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态宫,星态教会的大本营,平日里从不轻易向外人开放,今日却多了不少不太常见的人影。
贾斯提斯推开星态宫某处隐秘会议室的大门,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一时间,房间内的所有人——正襟危坐的,打盹的,哼着小曲的,只要是活着的生物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哎呀,老夫竟然是最后一个吗?还以为洛林家的会替老夫当那个被大伙讨厌的存在呢。”
“……”
见无人对他的调侃做出回应,贾斯提斯暗叫一声没趣,却没有入座的意思。他的目光从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矩形会议桌的首座开始一一扫过,确认着每个座位上所坐之人的身份。
首先,位于最远距离的首座上,被无数布料包裹的星态教会的教宗庄严地端坐着,这倒令贾斯提斯松了口气。
之后是教宗的右手一侧,所有教会高层无一缺席。两名枢机主教与五名圣侯总共七人面容严肃,似乎对贾斯提斯的存在不屑一顾。
贾斯提斯在心里暗骂这些没幽默感的家伙,并顺带问候了一下他们的家人——当然是亲切的问候,毕竟都是同事,也不能伤了感情。
教宗的左手一侧,便是政府机关——也就是文官集团的机要官员所拥之席位了。也是七个座位,他们分别是政府的现任议长与六名处于重要位置的部长——除去位于第三顺位的贾斯提斯自己,其余每个座位上都坐着熟悉的面孔。
“贾斯提斯.范,你来晚了。”
教宗沉声开口,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明明只是普通的陈述句,却像责问一般震慑心灵。
“都怪这星态宫的走廊建的像迷宫一样,可让我迷了好一会路啊。”
贾斯提斯偷偷观察着教宗的表情,可惜他仍然不能从那道面具上看出什么。
“入座吧,会议即刻开始。”
对于教宗的亲自下令,贾斯提斯自然是不敢含糊的,这种时候当然是乖乖听话为好。
待贾斯提斯入座,由现任议长宣布紧急会议开始。
“接下来,虽是有些形式主义,但也请在座的诸位先在这张纸上署名。当然,本人会是第一个。”
议长从口袋中抽出一张有着高级印花的白纸,用自备的笔在其上写下“罗赛•海牙议长”,随后将纸张传给左侧的人。
于是,政府机关这一侧的署名从议长开始分别为:
罗赛•海牙议长
曼彻斯特财政部长
贾斯提斯•范执法部长
布鲁克林人事部长
洛林人口部长
鲁尔工程部长
米兰文化部长
待最后一名文官签署完毕,米兰家的家主也就是文化部长将纸张递给了最末席的圣侯。他的行为激起了部分教会人员的不满,但无人为此怒而声讨。
末席的圣侯自然地将纸张传递给首席的枢机主教,然后再从首席枢机主教开始,教会这边的人依次在纸张上署名。
他们依次是:
塞维利亚枢机主教
佛罗伦萨枢机主教
格林尼治星态圣侯
科隆仲裁圣侯
威尼斯布道圣侯
伊斯坦布尔卫道圣侯
塞纳慈爱圣侯
转了一圈,纸张最后又回到议长之手。只见他从座位上起身,当着众人的面让写满名字的纸张燃烧起来。
“凡是在这张纸上署名之人,如有对圣城不忠或是泄露此次议会信息者,将受阴影之恶魔诅咒,遭利刃穿身之刑。”
环视一圈,见在座众人面色如常,议长满意坐下,随后将话头抛给教宗。
“所有准备事项皆已就绪,请教宗大人指示。”
“那就开始吧……议长先生,那跟说好的那样,由你来主持吧。”
“是。那么,第一个议题,内城的各项问题。工程部长,请先由你汇报在此次事件中圣城的具体损失。”
“好的。”
工程部长扶了一下眼镜,起身开始汇报。
“额,在这次由‘空中灾祸’势力引起的一系列骚动中,我们一共有一万三千七百余名居民出现了伤亡,其中死亡以及失踪人数有近两千人。大概有二十万内城居民在这次袭击中无家可归,内城近百分之二的区域严重毁坏,需要大规模的彻底重建。折算上人口的伤亡,本次我们的损失来到了惊人的……”
听到工程部长报出的数字,在场大部分人倒吸一口凉气。自圣城建成起,还从未有人能突破前两道城墙杀到内城的,如今亲自见证如此巨大的损失,他们一时半会都无法相信自己的所闻。
“除此之外,由于星态宫附近的敌人被及时清除,圣城的底蕴未被撼动,不过建筑的损坏还是有的……”
“内城和星态宫的修复就交给你们工程部了,会议结束后记得找财政部拨款。”
“这…教宗大人,不用找某位圣侯大人监督吗?”
“这回就算了,各位圣侯得去加强圣城的戒备,抽不出人手。”
“遵命,定不负教宗大人的期待。”
工程部长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教会方的几人,试图去寻找不甘的情绪。
“继续吧,议长。”
“是,教宗大人。接下来我想以个人的名义询问执法部长一个问题。”
“请——”
贾斯提斯腾的一下起立。
“都说执法部一向以严谨为自己的行为标杆,对于圣城的安全问题从来不会马虎。那么既然如此,我们的敌人,是怎么无视结界直接降临到内城的呢?”
“这个嘛……教宗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
“回答问题时请不要转移话题,执法部长。”
“无妨,让他讲。”
贾斯提斯与罗赛议长目光交汇,一瞬间便通过眼神交换了不少讯息。
“蒙教宗大人的恩典,我是有一句话不得不讲了。”
面对在场所有人,贾斯提斯难得认真了一回。
“我猜测,圣城的高层里…混进了外界某势力的内鬼。而那个人很可能便藏在在座的诸位中。”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就连心里有些猜测的罗赛议长也没有预料到他会说这种话。
“一派胡言!”
首先坐不住的是圣侯阿尔怀斯•格林尼治。
“我圣城雄立几千年,何时有外来的蟊贼混入高层过。再者教宗大人慧眼识人,是不是内鬼他能看不出来吗?”
阿尔怀斯就要离开席位去找贾斯提斯的茬,幸好及时被右手的仲裁圣侯拉住。
“别着急啊,你看看你,一激动起来让伤口重新开裂怎么办。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倒不是针对教宗大人啊,我隐隐记得,用来压制外来人员的圣城的结界应该只有教会内部成员才能做手脚吧。”
“你!我今天非要…”
“住手,格林尼治,你要干什么。”
在教宗平静的呵斥声中,阿尔怀斯的怒火瞬间消去一半。
“可是教宗大人…是。”
“贾斯提斯•范。”
教宗话锋一转。
“在。”
“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你的敌人,明白吗?”
“卑职也很想提高对诸位的信任,可是…那样的话谁又能给我一个关于袭击事件的解释呢?”
当所有人都意识到无法解答这个问题时,场面已经陷入沉默。
“贾斯提斯执法部长,你先坐下。”
“卑职认为,要是连这个场合都无法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那我也就没必要坐下了。”
“唉,你啊……”
教宗身体后仰,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上。
“你也是登阶者,应该明白吧,事情远不止你想的那么简单啊。我的主人…祂最近又开始给我指示了。”
这句话一放出,整个议会的氛围就像被引爆了一般,众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教会一方,枢机主教和圣侯们的脸上洋溢着紧张与憧憬的情绪。与之相反,政府一方则是没有太多好脸色。教宗当然是不会顾及现场的氛围如何如何,依旧是自顾自的说。
“祂说圣城将会有一场大劫,几天前的突然袭击也许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那天晚上,你们也看到了藏身于云层中的那位存在吧。”
“孩子们呐,战争就要来了。”
一时间,房间里的喧嚣又停了下来。其实在场的各位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预警,只是他们没曾想,战争来的那么快。
“教宗大人!请让格林尼治家打头阵吧,我阿尔怀斯愿意代表格林尼治起誓,为圣城赴汤蹈火。”
“教宗大人!科隆家也可以起誓。”
“伊斯坦布尔家也可以打头阵!”
……
陆续几个圣侯都表达了自己的忠诚,但都只换来了教宗的摇头。
“不,你们都不能身先士卒。这场战争将会超乎你们的想象,非登阶者不能担任守城大将。”
“教宗大人…您难道?”
塞维利亚枢机主教想到了一个很不妙的情况。
“贾斯提斯•范听令。”
“卑职在。”
“我以星态教会教宗之名命令你,此次会议结束后立刻回到执法部下达圣城最高戒严令,让第一道城墙的防御工事开始紧急运作。改组执法部为军部,将总部暂时迁往外城,组建临时军事委员会,你任总司令,待榭斯塔康复后会去你那里任副司令。记住,无论如何以保存有生力量为前提,不要死守,明白吗?”
“卑职一定不辱使命!但是…教宗大人,内鬼的事…”
即便是吃尽便宜,当上了临时的总指挥,贾斯提斯还是不愿意放开内鬼的问题。
“不必担心。”
教宗罕见地用兴奋的语气和人交流。
“要是真有那么一个人,战时他一定会自己露出马脚。”
“明白了,教宗大人圣明。”
“诸位对这个决定有什么见解吗?”
“……”
无人应答。海牙议长见此情景,急忙带头赞扬教宗的英明决断。
“教宗大人圣明!”
借着他的声音,众人从冲击性的现实中转醒过来,纷纷向教宗的发言表示赞美,一时间宽敞的议会厅中回声不断。
“够了,收起你们的马屁之词。议长先生,宣布散会吧,我累了。”
“可是教宗大人,议会才进行到……”
“既然你们还有力气内讧,那不如去讨论一番下一任教宗的合适人选吧,哼!”
耀眼的星光从有到无闪烁数秒,同时议会厅的空间一阵扭曲,教宗就在这样低气压的氛围里消失了。
“咳咳…”
为了拯救不知所措的众人,新官上任的贾斯提斯主动打破沉默。
“既然教宗大人亲口说散会,那老夫得说句话…诸位别担心这担心那了,这天塌下来都有人扛着。而且诸位可都是圣城的脊梁,不能让外面的人看不起圣城的骨气。阿尔怀斯小子,跟我去执法部…哦不对,是去军部走一趟。”
阿尔怀斯一声不吭,离开了议会厅。只留下老头在那原地干瞪眼。
“这小子…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他。”
“总司令,可以麻烦您以这个名号再去求见一次教宗大人吗?”
“你想干什么?告诉你,就算是你堂堂议长也无法动摇我现在的职位。”
海牙议长拉过贾斯提斯,在会议桌旁开上了私下会议。其他与会人员也没有理睬这两个人,各有所思地离开了会议厅,走时也没忘记把门带上。
“敌人就在暗处,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场合。教宗大人透露的信息太少,我们都没摸清楚敌人何时会打过来,身为总指挥的你应该有责任了解这个信息吧。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遗漏关键信息而已。”
“的确。你说的在理,实在是想的很周到,可除此之外你应该还有要问的问题吧。”
“你很聪明,不愧是老油条,多年的交情我也不打算瞒着你。”
海牙议长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相片,其上是一名凌空奔跑的青年,他的身后白色火焰熊熊燃烧着。
“我们需要这名神秘登阶者的信息,我相信教宗大人一定知道这个人的一些信息。紧急戒严期间,想必教宗大人一定不会对你隐藏一名外来者的信息吧。”
“唉。”
贾斯提斯抱怨着借过相片,将其揣进衣兜里。
“事先说好,这同样是为了我自己。”
“谁说不是呢。”
“你这个笑面虎。”
谈话结束,两人也先后走出了议会厅,最后是由贾斯提斯关上了议会厅的大门——几乎每次他都是最后一个。
“年轻人啊…”
走出星态宫,看似精神抖擞的老人却默默为某人操起了心。
“无论你是谁,在当下的圣城里,英雄…可是最廉价的‘商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