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小小的按钮就放置在蔓延至黑暗深处的阵列服务器之前，不光上面用两条胶带轻轻打上了封条，甚至还有单独一盏灯照耀着它。
就仿佛各种文化作品中那使用后就会导致空间崩坏或者墓穴倒塌的特殊道具一样显眼。
“哎我还就不上当。”
凯恩一个大巴掌按下去，连带着封条也崩开了。
本来就当做按核按钮来的还搞什么弯弯绕绕，按就完事了，难不成这按钮能把脚底下的平台炸了？
按钮按下后，确实平台没有炸，整个漩涡也没有因此坍缩关闭，凯恩也没有因此羽化升仙。
但一种实打实的震动却在检查站内所有人的胸中激荡，是整个空间在动摇，而不是脚底的平台在动摇。
颤动的同时阵列服务器大厅那挥之不去的黑暗随着头顶装甲天窗的渐渐卷起，变为了户外一样的紫红色。
凯恩生出了一种这是不是给领导看的面子工程的错觉。
但就在他下定论的下一刻，紫红色的头顶瞬间被清亮的蔚蓝所笼罩，从那无定型的周边气旋之中，一座硕大的人造物体现出了身形。
那是一座酷似项圈的建筑，圈套上有着六个等距排列的能量限制器。
现在，这些限制器上闪烁的灯光正在逐个熄灭，隐约之中那项圈内半透明的薄膜被撕开了一角，如同泄洪一般，凯恩感受到了以太的涌入。
巨量的以太，足以在物理位面看见那蔚蓝色光芒的数量。
这些以太正顺着那曾经用于排泄废料的预定轨道涌向那泛着底层微光与些许景象的出口，而它们会到哪里，不言而喻。
“我们的工作完成了。”以太的洪流在凯恩的眼前掠过，势不可挡的趋势让人不禁想到了底层那些还在奋战的流放者：“剩下的只能让戴安娜她们自求多福——”
“老板！”驻留在主控室的克里斯在无线电中急吼吼的嚷了起来：“那，那些老近卫军们也因为刚才的异动苏醒了！”
“什么？”虽然凯恩觉得按了一个按钮不来点意外就不算冒险了，但这也来的太巧合了：“优先保护自己，配合D组有序撤离到既定区域，等我来！”
“不...呃，这些...人造人好像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什么？”无线电另一头的克里斯似乎在与谁说着话：“伊利诺伊小姐说，说她们想要见你。”
“见我？”一帮在七八十年前把这里的怪人屠杀殆尽的失控近卫军有什么要跟自己说的，凯恩暂且蒙在鼓里，不过这样总比真的打起来要好，虽然对方已经没有了武器，但就算只是肉体的对决，那也比凯恩的肉体凡胎女仆空输们要强上许多：“...保持距离，我马上就到。”
凯恩扭头向米丝缇娜与塔希提点了点头：“如果事情不对，不要管我，优先打她们的腿，活着最重要。”
“...那你怎么办，你知道说了这种话我们肯定不会放弃你的。”
凯恩翻了个白眼：“我觉得那个议长不会让自己手上最值得使用的棋子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既然到目前为止她算到了一切，那现在的情况肯定也在计算之中。”
...
总控室中，那些先前如同石雕一般的老近卫军士兵仿若炎国的兵马俑一般，按照程序般规则的队形，列阵在凯恩的面前，除却那些阵型之中的身着普通金铜护甲的士兵外，有一位身材高大一些，护甲形制明显不同的近卫军站在阵容之外，给人一种明显的“我不一般”的感觉。
在见到凯恩后，那位“不一般”的近卫军便开口了...至少凯恩认为她开口了。
“111010001011000010100010111010001011000010100010111001001011110110100000111011111011110010001100111001111000101010101111111001111011110110101010111001011010010010110100111001111001101110101110111011111011110010001100111001101001100010101111111001001011110110100000111001011011000010000110111001101000100010010001111001001011101110101100111001001011101110001110111001111001101110010001111001111000100110100010111001001011100010101101111001101000101110101111111001101001010110010001111001001011101010000110111001011000011110111010111001101001110110100101111000111000000010000010。”
“...”一顿叽里咕噜后，凯恩挠了挠头，看向了身边的克里斯：“刚才她们是这么和你对话的？”
克里斯点了点头：“对啊，老板你听不懂二进制语言吗？”
面对满脸纯质不带丝毫玩笑性质的克里斯，凯恩一时间无语吐槽，或许这个世界人人都听得懂二进制语言，只是自己之前从来没接触过说这种语言的东西罢了...
“哦...对哦...忘了伊利诺伊小姐了，因为一直有伊利诺伊小姐同声翻译，所以我以为能听的懂了...”克里斯琢磨了一小会儿便反应过来人类理论上是听不懂二进制语言的事实：“伊利诺伊小姐，还得再拜托你一下。”
“伊利诺伊收到，开始同声传译。”在特殊近卫军与凯恩之间，伊利诺伊站定：“谢谢你，犯罪头目，是你将我们从监牢中拯救了出来。”
这应该就是刚才那段所谓二进制语言的翻译。
“你们是谁？”凯恩首先给出了自己的疑惑，虽然知道对方就是老近卫军，但能干出屠杀检查站这样的事情，想必身份也不一般：“为什么要背叛这些怪人？”
“我们是近卫军警卫旗队内卫4营贝塔小队，我是队长奇塔，犯罪头目，您的认知或许有些差别，并不是我们背叛了他们，而是他们背叛了议会。”
果然是议会。
“...现任议长的命令？”
“是的，如果现在依然是第一百任议长的任期的话。”
那肯定是了，既然自己能在这里，说明那个议长的计划实施的很完善，这个公式反过来也成立：“她还活的好好的，这你们可以放心，不过我的疑惑依然存在，她为什么派你们来清理门户，为了帮助底层的流放者们？”
“...检测到关键词‘帮助流放者’，正在解码音频信息一。”
随着一阵令人感到不合时宜的磁带倒带声响起，为首的老近卫军的声音变为了一道听起来充满对未来希望的女声...难道老近卫军还内置了磁带机？
而且这个关键词检索也太宽松了。
“嘟嘟，试音，咳咳，如果你能听见这段信息，说明你要不是抵抗成功的叛徒，要不就是我需要的那个人，当然如果是叛徒肯定没法检索到这个关键词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艾恩索瓦的议长、议员们的傀儡、肉X器，随你怎么称呼，但我有个计划，相信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一些——音频记录一播放完毕。”
凯恩比较在意那个肉X器到底怎么个事，议员和过去的议长们玩的这么大？
“...解放流放者的计划？”
“检测到关键词‘解放’。”这换碟的声音凯恩听一次笑一次：“我在录吗...人类机器还真是...哦在录啊...既然能听到第二段，那说明你符合我的预期，首先说明这不是什么考验也不是什么任务，我的目标就是打算解放底层的所有流放者！让她们能回到现世去！就算死也值啦！”
这充满朝气的话语让凯恩与周围的女仆空输们私下窃笑起来，并不是因为幼稚。
而是因为现实的残酷，看起来几十年前刚刚开始搞这些的议长并不了解失格者真正的生活。
“不过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注意听，这是我的计划，贝塔组的近卫军是我花了相当大力气才从一个热爱科学的怪人手上...呃，借过来的，哦如果有机会你碰见这个怪人记得替我把五十万邪恶点数还上，我现在没钱...”
“咳咳...计划是这样的，只要我们将流放者身上的束缚打破，那她们肯定就会支持你和我，这样我们面对艾恩索瓦怪人时的胜率就会大增！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前途。”
如果这个年轻版的议长现在就在凯恩面前，凯恩会二话不说拒绝她这个计划，太不成熟，不过念在她被从现世掳掠来的时候可能只有未成年的心智水平，凯恩倒觉得她会这么想也合理，甚至提出解放的概念已经超越了大部分正常魔法少女。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还没有经受费恩索林那般洗脑式的阶级隔离教育导致的，毕竟如果凯恩是个正常魔法少女，或许就不会这么麻烦搞这种所谓解放拯救底层那些大部分都是失格者的魔法少女们了。
当议长再不济也能当个饱死鬼，当议员们的传话筒，守好自己那有一亩三分地，安稳活过任期肯定是没问题的，指不定议员随便赏赐点东西都可以让议长获得比当魔法少女时超过百倍的回报。
所以，虽然凯恩并不认同语音中那位年轻议长的计划，但精神可嘉。
仅仅只是精神可嘉。
不过这种勇敢闯荡的精神很快就被磁带的倒带所取代。
“正在...正在...存取...您有一条新消息。”
新消息？现在？
“接收。”
随着凯恩的指令，一道明显低沉且松弛的声音传了出来。
“...喂？在吗？”
“不在。”凯恩没好气的说道：“听语气感觉成长了不少，怎么说出来感觉还是跟小女孩一样。”
“你不过就比我大了几百岁而已，凯恩，放怪人里面都算小的。”那松弛的声音叹息一口，一些杂音从背景传出，不知道是雨声还是电流：“你知道我是谁，那我就不废话了，想必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庞大的计划中。”
“当然知道了议长，你那两个音频我也听了，说实话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多——”
“这我当然知道！”对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随后又沉了下去：“忘记那两个音频的所有事情，然后不要听第三个...解放流放者们是我的计划，这不会变。”
“但目的更换了，你和一位议员达成某个协议了吧？”
看样子自己脊柱给塞了精神蠕虫这件事不是议长干的，当让凯恩放松了不少，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不然这转变太可怕了。
“继续执行，抢下那座中层尖塔，这很重要，贝塔组会配合你的行动。”
“那最终目的呢？”凯恩追问道，这也很重要，他必须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样的目标服务：“不告诉我我是不会去做的。”
“...帮我挽救艾恩索瓦，这是最终的目的。”
凯恩惊讶于对方并没有藏着掖着，但更让他惊讶的是，一个议长，一个魔法少女，居然会想要拯救艾恩索瓦...脑子坏了？
“我知道你会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但我们必须这么做...我有我的理由。”
“而我也有理由拒绝，我现在身上的问题够多了，现世要完蛋我才会回到艾恩索瓦的，甚至还有一个神神秘秘的组织要我去弑神，而艾恩索瓦毁灭能让其中一个神明力量大减，你有什么理由说服我？”
“...”通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但只是一会儿，议长便用那慵懒且无所谓的语气向凯恩提了一个怎么也无法拒绝的回报。
“等我们完成这个目标后，我不光会告诉你所谓罪恶黄昏的真相，同时...这议长也会交给你来做，当然我知道你对大饼不感兴趣，不过你可以想想，既然我能让流放者们挣脱束缚，自然也有能力执行...宪法上的最终叱责条例。”
凯恩挑了挑眉毛，如果是一般情况的议长自己打死也不会接，纯烂摊子，还要当肉X器。
但最终叱责...艾恩索瓦的独裁者...
“行...下一步呢？”
在收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后，凯恩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继续假意保持对腐化议员的忠诚，直到完成他的刺杀任务，不过中间也可以完成一些自己的事情。
例如夺下欺诈者家族的尖塔。
还有听取第三段录音。
“凯恩...那个议长不是说不要听嘛...”米丝缇娜戳了戳凯恩的腰子：“女孩子不成熟的记录就不要在拿出来品了。”
“她都这么说了，不就是告诉我有第三段录音吗，听听怎么了？搞得好像黑历史谁没有一样。”
“检测到关键词‘第三段录音’，正在播放音频信息三。”
这关键词是越来越不走心了。
“...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或许明天我就会被新来的第一百零一任议长替换下去，沦为底层的又一个流放者。”
但这音频，却与前面的两段完全不同，甚至与刚刚和凯恩对话的议长也不同。
悲凉、伤痛、领悟，在这一段声音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留下这段信息只是为了让我自己知道，至少我曾经来过这里，曾经想要为她们做些什么，但有的时候希望是奢侈的，在我这个位置更是如此。”
“我就像现世的堂吉诃德一样，向着那座风车前进，却怎么也无法抵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