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盛大的烟花。”
热熔加速炮击碎的怪物碎块死而不僵，过于硕大的残躯在空中燃烧为数个光点，一边抛洒某种灰尘的同时慢慢在半空厚重消散殆尽，就像那手上缓慢燃烧的花火一般。
在垃圾堆与铁锈区之间的边界上，身着厚重防护服，散发着浓重化学品气味的“堂吉诃德”随手拖来一把沙滩椅坐了下去，观赏着远方那场奇景。
“你都这么努力了，我也该认真起来了...”堂吉诃德从白色椅子上起身，拾起了身边太刀，转身看向了不可知地的方向：“果然议会里那帮小修苗黑线人物一直盯着底层的动态，明明协议上规定了任何人都不许插手底层事务，不过既然你们这样，也不要怪我的派系对你们出手了。”
远方那酸雨与毒障之地的头顶突然张开了数百个与垃圾堆顶上相似的漩涡，只不过并不是往下倾倒废物，那些堂吉诃德曾经侦查过的自动化储备站开始了动作，反重力光桥在储备站中展开，其中存储的大量军火与载具正源源不断向漩涡中涌去，一些此前表面侦查并未找到了某种东西也在一枚枚运载火箭的升腾中消失了踪迹，这下就算罪神本人来了都难找到吧。
“跟逃命似的，这就害怕了？”堂吉诃德踏上洁白的悬浮滑板，言语之中蔑视气味浓重：“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不要这么招笑好吗？”
虽然动动嘴皮子很爽，但堂吉诃德也知道嘴皮子不能杀人。
要能杀人她何必还杵在底层呢？
“根据之前的侦查记录，过去几年间他们的生产与储备活动被我破坏了不少...这下是真的急了。”总结了真正能被运上上层的军火后，堂吉诃德得出了一个确定的结论：“优势在我。”
身后那场烟火表演终于结束了，一股爆风袭来，在堂吉诃德端坐的石头前吹起一阵沙尘。
“底层的流放者们应该也能很快加入到计划中，希望计划能够再顺利一些。”爆破螺栓沿着全覆盖式防护服的快速穿脱线依次爆开，一枚枚染着铁锈的螺丝叮当落地，上面挥之不去的刺鼻气味表明着即便重新熔炼，这些螺丝也熔不出什么好铁来，或许只有在无可知地腌入味的人才会把防护服穿成这样：“蛰伏终于可以结束了，也该让替身歇歇了。”
随着球形深潜盔沿着中轴线氛围两半，内里的炽热水蒸气顺着舒展开来的金色长发升腾而起，一对弯曲的黑色角骨自侧发内伸出，上面还插着一个苹果。
堂吉诃德将那颗苹果三下五除二吃掉，在底层她养成了不铺张浪费的习惯，所以午餐就是一颗苹果。
“议会记录第103天，耳语行动宣告结束。”堂吉诃德将手中平板的音频记录折叠起来，显露出了其他一眼望不到头的条目，但最终，这些条目都归属于同一总目：“换塔行动第一阶段实施完毕。”
在堂吉诃德的面前，某种网络正在链接，底层的垃圾堆只是其中的一处节点，下层的家族帮派、中层的轻蔑绅士、上层的绝望资本家们，直到议会尖塔中那派系分明的腐化议员，每个人的丝线都错综复杂，组成了由多米诺骨牌构筑的复杂蛛网。
而这些多米诺骨牌，正以那艘卡在漩涡出口的巨舰为中心，迅速倾覆、倒塌着。
“...既然这里的工作处理完了。”堂吉诃德重新看向不可知地的上空，那些漩涡来的快去的也快，要是在对抗费恩索林上面能有这么优秀的动员和组织能力就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得好好准备一下接待新王的仪式了。”
...
全副武装的女仆近卫军工兵班手持以太喷火器，在米丝缇娜的带领下清扫着棚户废墟中仍然苟活的小团蛆虫，烈焰之下，不光是蛆虫，连那些萦绕在棚户区上空多年未散的瘴气也一同消散了。
而凯恩则在老近卫军与剩余的女仆护送下来到了刚刚被热熔加速炮炮击的地点，一地狼藉，灼热熏陶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甚至还没到达炮击核心区域，凯恩就发现脚底的不少物品已经碳化粉碎。
“分散搜索，不要错过任何一个角落！”一脚踩死地面上一只扭动的虫子，凯恩也加入了搜救的队伍：“印第安纳，雷达找到什么了吗？”
“我的雷达是用来舰队战搜索以太引擎的，不是用来搜救的。”舰桥中，痛楚之心的雷达火力全开，瞄准了凯恩所在的那一小块区域，似乎是想要把地底埋藏的钉子都找出来一样：“你们的右前方五百米左右，蓄水池的边缘，那边有微弱的以太反应。”
“嗯，谢谢。”
“...遵命行事而已。”
在痛楚之心号雷达与以太视野的支援下，凯恩很快确认了戴安娜的位置，在一大块铁板下，微弱的磁能护盾庇护着要害，但除了要害之外的地方，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衣物破烂不堪，露出了下方见骨的伤口，虽然皮肤肉眼可见的由于以太重归身体年轻了许多，但同时也有狭长宛如影子般的灼烧痕迹在上面蔓延，让她的嵌在混凝土内的样子更显娇弱。
“她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啊...”塔希提观察一番，并没敢直接上手，生怕自己大力出人命：“凯恩？”
“热熔加速炮的毁伤往往只会计算对舰体的伤害，至少我看的新闻是这样的，我觉得没人会把这种武器用在人身上。”凯恩上下打量了一番戴安娜所处的位置：“但我们不能就这么把人放着，塔希提，用你的金属拳头把旁边的混凝土砸开，得把她带回船上治疗。”
“...确实，你还想看多久...老人家都这样了还不打算上来帮一把吗？”嵌在混凝土内的少女缓缓睁眼，磁场力量在身体内汇聚，轻松震开了身体周围的石块，虽然形象不能算很好看，但语气中不乏某种老成的自傲：“怎么样，老戴安娜还算完成了目标吧？”
“嘁...你啊！”凯恩大步上前，握住了戴安娜的双手，轻轻将其从废墟中拉了出来：“这么不要命，小心哪天踢到铁板！”
“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戴安娜只是小施微笑摇了摇头，凯恩说的没错，自己今天确实差点就踢到铁板了，磁场力量光是束缚虫山就已经耗费了将近所有力气，在主炮真的打下来的时候又与核心区只有毫厘之差，能在一瞬间支撑起可以阻挡大部分逸散能量的护盾已经是自己以太能力掌握的熟练了。
而那些不熟练的...
戴安娜看向了蓄水池的方向，那里现在成为了黑色腐水的池子，收回前言，现在就算净化这里的水也不能喝了。
不过，哪又如何呢？
“最后的阻碍也已经打破了啊。”戴安娜看向了头顶依然卡着的痛楚之心号舰艏：“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怎么，有了以太反而不适应了？”凯恩从身后女仆手中接过一件舰船大衣，披在了戴安娜身上：“你是什么厌氧生物吗？”
“你这种说话方式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我还有闯劲的时候啊，凯恩。”戴安娜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棚户区被夷平后连风都大了许多：“不过经历了那么多，我也成熟了许多，不会再搞什么幺蛾子了，比如回来救我这件事。”
“你明明可以选择直接去下层开始夺取尖塔的。”
“到现在都不相信我也太离谱了。”凯恩挠了挠头，灿灿笑道：“对于我来说，尖塔的价值不如你们的生命。”
“生命啊...与我同行的那几位一起和虫山战斗的流放者都死了，不过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问题。”戴安娜摇了摇头：“现在我只想好好把底层的居民重新安顿好，毕竟人老咯，可干不了其他事情咯。”
回首看向凯恩，对方也感知到了什么，双方对上的双眼。
“我相信你有尊老之心的吧，凯恩？”
“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
...
垃圾堆的重建...重建个集贸，重建了也是垃圾堆。
在塞巴斯蒂安的撮合下，垃圾堆与剩余的铁锈和重水区居民最终选择离开了那被精神蛆虫污染的废墟地带，学习部落民的方式在野外开始了生活。
虽然这并非长久之计，但根据伊利诺伊与印第安纳的共同计算，在合理分配的情况下，剩余的小两百万人口至少还能依靠储备食物生活三个月。
痛楚之心号也给予了相当的用于星际殖民的资源生产套组，只能说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的。
星际殖民...？凯恩冷哼一声，能用来星际殖民的船舰却拿来内斗和战争，真是暴餮天物。
不过话归正传...
“三个月足够了，依靠痛楚之心号和老近卫军，别说下层的一座尖塔，三座，十座都能够夺下！”
“不过光是夺下尖塔可不够啊凯恩。”塞巴斯蒂安依靠在墙边：“下层的家族联盟可不会允许两百多万的流放者全涌入层级的。”
“这倒是个问题，总不能把下层给屠了吧...艾恩索瓦百分之六十的人口都在那里了...”
“我倒是有个提议。”戴安娜举起了手，现在她给自己定位就是辅助凯恩进行流放者的管理，毕竟相对于一位怪人来统治，让一名颇有名望的前领袖来代管会更方便些：“最近底层家族联盟正因为一些舆论危机而内斗不休。”
“什么样的危机，我们可以帮助哪一派？”
“哪一派都帮不了。”戴安娜摇了摇头：“但我们可以促使家族联盟的领袖加入我们的一派...你难道不想知道是什么舆论危机吗？”
“你这么说我倒是来兴趣了，细说？”凯恩翘起了二郎腿，身边的米丝缇娜惯例为他递上一杯卡布奇诺：“无恶不作的下层怪人们能有什么舆论好危机。”
“...一些新兴家族的意见领袖认为...是时候让下层同性恋合法了。”
“噗！”卡布奇诺喷了一桌子都是，还好上面摆放的企划案都是电子平板，擦擦就好了：“就这事？”
“就这事，你不也是底层出身，应该也知道，底层的家族注重传统，搞男同这种事情...实际上触碰到了大家长们的威严...”
“那你想要怎么办？”凯恩疑惑道：“靠宣传攻势吗？”
“宣传是肯定的，但主要不是这个。”戴安娜笑了笑，不怀好意道：“我想让...家族联盟的几个大家长，都沉迷男色。”
“最后这些把柄都会落在我们手上，他们如果还想保住自己的名声，就得捏着鼻子同意流放者加入下层，至少我们加入不会导致内战对吧。”
戴安娜意有所指看向了一旁正在邪恶宝上订购新裙子的塞巴斯蒂安：“就是不知道，该谁来当这位‘魅魔小姐’。”
“什...不不不，我是个有原则的男同。”
“此时此刻，你莫不是在说笑吧？”一看到可以无伤解决一件大事，凯恩上前猛拍了拍塞巴斯蒂安的肩膀：“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向你承诺老朋友，你完事之后...”
凯恩一时语塞，似乎面前这家伙什么都不缺，除了某个围绕了他一辈子的愿望外别无他求。
凯恩又回头看向了戴安娜，发现对方眼神中的笑意更甚了。
这为老不尊的东西！就等着现在呢吧！
但为了二百万流放者...凯恩，豁出去了。
“...你完事之后，我同意你当我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