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北美，曾经地球上的光明灯塔，现在人类进步的美好先驱。
墙壁上的无边框窗口循环播放着由赞妮丝担任主角的宣传视频，作为安置入侵者的房间来说，或许诺克斯堡设施的管理者认为可以用这样的视频来说服即将审判的死眼？
“真理之印科技为各个阶层准备了不同的问题解决方案。”
窗口内的赞妮丝依旧是那副过劳死的样子，但凯恩心里明白，她所一直研究的方向，放在法庭上是足以判处反人类罪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钻研着黑暗科技的学者，却被同为人类的、代表着一整个国家的特使所奉为圭臬。
令人唏嘘的反差。
对于凯恩来说，行恶是出于本能，而出于本能的行动，只是为了生存。
可对于提供场地造成路易斯维尔化武袭击的两国高层来说，行恶是出于利益，是出于对生命的蔑视。
这种蔑视是高高在上的，全然不顾生命其本质的。
以至于凯恩这样的怪人看见了，都要在心底暗自说一声毫无人性。
“我想...你们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自己已经暴露，从一开始与赞妮丝对视时就是这样。
现在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多半只是对方的怜悯...
不，对方有没有怜悯之心他不知道，至少将凯恩放在赞妮丝的位子上来说，他是不会把已经知道设施秘密的四人轻易放出去的。
这个为了囚禁死眼的牢笼，现在成为了他们所有人的牢笼。
而理由，只有那位赞妮丝自己知道。
但无论对方的理由如何，凯恩看向了依然在处理核动力背包的克里斯，哪里是唯一的答案。
“毁灭这个地方。”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步骤，凯恩也来不及怀疑是否有人暗中推着他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只知道，如果今天什么也不做，不光自己无法对自己给出满意的答复。
身边的魔法少女也不会。
“我会帮忙。”塔希提摘下全覆盖式头盔，丝绸般黑发倾泻而下，丝毫没有在意闪着红色微光的监视器正看着自己：“我不能让这些东西出现在美国大地上。”
“远离窗口！”史黛拉不知何时已经切断了束缚自己的手铐。
预定的攻击比塔希提的决心来的更快，随着某处电机沉闷的断线声，整个房间连带着循环播放的宣传视频一同陷入漆黑。
而房间外的情况也相差无几，一片漆黑的走廊搭配着没完全切断电源的中央空调，让整个空间的体感温度再下一个等级，凯恩甚至能看见自己所哈出的白色气雾。
而漆黑的走廊让原本沉寂的环境陷入了暂时的动荡，匆匆的脚步声与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告诉众人，这次的停电并非正常情况，即便是研究人员也没有料到。
“就为了围堵我们，掐断整个地下的电力供应？”塔希提听从了史黛拉的警告远离了那扇隔绝内外的玻璃：“我们似乎被困在这里了。”
“敌人的目的就是这个。”史黛拉的话语提醒了凯恩：“小心四周，我们的处境不比刚才武器试验场里的那两个人好到哪里去。”
密闭，黑暗，未知。
并不是说人在黑暗中就等于在暗处，凯恩并没有携带夜视仪等装备，而如果敌人就是为了营造黑暗的环境，那对方必然有着适配这里的装备。
嗤——！
刺耳的尖利噪音传入众人的耳中，那锐利如同刀割一般的声音折磨着所有人。
但就像它出现的毫无征兆一样，它的消失也毫无征兆。
只是凯恩的面前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房间的厚实玻璃被某种锐利武器划出了令人胆寒的裂口，力量极大，在痕迹的结尾处近乎刺穿整块玻璃。
“B01...”
凯恩想过对方可能会找上自己，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是赞妮丝的命令还是——
不等凯恩思索产生结果，一具无头尸体带着足以砸碎一个人的力量破开已经摇摇欲坠的窗户，在玻璃碎块的裹挟之下命中了屋内长桌。
破碎的长桌溅起了大量碎屑，但并没有妨碍史黛拉的瞄准。
即便只是黑暗中的一道影子，她手上的柯尔特也绝不会放过。
而敌人也在枪火中暴露无遗。
是嘴角染着血色的B01。
她为什么会到这里？！
“我没打中。”史黛拉扣下击锤，随时准备下一次的精确射击：“凯恩！你的身后——”
“嗅嗅...姐姐的味道...”
绝强的力量摁着凯恩的后脑勺贴到了墙壁上，而双手也被B01以标准的擒拿拿捏，动弹不得。
“而且还是...怪人。”
螳螂刀出鞘的声音在凯恩耳边响起，就算没有亲眼所见，凯恩也知道那足以击穿防弹玻璃的利刃就距离自己脖子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低头！”
但凯恩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对方显然对自己有着不可言说的浓厚兴趣，以至于喜好噬人的刀锋少女也只是将自己控制，而非直接杀死。
那刚好利用这个弱点，等待队友的反击。
虽然说这很危险，也没有和史黛拉提前沟通，但她依然抓住了这个机会！
三发射弹精准封锁了刀锋少女可能逃窜的三个方向，即便她想逃走，也必须放弃凯恩才能做到。
可随着枪火照亮整个房间，凯恩的视线却在空中旋转起来，他看见了正在修改背包的克里斯、看见了满脸诧异的塔希提，以及正奔向自己而来的三发射弹。
噗噗噗，三声深入肉体的响动震彻凯恩的身体，而且恰好每一发都没有落在致命位置上。
不致命，但相当痛苦，凯恩被B01单手举在半空，双手被.44马格南瘫痪无法动弹让他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妈的...这几个月身上的弹头熔了能做个奖杯了...咳！咳咳！”凯恩竭力忍住被贯穿的痛楚，他现在不能慌，越是慌张越会增加死亡的可能性：“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陪你玩个游戏，不行么？”清脆的女声从耳边传入，但在凯恩心中却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只要你告诉我姐姐在哪里，我就给你糖吃哦？”
“你都不说清楚...你要找的人的模样，我怎么帮你啊——”凯恩示意塔希提与史黛拉不要开火，现在开火只会惊扰到敌人，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堪忧：“而且谁知道你的糖果，是不是某种毒药——”
“...”面对凯恩的回复，B01很明显并不满意，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而凯恩竟然真的在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失落感：“回答错误哦...怪人先生。”
耳边劲风骤起，是对方螳螂刀举起的动静。
“老板！”
随着克里斯的惊呼，凯恩看见了史黛拉已经瞄准了B01高高抬起准备下手的刀刃。
“密歇根，中止行动。”
熟悉的声音从凯恩的背后响起，这声音在墙壁的无边框窗口上听过，也在基地的直升机停机坪上听过。
是赞妮丝。
...
“为什么，密歇根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更不用说今天的玩具是个怪人了，人家真的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在教科书以外的地方见过活着的怪人呢。”
B01，亦或者说密歇根，虽然嘴上十分不快，但依然听从了赞妮丝的命令，松开了钳制凯恩的手臂。
凯恩随着重力摔倒在自己流出的血池之中，三发.44马格南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也足够造成相当程度的失血，他感觉生命正在从身体里逐渐流失。
“爸！”凯恩一惊，忽然想到是克里斯叫的，不由得感觉现实是如此虚幻：“你，你怎么样了...”
“还好...死不掉...”凯恩试图站起，却脱力跪倒在地：“只要稍微休息一下...”
“唉...刚想下班就碰上这种麻烦事，最讨厌的就是计划外的事故了。”
一枚空气注射器从凯恩的身后被抛掷到血池内，绿色的标记让人想起了生命的色彩。
“那边的失格者，如果不想让你的...父亲就这么死掉，给他打一针吧。”赞妮丝打了个哈欠，此刻设施内的应急电源也得到了恢复，从旁人看来，她正站在外面那些惨死的研究人员们的尸山血海之中：“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我觉得，以你的能力，看看那个针剂是否为真应该很容易。”
克里斯只是拿起那管绿色的针剂稍稍端详了一下，便立即拔开针盖扎入了凯恩的大臂。
“ETG-C复苏剂，原本是用于战场紧急治疗所开发的救援药剂，内部的造血因子可以有效补充严重受伤人体内的血含量，代价仅仅是半天的脱力与饥饿而已，我非常建议有能力的个人或群体多备一些在身边，当然，它的价格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赞妮丝捏了捏鼻梁，显得有些烦恼：“如果南北双方能多买点这些，我既赚到了钱，死的人也会少很多。”
随着绿色针剂的扎入，凯恩瞬间觉得自己的压力减少了许多：“这种时候都打算跟我销售这些药剂吗，你的经商本领还真是对得起研究主任的名号。”
复苏剂的作用相当明显，凯恩独自从血池内站起后找了个凳子坐下，与面前的赞妮丝对峙。
“恕我直言，怪人先生，我想我所研发的药剂并不会对你们这些邪恶的代名词出售。”赞妮丝穿过敞开的大门，身边紧紧跟随着名叫密歇根的刀锋少女：“或许看了之前的演示，你会觉得能在这样一座基地内搞研究的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屠夫。”
“但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这种印象不过是我被你们强加上去的——”
“放屁！”塔希提早就无法遏制的怒火由心中升起：“那你身边的又是什么，这个吃人的怪物难道不是你所制造的杀人机器吗！”
“或许你需要理清人与罪犯之间的区别...PD帮的首领小姐，我承认在道具部执行计划的时候确实...出现了一些差池——”
赞妮丝的眼神中依然透露着疲劳，但这种疲劳与身体的劳累无关，反而更像是看累了。
“但他们即便身为囚犯，他们也依然是有人权的人类啊！”
“你以为是谁把他们送到了我这里？”疑惑从赞妮丝的黑眼圈中冒出：“特维尔特使和奇塔特使，你们可以出来了。”
“呃...”从赞妮丝的身后，破碎的玻璃窗外，两名特使迈着蹒跚的步伐，双眼毫无目标的扩散着，仿佛听从了研究主任的命令一般，不顾身体被玻璃刮伤，爬过了窗台：“在北方...不愿从事生产的人，都会被剥夺公民籍...”
“而他们最后的结局，不是被送上战场就是作为器官买卖的一环，而我不过只是这些囚犯其中一个接收者而已。”倾斜的目光透露着赞妮丝的贬低：“究竟是谁在否认曾经身为人类的同类呢，好难猜啊。”
“他们...被寄生虫感染了？”看着特使们奇怪的样子，凯恩与塔希提不由得想起了那毁灭整个路易斯维尔的寄生虫：“那么你又为什么要研发这种武器，难道你不知道这些东西走上战场后，受伤的都是谁吗！”
“我是商人，一个尽职尽责的商人，利益才是我的一切。”赞妮丝摊开双手，显得很是无辜：“而且，就和这两位特使一样，不过是他们人类咎由自取罢了。”
“实际上，我很喜欢人类，喜欢他们的美食，喜欢他们的休闲方式，更喜欢他们的恋爱观念。”
“那你还在助纣为虐！”塔希提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自己的所有回答似乎都被面前的研究主任给完完整整的挡了回去：“既然这么喜欢人类，为什么还要毁灭他们？”
“因为我喜欢人类的前提，是因为我是魔法少女，而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赞妮丝长叹一气，认为面前的塔希提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绝对的中立，是我的处世观念，而这也让我成为了一面镜子，你可以从我的身上看见你们自己真实的样子。”
“而且，与其在这里信誓旦旦抨击我的所作所为，不如看看你们一路走来都干了些什么，你们一样也为了自身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杀死了三名无辜安保人员的你们，真的有资格抨击我吗？”
“...我们这是为了——”
“为了更大的理想，为了更远的目标，巴拉巴拉，你们说话的方式简直和那些人类政客们一模一样，但结果就是，现在你们既没有完成目标，而在完成目标的路上还会为了你们那所谓的理想牺牲更多的人。”
赞妮丝眼神中的疲惫更甚，在她的说辞下，凯恩甚至觉得今天晚上这里一切死亡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一伙人。
“而那个怪人...负责送达了邦联用作假旗行动的核弹炸毁了胡佛大坝，我想邪恶点数没少赚吧？”
“...我没有接受...”
“没有接受可不能掩盖几百万人受灾的事实啊先生，所以你们看，在你们自诩正义的同时，究竟又做了多少正确的事情呢？”
凯恩无言以对，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所行之事满足了所有人，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是被魔法少女们崇拜的眼光所障目了。
“正确的事情...我所做的，就是正确的事情！”一直没有开口的史黛拉以子弹代言，.44马格南带着呼啸直奔向赞妮丝的面门，但在即将命中的时候被密歇根的螳螂刀所斩断，可史黛拉并没有停止射击的欲望：“这四十年，我一直都把这个带在身上！”
射击压制的同时，她摘下胸前的挂坠，铜光闪烁，那是一枚弹壳。
“这枚弹壳，是四十年前战争刚爆发时我捡到的，那天报道上说北方州的多处设施遭到攻击...直到今天之前我都没在意什么，但直到今天，我看见你这个设施的名字时...”
弹壳挂坠被丢到了赞妮丝面前，凯恩清楚的看见，上面写着与设施名字“真理之印”相同的字体与符号。
“那些杀死我父母的魔法少女很明显是经历过战斗的，她们在路上遭到了怪人的堵截，而我在弹壳上发现了这些名字...内战不是别人引起的，正是你们！”
密歇根试图一脚踩碎那挂坠，但被赞妮丝所拦住。
“...你的父母，我对此感到很抱歉。”赞妮丝并未反驳，想法，她的神情很虔诚：“他们为人类长久的和平奉献了生命，理应得到我的尊重。”
设施内一阵晃动，像是地震，又像是空袭。
“啊，看样子我们愉快讨论的时间快到了，凯恩先生。”
“...你是想拉我们和这座设施一起垫背吗？”
“那当然不是，身为商人，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还需要权衡很多利益，怎可能死在这种地方？”赞妮丝指了指天花板：“这里的警报系统连接着北方联邦附近的空军基地，一但产生二级事故，便会有一个中队的B1B轰炸机前来毁尸灭迹。”
“但他们并不知道设施实际上在地下七十米的地方...？”
“高尚的理想怎么能告诉粗劣的人呢？你说对吧，凯恩先生。”
最后一句，像是在询问，也像是在回答。
“你们不是为了小小的目标准备了大玩具吗，正好乘此机会引爆便是，根本不会有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赞妮丝看向了克里斯所捣鼓的背包，眼神中罕见露出了惬意的笑容：“真是和我预想的一样呢，凯恩先生。”
“看起来你很熟悉我？”
“那当然，杀死了浮士德的怪人，在判官内部可是传的风生水起，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见对方刻意一般歪了歪头，凯恩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后会有期，凯恩先生，我有预感，未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死了这么多人，引起了四十年的内战，最重要的是...杀了我员工的父母，现在就想隐退还真是大言不惭啊赞妮丝...”凯恩试图站起，却因为针剂的脱力效果无法支撑，坐回原地：“总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吧...”
“这么问一位淑女，可不像是绅士所为啊。”
“不问问你家住址在哪里，我可怎么找到你并结果你啊！”凯恩咬紧牙关，惨笑着：“人总要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这可是规矩——”
“...”赞妮丝回头看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凯恩，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好像在看最好的学生一样：“精神可嘉，凯恩先生，那我告诉你也无妨。”
“我真正的名字是洛塔林吉亚，正义判官审判长。”
面对凯恩的笑容，对方也以微笑回应。
“欢迎你来费恩索林觐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