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说好，老头子脾气很怪的，一会千万不要乱说话哦。”
“冒昧一下…弥忒拉跟父亲的关系好像不太融洽吧？”
“怎么了，突然间问这个？”
负面情绪在她的脸上呼之欲出。
“不，没什么。”
之后再找她聊吧。
“到了，老头子的办公室。”
原来这个时代也兴办公室。不得不感叹虽然前文明的东西都毁灭的差不多了，却仍有各种门类的东西留了下来。
“咚。咚。”
无视着缅怀过去的我，弥忒拉叩响了眼前这扇被岁月留下了无数痕迹的古朴木门。
“紧张的走不动路了，弥忒拉你能背我吗？”
我继续说着俏皮话，不这样做总觉得少了什么。
“老头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认为他会做不利于圣城发展的事情。一句话概括，他是个除了用拳头说话一无是处的莽夫，只要不抱有对圣城的敌意，你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仅仅是没有生命危险吗？”
嘴上这么说，内心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已然有了影响圣城发展的潜力，顿时有些心情复杂。
为了将日子过好，必须趁早脱离这片泥沼。
等待又等待，门的那一边却没有应答。
“呃，你父亲他老人家真的在里面吗？”
“可恶的老头子…”
弥忒拉含怒跺脚，看上去真的跟她父亲很不对付的样子。
“那家伙就是故意不回应的，很糟糕的性格吧。”
“我一个外人实在…很难评价。”
“不过别担心，老头子是个急性子，你就看看再过几分钟他会急成什么样子。”
在弥忒拉的建议下，我们靠在天文台古旧的墙边默默等待着。
一分钟…两分钟…
我想找弥忒拉说话，她倔强的样子有些可怜。
五分钟…弥忒拉依旧沉默着，不知道在与谁在置气。
十分钟…
终于，一阵开锁声后，木门缓缓敞开了一条缝隙。伴随着门的开启，粗犷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进来吧。”
我看向强忍住笑的弥忒拉。
“老头子只点名说要见你，接下来我不会与你一同啦。”
这家伙，还真是孩子气啊。
“我要上来！”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我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
【弥忒拉】
在李华进入老头子的办公室之后，我紧跟着便从外面关上大门。
会埋怨我吗？李华他平时一直带着笑意，这回一定也会原谅我吧。
不行…弥忒拉啊弥忒拉，明明早就过了向别人撒娇的年纪，却还是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一次又一次地向他发火，说刻薄的话，然后在内心祈求原谅。
李华是没有任何依靠的古代人，老头子要是为难他怎么办。那家伙说话没轻没重的，我是不是应该陪他一起？
好想，再次叩响这扇门…
可我不能那样做。
“您好，我就是李华…哦哦，那个是扑克牌吧，好厉害的扑克牌大桥。”
对话开始了，至少我要将他们的对话听清楚，以便及时制止意外。
“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还能见到懂行的人，我记得你是从内城东边一处自治领的某户人家来的吧？我们格林尼治竟然还能捡到你这样的璞玉，你可是让我在那些老家伙面前涨足了面子。”
“哈哈，有点不好意思呢。圣侯大人，您其实知道我是从圣城外面来的吧，为何要帮我伪造一个身份呢？”
“……”
喂！李华那家伙说什么呢？
“果然，圣侯大人这个反应。我的真实身份，圣城的高层怕是都已经了然于胸了。”
“嘁。所以我才讨厌聪明人……不过你小子可不要搞错了，榭斯塔这个人不是对谁都泄露一切的。”
老师？她为什么要……
“我的身份就算被你们知道了也没关系。圣侯大人，榭斯塔女士没有大碍吧？”
“小子…你还有空去担心泄露自己信息的人。”
“榭斯塔女士可是赌上性命去搏杀强敌了，不能对她的安危置之不理。”
李华……
“很好…你很好…好一个不能对他人的命运置之不理，你以为自己是谁？登阶者，你的确够资格。”
“与登阶者无关，我不能背叛恩人和自己的良心。”
这家伙…总是说大话，真像他的风格。
“哈哈哈哈——很好，有意思，你比我那连一句‘父亲’都不愿意喊的别扭女孩有意思多了。听好了小子，以后叫我‘叔’就好，或者‘阿尔怀斯大叔’也任君选择。”
“嘿嘿，我早就看出叔您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怎么回事，老头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坐吧，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房间里传来拖动板凳的声音。
“能猜出个大概。在那之前，叔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真是个滑头，不过你运气不错，恰好今天我有空闲，就多陪你聊几句。你这侠肝义胆的小子听好了，主动权一直在我的手上，知道吗？”
“当然知道，必须知道啊。”
“你先不要紧张，我在这里插一句题外话。”
题外话？老头子要跟他谈领地相关的事？
“你怎么看我的女儿…我是说作为妻子。”
“什么？”
什么！
激动之下，我的额头猛的撞向木门……
【李华】
“咚”的一声，门口传来响动，现在我可没心思管这个。
以为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个半老壮汉的狂言，我再次出言确认。
“那个，原来弥忒拉还有其他姐妹吗？”
“你还真是闭着眼装糊涂，我当然只有弥忒拉这一个女儿。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她在你昏迷的三天里寸步不离可是被我看在眼里啊。如何，我的女儿是你心仪的对象吗？”
不行，完全不清楚这个人是不是真心问我。
“你误会了叔。”
门口再次传来响动。
“弥忒拉是带我走出茫茫荒野的贵人，我怎么可能对她有非分之想。”
“这句话，是你的真心吗？”
我的真心？对弥忒拉的看法，我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我…弥忒拉她，既美丽又强大，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险都不曾失去自己的冷静与领导力。那份与生俱来的魅力，论谁都无法抵挡吧，我也一样。正因为如此，弥忒拉更像是我的偶像。”
“你…知道登阶者意味着什么吗？”
突然转移话题？面对突袭，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所谓登阶者就是……”
见我没有回应，阿尔怀斯大叔自说自话起来。
“就是手握真理，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存在。登阶者是人类的救星，是对抗幻想种的关键力量。”
“一个登阶者，无论他去到哪个城市，都会被奉为座上宾。为了留住那位登阶者，城市会人财尽出，届时数以百计的美人，挥霍不光的金钱，万千人之上的地位都将唾手可得。这样的你，当然有资格迎娶我的女儿。”
“但…”
我刚一开口，他却话锋一转。
“但是，孩子…你的运气不好，来的很不是时候。现在的圣城，说白了，风雨飘摇。前几天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还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吗？谁也给不出答案。”
“不瞒你说，弥忒拉那孩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最近上门来的公子哥排队都排到星态宫去了。假使你真的是一名合格的登阶者，我想把弥忒拉托付于你，应该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门外又有响动传来，有完没完。
原来…圣城的处境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毕竟都已经被人从内部入侵过一次。
“叔。我认为，应该让弥忒拉拥有自己去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当然有考虑过让她自己去选择。但是那孩子的性格你也知道，犟的很，那些所谓的优秀青年她都看不上眼。倒也不是我急着要给她找夫婿，只是当时答应那孩子的母亲，要……”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愈发的远。
“这孩子……唉。”
现在的阿尔怀斯大叔，不再像一个杀敌无数的铁血战士，更像一个为儿女的事情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这里还是做点表示吧。
“我明白了，叔。弥忒拉以后就交给我照顾，但是她的幸福，必须得由她自己去找寻。”
“呵呵，你小子，越来越令我满意了。”
他大手一拍我的肩膀，整得我强化过的身体为之一颤，一瞬间还以为骨头要散架了。
“刚才训练场上也是你吧，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我那犬子平时不知天高地厚，给他吃点教训再好不过。”
原来您也没发现您儿子在放水啊。
“题外话说太多了，我来回答一下榭斯塔阁下的问题吧。幸运的是，她几乎没受多大的伤，目前应该正在图书馆静养。”
“跟榭斯塔女士战斗的那个存在呢？那个金色的巨人。”
“你是说那个亲卫？多亏你及时出手斩杀了大部分那家伙的下级分身，那家伙实力急剧下降之后便被自己的主子回收了。”
所以圣城的结界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么说，当时天上的存在果然是……”
“你也看到了啊，那双眼睛，光是对上它的凝视就让人慌神。”
“那种怪物，就连叔您这样强大的战士都无法对抗吗？”
“那可不是什么怪物。”
大叔似乎回忆起什么一般而面露难色。
“那是神。”
“我们为了对付祂的亲卫，都几乎竭尽全力，本体…恐怕连登阶者都不太够看。”
“无法战胜？”
“也有幻想种被讨伐成功的案例，不过那实在是太难复刻了，更何况如今的圣城根本不能拧成一股绳。你知道《启示录》吗？”
听到脑海中的小册子被提及，我心头一紧。
“不…未曾听过。”
“那是一本将所有幻想种全部收录的奇书，作者是谁无从考据。《启示录》的原典已经下落不明，各大城市仅持有一些残篇。然后我们圣城的学者发现，那一位盘踞在天空的巨大黑影在《启示录》中排行十三，已经接近于‘十天灾’。”
“听弥忒拉提起过，曾经降临于这片大地的幻想种，总共有一百位。难道说，排行越靠前，实力就越强吗？”
“这一点也无人印证，频繁活动的一般只有幻想种的中低等眷族而已。但是我们知道，排行第十三的‘空中灾祸’相当之强，而且曾是我们圣城的大敌。”
“圣城曾经也被同样的势力入侵过？”
“不过那都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陈年旧事，几乎都被保存在图书馆的机密区域。”
这就证明，圣城并没有输给那个“空中灾祸”，难道说那个时候圣城的登阶者还很多吗？
“越说越远，都忘了正事。”
阿尔怀斯大叔一拍桌子，堆成大桥的扑克牌轰然倒塌。
好可惜。
“小子，你是好样的。那些跟你一同从外面回来的卫士都对你的来历守口如瓶，也包括维尔斯那小子，想不到我们格林尼治也会有这一天。记住，你可以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来历，这是你身为登阶者的特权。”
也就是说，榭斯塔女士并没有泄露我是古代华国人这件事。
“现在，圣城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你是我们格林尼治的登阶者，名叫李华，来自我们在内城东边的自治领，从福利院长大。在圣城活动的这段时间，这就是你唯一的身份，明白吗？”
听大叔的语气，似乎并不是要强行将我格林尼治绑定的样子。
“外来者的身份很危险吗？”
“是外来登阶者的身份很危险。伤心的故事，你也不愿意听吧。记住，就算你以后从格林尼治家离开，在其他势力麾下效力，也务必隐藏外来者的身份。”
“因为这里是一座‘背叛者之城’。”
大叔突然起身，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身高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甚至身体还有些佝偻。
“我要说的话就那么多，交给你自己判断。”
大叔背对着我，透过他面前的窗户似乎能看到小半个格林尼治府邸。
“至于你的去留，则由你自己决定。选择留在格林尼治，我会给你最高的礼遇，就像我之前提到的一样，财富与名誉。选择离开也没关系，现在你名气正旺，多的是人想将你纳入麾下。这几天，光驱赶那些烦人的家伙就浪费了我大把时间。”
“只要你不是格林尼治的敌人，不是圣城的敌人，这里就随时欢迎你回来。”
阿尔怀斯大叔披着厚重的披风，星光与星环点缀其上。无时无刻都做好着战斗准备吗，真是个威风的人物啊。
对于他那些过分温柔的话语，我一个外人，又该如何去感激呢？
“圣侯大人，您为何如此信任我？”
对此，我说了句笨拙的话。
“傻小子，不是我信任你。是你选择信任我在先啊。何况……作为一个父亲，我相信女儿看人的眼光。”
“还有，你应该叫我‘叔’才对。”
看来，眼前这个威名赫赫的铁汉子，是个比我更加笨拙的人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