听到学校,宁猛停下手上的动作闭上眼睛,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直接态度强硬的打断了仇叔的提议,然后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看向他。仇叔只好收起了担忧的目光,转而开始说起了正事。
“火车站旁边的金樽帝豪KTV有人闹事,他们管事儿的向我们求助。”
“这片地方好久没有人敢在我的地盘闹事了,哪来的家伙?耗子窝来的?还是工厂那边的……啧。”
宁猛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纸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她顿了一下,随即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发出了啧的一声。她的神情似乎紧张了起来,快速的抬头看向仇叔伸出了手,继续说到:
“还是最近新出现的那帮家伙。”
仇叔立刻反应过来,抬起手中印有一个大大糖果图案的手提袋交给了宁猛。
“我让附近的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都被打出去了,他们汇报说对面全部一身黑衣,应该是最近新出现的帮派,楼下兄弟们都聚集起来了想报复回去。我们现在怎么办。”
宁猛一边听仇叔说着,一边迅速的打开包装,里面是一团一团透明包装的龙须糖。拿起一颗撕开包装丢进嘴里,嚼了两下之后,这才舒展了眉头,靠在了椅背上。
“管他什么人……”
宁猛像是在品味一样话说到一半却开始细细咀嚼,表情也变得放松起来。突然,她的嘴巴停下喉咙滚动,紧接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继续说:
“敢来惹事,那就教他做人!”
宁猛露出凶狠的笑容,转身朝屋外走去。
这是一处废旧仓库,是宁猛的父母留给她在她名下唯一的一处房产。说是废旧仓库其实并不废也不旧,水电齐全也不漏风不漏雨,冬天暖气能用,夏天还有中央空调好不奢华。只是外表不修边幅,看起来就跟废弃了一样。而这里,就是宁安建筑公司——宁安社的帮派大本营。也是是为数不多的,真正属于宁猛的东西。
“铛……铛……铛……”
就算是平底鞋,走在仓库的二楼铁板走廊上也不免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此时的仓库大厅内人头攒动,全部都穿着工装服,其中还有一个身形过分高大的女人,起码百十来号人叫嚷的声音似乎要掀翻整个屋顶。但是这重踏钢板的声音响过之后,众人的声音逐渐缩小,目光齐齐朝着二层的过道处看去。
宁猛一脚狠狠的踩在了过道的铁栏杆上,发出了噔的一声巨响,此时的场地内几乎无人再发出一声。
“伙计们!我的员工们!”
所有人都噤声聆听,脸上大都带着兴奋的笑容。
多么熟悉的一幕,这样的一幕在这个仓库里上演了不知道多少次,可这份熟悉,并不是来自这里。
自宁猛记事其,她在父亲的身边就总能看到这样的一幕。
她的父亲宁德中本是一个隔壁边境小城的一个工人,因为一次大下岗,工厂辞退了上百名工人,很多家庭因此直接陷入了饭都吃不上的地步。有些人去投奔了远方的亲戚,有些人四处奔波只为求个生计,那个年代并没有什么摆摊赚钱的方法,也没有蓬勃的商业去吸纳低水平劳动力,失去了稳定工作的工人基本宣告着彻底的失业。
工厂原本承诺了对下岗员工的补偿,甚至有一些是以调岗的名义进行辞退,可是原本说好的补偿迟迟没有下发,说好的调岗也完全没了下文,工人们这才反应被骗了。
当时的宁德中年轻气盛,带着十几个工人一起闹到了工厂办公室,据说当时没谈拢,宁德中便大打出手,最后厂长都不得不求饶妥协。
后来宁德中连同他带着的几十号工人恢复了职位但却并没有上工,而是把厂里一个废弃的厂房当做了据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知道原本市里的几家工厂似乎都有裁员的打算最后也都不了了之。重新上岗的工人和家属纷纷对他感恩戴德,而宁德中也成为了当地最有威望的人。
只是似乎当初被下岗的一些工人的家属总是去宁德中在的工厂闹事,后来似乎也都没了动静。不过这些都是宁猛出生以前的事情了。
在下岗风波之后又过了几年,宁猛出生了,她出生在一栋别墅里,一群医生围着将她如稀释珍宝般捧出来,当时的别墅内不知道站了多少人,街里街坊、工厂的工友数都数不清,同时发出的欢呼简直要掀翻屋顶,却在她哭声响起时戛然而止。
之后她便成为了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不管是在自己家,工厂里,甚至走在整个城市的街道上,见到她的人无不对她爱护有加。家里的佣人对她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街边的商贩见到她总会主动送上些小孩子喜欢的物件吃食,她的生日更是成为了这个小城市一年一度的节日一般。
那时的宁猛总是见到父亲在别墅门前的院子里对十几个穿着工装的叔叔发表讲话,从一个十几人,到后来几十人,几百人,仇叔就是在那最早一批人之中的一员,那时的仇叔不留胡子,头发里也没有一根白丝。
这些叔叔都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是的,把她当成所有人心中的宠儿,不管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大家都会满足她,看到她的笑容所有人都会开心的哈哈大笑。
她在长大一点之后,看到了许多童话故事,她感觉自己好像就是故事里的公主,自此她便开始喜欢上街,喜欢巡视自己的王国,而街上的人们似乎真的把她当成公主一般,对公主的要求无不应允无不遵从,那真是她最单纯快乐的一段时光。
这美好如童话故事一般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小学三年级,也就是她九岁的那一年,全都变了,一切都翻天覆地,一切都分崩离析。父亲死了,母亲也不知所踪,所有她相熟的,亲密的家人,不论是亲人们还是那些叔叔们,一个个都从她身边离去,曾经所有人的公主,却成为了所有人的公敌。
熟悉的并不是自己重复见过的景象,而是曾经美好的挥之不去的记忆。
“时隔这么久,终于要来大单子了,有个新露头的小公司,想要和我们抢生意,今天的活是硬装,带好家伙,去给我们的业主修理下水道了!”
“宁!老!大!”
“宁!老!大!”
“宁!老!大!”
宁猛说完,下面众人齐声高呼。宁猛,是他们的老大!
仇叔站在宁猛的身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在宁猛的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影子,可他却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噔!”
“出发金樽帝豪,都给我动起来!”
宁猛猛的蹬了一下围栏发出一阵声响然后振臂高呼,仓库的大卷帘门升起,外边停着七八两面包车车灯亮着似乎已经是蓄势待发,众人也随着宁猛的指令发出纷纷行动了起来。
众人出动后,宁猛一手扶着肩上的夹克从二层一跃而下,微微侧头对着仇叔说到:
“仇叔,来给我开车。”
说完便朝外走去。
“好的……老大。”
仇叔则是一路小跑去了后门,那里停放着宁猛专用的轿车。
和搭载着数个帮众的面包车不同,宁猛的轿车里此时只有她和仇叔两人,安静的可怕。
往常宁猛其实很少坐这辆轿车,尤其是到了要“干活”的时候,她更喜欢亲自开着面包车拉上一车小弟一路风驰电掣。可是此时的她却像是一个干巴的面包,没有一点动作,也不发出一丝声响,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仇叔时常通过后视镜注视宁猛,脸上露出的尽是担忧的神色。
平时若是事情不大基本都是仇叔自己带人过去摆平,如果遇到需要宁猛出手的情况,也基本都是仇叔负责看家宁猛去镇场,可是今天宁猛先是说了那样的话,还让仇叔亲自开车送她,很难不让仇叔担心。
更重要的原因是,仇叔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可以算是宁猛目前唯一的最亲的人了,除了他再次与宁猛相聚那一次,宁猛才又一次有了要和他倾诉心情的想法。他知道宁猛总是去找学校里一个叫向柔君的学生的麻烦,他也知道向柔君和宁猛有着什么样的纠葛,可是这背后还有一些事情一些想法,一些代表了他良知的念头他没法说,那些念头是一剂猛药,非要把人碾烂揉碎重组后才能治愈伤口。他并没有什么牵挂,而宁猛,在他很久之前就把宁猛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甚至发过誓要好好保护她。他的良知和他对宁猛的爱护在脑内天人交战,让不管是安慰的话语还是正直的真相都无法传达而出,只剩沉默。
沉默配霓虹灯,就像窝在冬天早晨的被子里,虽然相安一时,但总要出来面对寒冷。
金樽帝豪KTV共有三层,一层是最传统的富丽堂皇的商业KTV还带有一个大型宴会房,二楼是小包间组成的量贩式KTV,而三层,则是豪华尊贵的VIP包厢。
此时的三楼并没有任何响起歌曲的房间,只有数十个沉默不语的黑衣人围在正对电梯门的那个VIP包间门前。
包间内,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西装男正跪在地上,大腹便便的体型一看就知道起码是个管理层。此时的他心里只想着破钱消灾,可是他的嘴巴连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而且对方似乎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真是抱歉啊郑老板,打扰了你在这里宴请客人,我们这不是初来乍到吗,只能借借你的场子扬扬名声啦。”
被叫做郑老板的西装男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生,穿着简单的运动装,大概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身边他身边站着的黑衣人似乎是有意的簇拥在他身边一副保护的姿态,角落里还有一个黑人壮汉,身高起码有两米,虽然站在角落,但是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关注着门口。
郑老板连话都回不了,只能继续跪在地上暗骂:按理说闹事的帮派也好还是小混混也好,基本都是为了求财,一般跟他们打会儿太极然后叫宁安的人来处理就好了,就算是妄图在这个城市发家的新兴帮派不外乎也是这个应对方式,可是这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乌泱泱一片人到场,二话不说直奔三楼,一点没闹。等门口的人消息传到自己手里时候人家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紧接着根本没有什么钱的事儿,就是单纯的挨了一顿揍。麻蛋有宁安在居然还有这样的新社团干跳出来搞事,底下肯定有人已经通知宁安了,等他们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想到这郑老板笑出了一声气音儿,结果被年轻男生明锐的捕捉到了。
“哟?郑老板还有这嗜好?怎么还乐上了?”
年轻男生对旁边的一个黑衣人示意了一下,黑衣人便上前来对着郑老板的肚子就是一脚,这回他是彻底的昏厥过去了。
“老板没回消息,三楼现在也上不去,怎么办啊……”
一楼的楼到处,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正在和穿着同款制服的男人抽着烟聊着天,女人的语气并不是很急切的样子,反而悠闲的吸了口烟。
“咱们管好咱们的事儿就行了,王哥说已经通知宁安的人了,反正估计又是有人想创立新帮派呗,谁让咱们最显眼呢。”
很明显两人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虽然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过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身份应该关心的问题。
此时一楼大厅内门口就站着两个黑衣人,可是他们似乎并不关心店里的员工来来往往,甚至客人跟他们问路,他们还会往里面指,完全一副普通安保的样子。
客人当然是不明所以,只觉得这家店真排场请的保安居然看起来都这么威严肃穆,店里的员工的心情反而像是走在钢丝线上似的,生怕自己的那个动作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明明在他们眼里黑衣人还什么都没干,可是这些黑衣人身上就是散发着某种危险的气息,只不过客人们完全不会往奇怪的方向去想所以感受不到,员工们反而感觉更甚。
“诶……不对啊,外面一共停着三辆箱型货车,一开始后厨的小刘说后院也来了两辆,之前和咱们保安队发生冲突的不到十人,现在都在后厨看押着保安队,刚才上三楼的也就十几个人。算上门口那两个也才堪堪三十人而已三十个人而已,三十个人如果是帮派的话两个箱货也就差不多了,剩下三个是干嘛的呢?难道说……”
男人猛的嘬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狠狠的丢在了地上,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嗨,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顶多是老板换一边交保护费而已啦。哦对了,一会儿你和新来的看会儿前台,我去拉个屎,我这运气,你懂得。”
男人说完就径直往外走去。
“诶?你该不会是想躲起来,阿坤……哎。”
女人本想伸出手拉住男人,可是男人身形及其寻思根本不给她一丝挽留的机会,顷刻间便消失在视野中。
此时的一楼男厕。
“OK,在厕所是变身的好时机,假面骑士……个屁啦,我要真是假面骑士早就大杀四方了,还是蹲在这里等到事情结束吧。”
“大叔,这个银樽量贩KTV是在这吗?”
门口一个学生装扮的女孩正在向黑衣人发出询问。
而黑衣人似乎并不恼怒,而是耐心的回答他:
“量贩在二楼,电梯在那个前台的后边,左右两边都……”
原本和善的黑衣人话说到一半,突然表情凝固,从和善变成了警惕。
“诶?大叔左右两边都什么?”
黑衣人没有例会女孩的继续追问,直接抬手发力将女孩大力外边上推走,女孩反应不及直被一把推到了地上。所谓和善的样子,不过是遵从安排罢了。
“他们到了,鱼上钩了。”
黑衣人完全无视倒在地上骂骂咧咧的女孩,按住耳朵上的耳机汇报着。
“很好,撤回三楼。地面的听着,把人都放进来再出手,留外边的都处理掉,然后二十个人守住门口,剩下的从两边楼梯包上来。后厨的把那些保安从后门丢出去然后看住后门。准备好,我们要瓮中捉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