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日记

作者:帅气的转身 更新时间:2025/5/22 17:32:44 字数:4548

暮色渐浓,台灯在木桌上晕开一圈暖黄的涟漪。

少女执笔的指尖沁出薄汗,将笔杆捏得发潮。摊开的日记本上,雪白的纸页布满凌乱划痕,像未完成的心事在无声挣扎。

角落里蜷缩着揉皱的纸团,褶皱间藏着被揉碎的字句,仿佛连纸张都承载不住那些欲说还休的秘密。

她轻蹙黛眉,反复摩挲着笔杆。笔尖几次悬在纸面,却又在即将落下时颤抖着抬起。这份欲言又止的心事,像是被锁进了无人知晓的暗匣——就算倾诉出口,又有谁会相信,这些离奇故事竟真的发生在她身上?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笔尖重重落下,在纸面划出坚定的痕迹。

"我叫林知意,或者说,我曾叫做这个名字..."

...

我叫林知意。这个名字是孤儿院院长所取,至于其中寓意,年幼时听院长讲过,可那时懵懂无知,早记不清那些复杂的解释。

我是被遗弃的孩子,父母留给我的,不过是一方裹布和两罐奶粉。说来可笑,若不是他们将我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或许我早已夭折。这份残酷的"恩赐",竟成了我生命的起点。

孤儿院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家,院长赐予我的名字,也成了我来到这世界的第一个印记。

只是那时的记忆太过模糊,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命运便推着我匆匆离开。

三岁那年,孤儿院的义工王奶奶将我领养回家。那是我人生的第二个家,也是真正让我懂得"家"的意义的地方。在奶奶身边的日子,是记忆里最温暖的光。她总笑院长取的名字太文雅,不好记,于是像在孤儿院时一样,唤我"小意"。这声亲昵的呼唤,成了我生命中的第二个名字。

王奶奶的家不大,陈设也不华丽,却处处透着家的气息。小小的房间里,藏着数不清的温暖与爱意,在年幼的我眼里,那里仿佛有能包容一切的力量,填满了我心中所有的空缺。

王奶奶总爱把日子过成线轴上的棉线,细细密密地缠绕,连生活里最琐碎的边角料都不肯浪费。巷口李婶要扔的破藤椅,隔壁阿叔淘汰的旧收音机,但凡被她撞见,总要软磨硬泡地讨回来。

那些堆满阳台的瓶瓶罐罐、捆扎整齐的废纸箱,在她眼里都是"将来准能派上用场"的宝贝。

在王奶奶经年累月的“言传身教”下,我也养成了收集的习惯。

放学路上捡回的银杏叶、糖果包装纸,还有课间折成小船的草稿纸边角,都被我小心翼翼地收进铁皮饼干盒。

只是我不似王奶奶,从小内向的我自然不好意思向别人讨要东西,只把目光投向被时光遗落的角落。

转眼我七岁了,王奶奶牵着我的手,穿过三条老街找到了那所青砖灰瓦的小学。

学校不大,红砖砌成的教学楼前只种着两棵歪脖子槐树,教室里的课桌椅总带着股陈年樟木箱的味道。

这里的老师要同时教好几门课,数学老师夹着三角板来上自然课,语文老师抱着粉笔盒转身又成了美术指导。

但最让我难忘的,是那位年轻的音乐老师。

她的样貌我早已忘记,但是印象里她总带着春天般的朝气,发梢别着淡紫色的发卡,白衬衫下摆随着跳跃的步伐轻轻晃动。

她教我们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唱《友谊地久天长》,用脚踏风琴敲出欢快的节拍,让满教室的喧闹都化作整齐的和声。

那些音符像会施魔法,能把我们这群上蹿下跳的"小猴子",瞬间变成专注的"百灵鸟"。

天呐,我真怀念当时,若是时光可以在某个时间定格的话,我宁愿永远留在那个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

时光在蝉鸣与雪落间流转,我在课本与歌声里慢慢长大。

渐渐的我也懂事了许多,才惊觉许多关于王奶奶的秘密。

原来她本不姓王,只因嫁给爷爷后,便把自己的姓氏藏进岁月褶皱;那个总被她小心捧出晾晒的樟木箱里,叠着的蓝布中山装,针脚细密如新,是爷爷留在人间的温度。

墙上那张泛黄的老照片里,身着笔挺中山装的年轻人眉眼含笑,唇角的弧度温和得能化开冬日的霜雪。

这是我从未听奶奶主动提起过的爷爷,照片里流转的岁月静好,与现实里萦绕在奶奶眼角的细纹形成刺眼反差。

而那个总在傍晚叩响木门的中年男人,总把奶奶气得眼眶发红——他是奶奶血脉相连的孩子,却在对视时,让我在他眼底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那时年幼的我,总被奶奶以"去买糖吃"为由支开家门。隔着虚掩的门缝,只听见压低的争执声在暮色里碎成残片。

如今回想,那男人看向我的眼神里,藏着的或许是难以言说的怨怼。

笔尖在稿纸上悬停片刻,少女咬着下唇,睫毛沾着将坠未坠的泪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稳住颤抖的手腕。停顿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继续书写泛黄的记忆。

时光悄然爬上奶奶的鬓角,将青丝浸染成霜。

曾经总爱约着街坊去山中古寺上香的她,如今只能扶着拐杖,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缓缓踱步,走不了几步便要歇上许久。

直到某个清晨,李婶家门前突然挤满了抹泪的邻居,压抑的啜泣声混着烧纸的青烟飘出窗棂。

那几天奶奶也频繁的去李婶家帮忙,我也想去却被奶奶强硬的拒绝了。

此后数日,巷子少了李婶爽朗的笑声。

当我追问李婶的去向时,奶奶膝头摊着那条织了大半的驼色围巾,竹针在她枯枝般的手指间微微发颤。

羊绒线缠绕的针脚歪歪扭扭,仿佛织进了无数欲言又止的叹息。

她盯着桌上蒙尘的佛经——那本被反复翻阅得边角起褶、墨迹晕染的经书,那是从前李婶送她的,据说是大师开过光。

老式座钟在墙角滴答作响,秒针划过的每一声轻响都重重砸在寂静里。

奶奶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把围巾拢进怀里,默默的看着我,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是我所知什么都懂的奶奶第一次,没有给我答案。

日子像被揉皱的宣纸,褶皱里藏满不安。那个中年男人登门的次数愈发频繁,隔着薄薄的门板,他们激烈的争吵声如同碎裂的瓷片,尖锐地刺进每个黄昏。

我蜷缩在角落,看着奶奶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肩膀,满心焦急却手足无措——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每当我鼓起勇气挡在两人中间,奶奶总是强撑着露出苍白的笑,用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将我推开。她眼底流转的哀求和恳求,让我不得不咬着嘴唇转身离开,泪水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

直到那天放学,夕阳把归家的小路染成血色。推开门,屋内空荡荡的寂静让我心头一颤。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话语像乱麻缠绕

"救护车拉走了"

"气得昏过去了"

这些只言片语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头,我发疯似的冲出家门,在大街小巷里盲目地奔跑,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咙被恐惧和无助哽住。

恍惚间,我想起奶奶常说"菩萨会保佑善人"。

跌跌撞撞回到家,我颤抖着捧起桌上那本翻旧的佛经,书页间还滑下了奶奶昨晚留下的书签。

我对着泛黄的经文虔诚叩首,泪水滴落在烫金的字迹上,祈求菩萨显灵,祈求奶奶平安归来。

然而,无论我怎样祈祷,回应我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无尽的等待。

接下来的日子,家中一切陈设如旧,碗筷依旧按照奶奶教的整齐摆放。

家中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可没了奶奶忙碌的身影,没了她轻声的絮语,这里不过是座冰冷的空壳,再也称不上"家"。

还记得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中年男人破天荒地敲开家门,说要带我去见奶奶。

医院长廊消毒水的气味呛得人发慌,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我的脚步骤然僵住——病床上的奶奶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枯黄的皮肤松垮地挂在骨头上,唯有看见我时,浑浊的眼底才泛起星星点点的柔光。

"来,到奶奶这儿。"

她吃力地抬手,指节因输液的针眼泛着青紫。我紧紧攥着她冰凉的手,絮絮叨叨讲着这些天的琐事:把盐当成糖煮糊的粥,不小心打碎的瓷碗。

奶奶浑浊的眼睛弯成月牙,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摩挲我的手背:"咱们小意真的长大了。"

我喉咙发紧,指甲掐进掌心才忍住没哭出声。多想耍赖说不想长大,想永远做那个躲在她围裙后的孩子。

可望着奶奶那苍白的脸庞,所有任性都化作酸涩的吞咽。

奶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艰难地侧过身,声音虚弱却坚定:"衣柜最底下,压着爷爷的蓝布衫......小铁盒里的钱,你收着......"

她枯瘦的手掌抚过我的头顶,白发扫过我泛红的眼眶,"等你娶媳妇那天,记得要告诉奶奶......"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中年男人甩下一沓现金,崭新的纸币砸在床头柜上发出闷响:"拿了钱就别再来!"

我浑身血液瞬间沸腾,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却在瞥见奶奶哀求的眼神时泄了气。

"至少让孩子收拾东西!还要找到安身的地方!"

奶奶剧烈地咳嗽起来,床单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男人的脸涨得紫红,像只被激怒的兽:"他又不是你亲孙子!"

"我十月怀胎生的又怎样?还不是要把老婆子我给气死?!"奶奶气若游丝的声音突然拔高。

这场面让我想起暴风雨前的闷雷,压抑又令人窒息。

我与男人对视,在他喷火的目光里读懂了多年的怨恨——原来我才是横亘在他们母子间的刺。

最终,奶奶喘息着敲定:"老婆子我没几天活了,就让小意再住一个月......"

她的手指还停在我发间,却已没了力气。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揉碎的月光,在记忆里碎成斑驳的银渣。

那天深夜归家,我跪下恳求面前的男人让我再见见奶奶,却只换来一句"一个月后搬走"。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斩断我最后一丝希望的利刃。

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我总以为这只是场荒诞的噩梦。恍惚间还能听见奶奶轻拍我的背,柔声地问:"小意是不是做噩梦了?"

可睁开眼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地板上织成冰冷的网。

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我搬进了城郊一间潮湿的出租屋。

奶奶留下的积蓄勉强支撑着生活,台灯下的课本堆得越来越高。每当黄昏时分,我都会坐在老宅门口的槐树下,看放学的孩童嬉笑跑过,等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佝偻身影。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我也成功的考中了一所还算不错的高校,可值得我为之分享的人却已不在。

某个清晨,清理公司的卡车碾过巷口的碎石。中年男人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目光扫过我时像掠过一片枯叶。

我听见他指着屋内说"这些垃圾都清掉",胸腔里沉寂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指甲划过他的脸颊,拳头砸在他肩头,我俩扭打在一起,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对互相的仇恨,直到被邻居们七手八脚拉开。

“你他妈的敢碰下里面东西试试!”

我朝着他嘶吼着,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这样发过脾气。

他擦着嘴角的血迹,眼神冰冷不屑地说着:"我清理我妈的遗物,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将我敲碎在满地狼藉里。

遗物?是了,我不是早就想到这点了吗?想到,奶奶已经离世这件事。

这一刻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的心中没有失落,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

甚至连脸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挣脱开领居的手,我跌跌撞撞逃回出租屋,反锁的房门隔绝了整个世界。

瘫在床上时,奶奶纳鞋底的银针、瓷碗里飘着葱花的热汤、夏夜蒲扇摇出的凉风,全都化作滚烫的泪水,灼烧着早已干涸的眼眶。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而我终于明白——那个装满桂花香和呢喃细语的家,早在某个无声的夜晚,永远地关上了门。

我没有家了。

笔尖悬在纸面剧烈震颤,少女攥着笔的指节泛白如纸。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温热的泪珠突然砸在未干的墨迹上,晕开的墨痕像朵洇血的花。她死死咬住下唇,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最终溃不成军地蜷在桌角,哭得双肩剧烈起伏。

泛黄的稿纸很快被泪水浸透,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在水痕里渐渐模糊,如同记忆里逐渐褪色的老照片。哪怕隔着漫长的时光,胸腔里翻涌的窒息感依然清晰如昨——奶奶纳鞋底时垂落的白发,灶台上升腾的袅袅炊烟,还有临终前枯槁的手抚过她脸颊的温度,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刺痛,一下下扎进心脏最柔软的角落。

她把脸埋进臂弯,任由咸涩的泪水浸透衣袖。窗外的月光像层冷纱,裹着她蜷缩的身影,在寂静的夜里,那声压抑许久的哭喊终于冲破桎梏:"奶奶..." 尾音消散在空荡荡的房间,像片凋零的落叶,坠入记忆深处永无止境的深渊。

少女就是林知意,少女也是林芷伊,而这本日记,就是她与他的告别,她不想未来的某天会忘记这段美好而又残酷的回忆,她想要记住与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想要记住家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林知意会变成林芷伊?这还要从后面的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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