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温度正在迅速流失。
独自留在遗迹中的江晚宁抱着逐渐冰冷的夏知意,目光空洞地望向半空。其实她早就知道夏知意已经死了。
即便如此仍无法松手的原因,是因为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害怕此刻抚摸这双手、这张脸庞、这头秀发的机会,会成为今生最后的触碰。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更用力地抱紧怀中之人,用空洞的眼神凝视前方。这时有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夏知意的脸上。
感受到湿意的江晚宁缓缓低下头。静静端详着夏知意的面容,她摘下手套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擦拭对方凝结着泪珠的脸颊。
然而不管怎么擦都只能维持片刻,水珠仍不断从上方滴落。原来是她正对着那张脸无声哭泣。
"夏知意教会了我各种情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法好好哭一场了呢。现在回想起来,连模糊的旧日记忆都已不太清晰。
唯独记得最后一次哭泣的场景。夏知意握住手的瞬间,压抑的抽泣突然爆发。如今即使没有她的安慰,泪水也依然以难以抑制的态势持续流淌。
夏知意教会了江晚宁太多未曾体会的情感。从日常琐碎里感知幸福的悸动,害怕失去这份幸福的忧惧,担忧珍视之人突然消失的惶恐,以及最终失去所有后汹涌而至的悲伤。
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被爱,是江晚宁人生中的初体验。光是看着对方睁开眼眸注视自己,心脏就会不受控地重重跳动,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正因为喜欢这种感觉,每次眼神交汇时,"被宠爱值"就会不断上涨。看着夏知意一脸不耐烦地关闭状态窗口的样子,反而更让人觉得可爱。
“求您睁开眼睛看看……哪怕就一次。”
究竟哪里出了错?是自己没能持续检查夏知意的技能状态?还是不该硬拉着说不愿来的夏知意同行?
又或者,从一开始让她心怀愧疚产生牺牲念头就是错误的根源?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江晚宁将嘴唇贴近夏知意冰冷的脸颊,反复呢喃着忏悔。所有过错都归咎于自己,只要肯睁开眼睛看看就好。
可那双紧闭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大概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了吧。
江晚宁抱着夏知意无声地流着泪。时而呢喃着道歉的话语,时而低声诉说爱意,只盼着怀中能重新恢复体温。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时间。
远处传来的人影正以极快速度靠近。
“李初绿!”
熟悉的声音呼喊着来者姓名。但李初绿并未止步,径直跃上高耸石阶。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这算什么啊。”
跪着瘫坐在地的李初绿嘴唇不住颤抖。好一会儿只是重复着说不出话的李初绿,沿着乱石堆爬到了江晚宁面前。依然保持跪姿的她,静静注视着怀中抱着的那人。
“……初绿听到消息后……说必须亲眼确认才肯相信……”
提前来到地牢入口等待同伴的李初绿。看到自己队伍中只出来三个人时,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而后或许是察觉到异常氛围,什么也没问就死死盯着地下城方向。
将夏知意的消息告诉李初绿的是勉强保持理智的沈倩。而站在旁边的白静谧亲眼目睹李初绿听到消息后血色骤然从脸上褪去的场景,那一幕恐怕会永远烙印在记忆里。
李初鹿像失血过多的人一样,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似地茫然眨着眼睛,连嘴唇也褪去了血色,发青的嘴唇微微颤动了几下。
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瞬,显然听到了沈倩的话却仍装作没听见的李初绿就这样径直冲进了副本内部。那气势凶猛到在场无人敢生出阻拦的念头。
唯一搀扶着赵娜的沈倩试图阻拦般喊了名字,但李初绿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大惊失色的白静谧立刻追着那道背影跟了上去。
“…….”
“…….”
亲眼确认夏知意死讯的李初绿始终没有说话。她伸出手像是要唤醒对方,最终却蜷缩着咬住嘴唇。
目睹这一切的白静谧跌坐在她们身边,突然爆发出难以自抑的抽泣声。成年后哭成这样,对她而言也是头一遭。
就在这时。
"江晚宁,我们让时光倒流吧。"
嗓音沙哑的李初绿直直望进江晚宁眼底,目光如刃。
李初绿始终守在江晚宁的身边。某次偶然的机会,她无意间听到了江晚宁与沈华妍大师的对话。
她早知道江晚宁——这个在自己人生中如同神明般能修正一切的存在——其实一直被困在轮回般的重复人生里。正因如此,当江晚宁因虚无感而迷失时,是李初绿将夏知意的存在告知于她。
"明明能做到的。"
“…….”
"和沈华妍大师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江晚宁,我们实行那个计划吧。"
李初绿斩钉截铁地说着,仿佛连悲伤的空隙都不允许存在。江晚宁喉头哽着"即使扭转时间,归来的夏知意可能不再是我们的夏知意"这样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夏知意来我梦里的那天说过。如果不愿被留下,就算抱住大腿死命挽留也好。实在做不到的话,就算用疯狂的方式也要拴住对方的脖子。她说无论如何都要采取行动。"
“…….”
"我们也采取行动吧。无论是抓住双腿还是逆转时间,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求你了......"
李初绿继续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似的。江晚宁的视线重新游离到虚空中。
那里悬浮着只有她能看见的技能窗口。
[隐藏技能:存档(Save)
钥匙管理员奖励技能。已存储技能获取时间点。
条件:仅限觉醒技能'回归'发动时使用]
[隐藏技能:觉醒消却
钥匙管理员奖励技能。将指定对象的觉醒技能进行焚毁处理。
系统提示:一旦觉醒的觉醒技能不可重新习得。(‘江晚宁’并非指定习得者,故仅限单次进行觉醒消除技能的转让。)]
这是击败钥匙管理员后获得的两个技能奖励。
存档技能是击败第一位钥匙管理员时获得的奖励。这个技能让总是回到觉醒时间点的江晚宁,首次能够从不同节点重新开始。
正如夏知意所说,如果这里真是游戏世界,那获得存档功能就相当于拥有了游戏机制的核心设定。
从那个时间点算起整整一个月后,夏知意就会来到这个世界。当然这次也有可能不会出现。
第二个技能是刚刚击败钥匙管理员后获得的技能。能够消除觉醒技能的技能。只要使用它,江晚宁就能过上不再回溯的生活。
〈那个明天就是我给你的礼物。所以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
正如夏知意微笑着说出那句话时所期望的,江晚宁终于能够过上平凡的生活。只要自行消除觉醒技能就能解决的事情。
"江晚宁!"
看到江晚宁呆望着半空的模样,李初禄不安地抓住她的胳膊摇晃。江晚宁这才垂下视线看向对方——不知何时开始哭泣的脸庞,此刻已经彻底被泪水浸透。
站在一旁的白静谧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清状况般来回打量着两人。但或许是因为萌生了能救活夏知意的希望,她脸上隐约浮现出期待的神色。
望着她们期待的眼神,江晚宁露出朦胧的微笑。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若将时间倒流,说不定连此刻这副躯壳都会变得支离破碎。更可能永远无法再见到夏知意,只能终日徘徊在与她面容相似的陌生人周围,在思念中度过余生。
可是。
〈江晚宁,我们一定要重逢。〉
这句话点燃了江晚宁的心火。她脸上朦胧的笑意转瞬化作苦涩的苦笑。
希望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看着夏知意用这种虚妄的承诺押上自己的一切,甚至让人感到有些可恨。
“夏知意,您真是残忍得过分。”
江晚宁苦笑着把脸贴在夏知意的头发上来回磨蹭,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即便如此。就算这样。
“最后一次,就再试最后一次。”
哪怕这机会是最后的恩赐,只要她能再回到自己身边一次就好。只要能把丢失的温暖再拥入怀中一次就好。
想重新感受那份笑容,那个眼神,那些指尖的触碰。
心底确实存在着这样的渴望。或许比起羞于启齿的"渴望",用阴暗的"欲望"来形容这份心情更为贴切。
但这样的江晚宁,其实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求您了。”
将全部心绪倾注在那三个字里喊出来的江晚宁,发动了自己的觉醒技能。
['江晚宁' 开启觉醒特性]
[必灭者·逆境 登场]
浓稠的黑雾从江晚宁脚底升腾而起包裹全身。撕裂黑暗现身的她浑身裹着漆黑,发丝与眼瞳都浸染着墨色。
初次见到江晚宁觉醒形态的白静谧与李初绿微微张着嘴。
"这模样你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吧。"
在之前的轮回里。
江晚宁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启用了早已在心中选定的技能。
[必灭者·逆境 发动觉醒技能'回归']
[必灭者·逆境 叠加发动隐藏技能'存档']
[为达成觉醒技能'回归'的触发条件 施术者即将死亡。3、2、1。]
成百上千次笼罩过她的死亡阴影再次将她吞噬。感受着生命力正从躯体中缓慢抽离的江晚宁紧紧抱住夏知意,就着这个姿势平躺在地。
虽然因使用回归技能已经历过多次死亡,但此刻的恐惧却远超以往。害怕再次睁开眼时 身边再也没有夏知意。
所以拜托了 就这一次。
"我好想你。"
随着最后这句低语,江晚宁游丝般的气息彻底断绝。自她躯体蔓延的黑暗开始侵蚀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的时空正以惊人速度倒流。
[结局图鉴收录新增条目'献祭的果报'。]
[因存档技能生效 开始执行读取操作。]
当黑暗笼罩的时光倒流之际,一缕微光在混沌中显现,逐渐凝聚成若隐若现的文字轮廓。
[Error:发现系统异常,即将启动修复程序]
[系统修复进行中]
[隐藏角色"夏知意"随系统修复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