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怔住了。
她没想杀人的，她只是想把那两个烦人的家伙淘汰出去，真的没想过要他们的命。
可那颗吞噬掉两个人后体积膨胀了一圈的魔力曳光弹，却像个炫耀战功的活物，在她身边缓缓盘旋。墨墨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它便也随之消散化作魔力流回体内。
莉亚的教诲在脑海中浮现。
“墨墨，不可以轻易取人性命。”
“胡乱杀人的坏孩子，是会下地狱的。”
“到了那个时候，娘亲就不要你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杀人了，莉亚是不是真的就不要她了？
这个念头攫住了她，墨墨的小脸失去了所有血色。
“莉亚不可以不要墨墨……墨墨不可以没有莉亚……”
她蹲在地上，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嘴里反复念叨着，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破碎。
剩下的比利抓住了墨墨失神的机会，连滚带爬地朝艾格尼丝和老大所在的方向逃去。
“老大！艾格尼丝！先别打了！”
他一边跑，一边用尽力气嘶吼。
“出事了！出事了！那个龙萝莉是个恶魔！”
“恶魔”两个字让墨墨猛地从悲伤中惊醒。
“我不是！你胡说！”她急切地大声反驳。
但比利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理会她的辩解，只顾着狂奔呼救，想让老大他们过来救他。
“救命啊！她杀了阿德和里奇！她不是人啊！她是恶魔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在林间回荡，让墨墨彻底急眼。
不能让他再这么喊下去，如果莉亚知道她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恶魔，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刚刚得到满足的魔力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主动流遍她的全身。
比利只觉得眼前一花，墨墨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
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带着魔力的脚掌就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
“砰！”比利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在几米外的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再也爬不起来。
墨墨走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了脖子。
“我不是……”
“我不是恶魔……”她嘶哑地辩解，声音里带着哭腔。
比利没有回应。他胸口塌陷下去，内脏的碎片混合着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魔力兴奋起来，它们顺着墨墨的手臂涌出，化作纤细的黑丝，钻进了比利的七窍。
比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彻底瘫软。
一团半透明的光团，被那些黑丝硬生生从他的躯体里拽了出来。
魔力托举着光团，恭敬地将它送到墨墨面前，像是在讨好又像是在献上战利品。
灵魂深处的空洞再次浮现，并且比之前更加强烈。
墨墨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清晰而响亮。
只是一小口，就吃一小口，没有关系的。
她张开小嘴，将温暖的光团含了进去。
“桀桀桀……”
伴随着墨墨吃下灵魂，尖锐的笑声在脑中炸开，“哦哦哦，看看这是谁？一个没有娘亲就要哭鼻子的小龙崽。”
“闭嘴！闭嘴！你是谁？快从我脑子里出去！”
“出去？我就是你啊，墨墨。”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
墨墨不应。她只是盯着比利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身体因为悔恨而颤抖。
那个声音见她不语，反而轻笑起来，“为什么要停下呢？你难道不喜欢这种感觉吗？灵魂的空洞被填满，力量在身体里流淌，这才是真正的你啊！这才是我们本来的样子。”
“不……”墨墨抱头，将脸埋进膝盖，“莉亚……莉亚会讨厌我的……”
“讨厌你？”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为什么要讨厌你？因为你杀了一个想害你的人？还是因为你吃掉了冒犯你的灵魂？”
“她会讨厌你，只是因为她会知道这件事。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通过别人的嘴，对不对？”
这个逻辑钻进了墨墨的思绪，缠住了她快要破碎的道心。
“所以，你看，问题根本不在于你做了什么。问题在于，有人看见了。”
墨墨的呼吸变得困难，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铺展开了一幅画面。
那是溪木镇的午后，莉亚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微笑着修补她玩闹时弄破的衣角。她对自己说：“我们墨墨是好孩子，是最善良的孩子。”
那个笑容是她世界里的光。
然后，画面扭曲了。
莉亚的笑容消失，换上的是冰冷的失望。她的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墨墨听不见，但她知道内容。
——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这个吃人灵魂的恶魔。
——我不要你了。
“啊——！”
墨墨用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把脑海中恐怖的场景驱逐出去。
不行。
她不能失去莉亚的。
那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脑海中的声音叹息，“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不解决掉痛苦的根源呢？你看办法不是很简单吗？”
“只要……把看到这一切的人，全部都杀掉，不就好了吗？”
都杀掉！都杀掉！没有人看见那么一切就没有发生。
墨墨的抽泣声停了下来。
她慢慢地从蜷缩的状态站直了身体。
不再有恐惧，不再有对错，不再有莉亚会失望的痛苦纠缠。
只剩下一个答案，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