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示意她坐下，顺手推过去一盒糖果。
灰蓝色头发的少女受宠若惊地接过，却在指尖相触的瞬间像触电般缩回了手，一颗水果糖“啪嗒”掉在地上。
“对、对不起！我这就……”
“没关系啦。”千雪弯腰捡起糖果。
“找我有事吗？”
“我、我叫，雾原雫……上次的投票，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是被别人威胁了……”
经过与身边那几位相处过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就像樱一样傻乎乎的女生，也会有千雪不知道的一面。
所以这次她没有轻信雾原雫的话。
“雾原雫……很好听的名字呢。”她轻轻托着下巴，“所以，是有人威胁你投票给神代同学？”
雾原雫的肩膀明显颤抖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一排排伤口：“是、是的……那个人说如果我不照做，就……”
“就怎样？”千雪向前倾身，盯着她的瞳孔。
“就会……欺负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变成了气音。
——校园霸凌？
千雪的目光扫过雾原雫袖口的伤痕。
“原来如此。”千雪故作轻松地摆摆手，“不过下次遇到这种事，可以直接来找我哦？”
雾原雫猛地抬头，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前、前辈愿意帮我？”
“当然啦。”千雪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毕竟我是学姐嘛。”
——破绽太多了……
——手腕的上的伤口深浅不一，而且倾斜方向与右手一致，显然是自己造成的。
——当提到“威胁者”时眼神飘向左上方，典型的撒谎表现……
雾原雫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惊到，整个人僵在原地。
千雪凑近她耳边问道：“所以，你愿意告诉学姐，是谁威胁你吗？”
“是学生，还是……老师？”
雾原雫慌乱地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不、不是的……是三、三年级的……”
千雪突然笑出声：“开玩笑的啦，别紧张嘛～”雾原雫匆匆鞠了一躬就往外跑。
“等等，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吧？”
千雪跑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却感受到一阵战栗。
——她在害怕？
——害怕我？还是……医务室？
门关上后，千雪的笑容立刻消失。
“雾原雫……吗？”
千雪没有追上去。
而是回到了桌子前继续看书。
这场看似偶然的道歉，很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
千雪将书合上，塞回书架里，随后走到窗边。
夕阳将她的影子，孤零零地投在文学社的地板上。
窗外，普通的女学生们笑闹着走过，她们手里拿着冰淇淋，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享受青春。
——真是，作孽多端的参赛者。
——没有我们的话，圣百合的生活是不是更美好？
书架上的《如何成为百合》歪斜地插在众多文学典籍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千雪突然觉得那本书很可笑。
她居然天真到以为靠这种拙劣的伪装就能生存下去。
“呵呵，我真是个蠢货……”
轻笑从喉咙里溢出，带着几分自嘲。
白羽杏里、神代琉璃、小早川樱、雾原雫……每个人都在演戏，每个人都在试探，而她却连最基本的真相都摸不到边。
她就连明牌的白羽杏里都搞定不了，更别说藏在暗处的了。
——雾原雫没准又是谁排来试探的炮灰吧？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走廊里传来女生们结伴的欢笑声。
千雪站在斜靠在窗台。
黑暗就好如同萦绕在她身边的谎言，一点一点吞噬她周围的一切。
“好冷啊……”
——至少，还没堕落……
当自己开始习惯谎言，当自己看谁都像参赛者，当自己再也分不清哪些笑容是真心哪些是假意的时候。
“那才是真的没救了吧……？”
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
是樱。
她轻轻带上门，没有开灯，脚步很轻。
“晚上好。”千雪挤出笑容，率先问候，虽然不知道黑灯瞎火的，樱能不能看见。
“晚上好，前辈。”
“前辈不在寝室，我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少了那份刻意的甜腻。千雪能感觉到她在黑暗中摸索着靠近，带着夜露的凉气和若有若无的洗发水香气。
“前辈，这么晚了，不回寝室？”
“樱不也一样……”
“我是来专门找前辈的。”
“抱歉……”
千雪想坦白了，她觉得坦白自己的身份，樱能原谅自己。
“我不是，前辈……”
“嗯，我知道。”
这句话终于说出口时，她终于感到解脱。
月光刚好移到两人之间，照亮樱的眼睛，那里没有惊讶，只有平静。
樱向前一步，月光漫过她的肩膀，她轻轻握住了千雪的手。
“虽然我很笨，但我不会记错前辈……”
“第一天你叫我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前辈从没这样叫过我。”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锁骨上的一道旧伤。
“她……只会叫我‘蠢货’。”
夜风突然变大，吹散了窗外的云层。
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两人之间漂浮的尘埃，也照亮了樱脸上无声滑落的泪水。
千雪这才明白，樱眼中那为明了的情绪，一直都是期待。
“为什么？”
“为什么……不戳穿你？”
樱将嘴唇凑了上去。
她的嘴唇冰凉而柔软，带着泪水的咸涩。
【百合指数，+20】
千雪在震惊中睁大眼睛，却感觉到一个的硬物被送入口。
咔嚓。
糖果般的外壳碎裂，某种液体在舌尖炸开，甜得发苦。
“唔……”
千雪想要推开她，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不听使唤。
视野开始扭曲，樱含泪的微笑在眼前分裂成无数重影。
“因为……你很温柔啊……”
樱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千雪感到自己被轻轻放倒在长沙发上，发梢扫过脸颊的触感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
“会为我擦药……”
“会记得我不吃胡萝卜……”
“会在打雷时捂住我的耳朵……”
千雪的意识不断下沉，却清晰地听见物品碰撞的声响。
咔哒。
是金属扣环的声音。
“但是呢……”
“我对前辈的爱，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千雪用尽最后的力气聚焦视线，看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个熟悉的项圈和暗室里那个染血的一模一样。
“睡吧，等我把真正的前辈找回来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