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哪里？”
命运似乎对凯恩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理清了自己目前的定位，一个怪人，一个和正义判官作对的怪人，被圣座邀请到费恩索林...
要不是这世道疯了，要不就是圣座疯了。
“费恩索林。”
奇塔再次重申，不过她似乎也对圣座的决定感到疑惑，因此并没有正眼与凯恩对视，或许是因为她也担心自己说错话导致后续的问题，所以只是一味为面前用力过猛的比塞塔包扎崩裂的伤口。
“为什么？”长夜逐渐褪去它浓厚的星空幕布，遥远的地平线上，除了地面火灾的虹色，新生的太阳正在展露头角，驱散了弥漫于凯恩所在高度的寒冷，有如神眷：“我怎么能确定这不是一个陷阱？”
“我回答不了，这在费恩索林的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将怪人邀请到至圣的殿堂中什么的...”直升机的轰鸣正在云层的下方轰鸣，而奇塔的头顶，隶属于东国空军的两架F23J呼啸而过，一晚上的闹剧后，就好像是东国官方找准了时机，刚好在浮士德被消灭的节点开始行动：“但作为圣座，她们绝不会以这种方式作为陷阱，因为如果她们真的想要消灭你，恐怕不需要这么弯弯绕绕。”
“...也是...”
凯恩这个人讲究实事求是，毕竟连子弹都喜欢自己生吃，可不是实事求是嘛，而对于费恩索林而言，一切都属于未知。
他根本不了解费恩索林，就像他根本不知道比塞塔究竟发射的是什么，竟然连空间也能湮灭，费恩索林的武器技术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吗？
“但允许我拒绝，现在的烂摊子还需要有人来控制——”一旁的痛苦呻吟让凯恩将注意力转向了被以太能量波及的千夏：“至少现在不能去——”
“有什么东西从那片废墟里爬出来了！”米丝缇娜惊呼道，从比塞塔打出的物质真空下方居然爬出来了一只手，虽然从手上的伤痕来看肢体的主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但这样都能活下来...
只能说浮士德的命大。
“还没死吗？”
带着对那些已死魔法少女负责的态度，凯恩立刻放下了有关圣座邀请的思考，快步跑向了起降平台的边缘，在穿过某层无形的界限后，凯恩算是明白了所谓物质真空是什么含义了。
比塞塔的攻击蒸发的不光是物质，也有相当半径内的以太。
而浮士德，就是在连凯恩都觉得不适的环境下，用仅剩的双手紧紧攀附在起降平台锋利的边缘上，因阳光照射而显得透明的手掌向外溢出着鲜血，如果不是她的所作所为与可憎的外表，或许凯恩的人性会因此而占据上风。
“...你赢了，凯恩。”
数道声音混响，凯恩的大脑一时间被对方亵渎的声音所迷惑，但很快他就反应过了，这些声音，似乎属于那些被献祭的魔法少女。
她的声音很虚弱，似乎光是为了抓住边缘，就耗费了所有力气，很难将她与先前那种宛如神明在世的状态相提并论。
“没有什么赢不赢的，浮士德。”面对对方面容上不断浮现的嘴唇与眼睛，凯恩再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只从那些徘徊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形象中看到了深深的悲伤：“生活并不是只有输赢两种选项，而魔法少女也一样，有的时候将就着修修补补，远比一切推到重来要更适合当下的环境。”
“嘁...你这个人，说话还是那么让人恶心。”
“魔法少女面对怪人泛恶心很正常，只要我不恶心就好了。”思考片刻，凯恩看向了浮士德身后翻涌的云层，单手抓起了略显狼狈的她：“那些被你献祭的魔法少女，还活着吗？”
“某种意义上算活着，怎么，你难道想要救我？”
“你欠下的一屁股债可不能够一死了之啊，浮士德。”
“欠债还钱吗...还真是坚持自己的正义啊，凯恩，诚如大审判官所言，可能你才是应该被所有人恐——”浮士德猛然看向凯恩的身后，仿佛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就在那里，让她的瞳孔紧缩：“奇塔——！”
一道洁白的光束擦过凯恩的耳边，带走了他鬓角的发丝，这道光束以致命的角度命中了浮士德毫无保护的额头，贯穿了其中剩下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浮士德、她身体中所容纳的那些魔法少女灵魂，随着逐渐冰冷失神的瞳孔，离开了凯恩的手掌，坠入了龙宫阁之下千米的高空，消失在了浓厚的云层中。
“...奇塔！”
“停下，凯恩。”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奇塔的双手中逸散，一只手控制住了正欲用手枪突刺的凯恩，而另一只手则牢牢压制住了米丝缇娜，让对方根本无法捡起自己的喷火器。
“我就知道不该信任你！”
“凯恩，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无奈的叹息，这是其他对于凯恩的回应：“我已经明白了第六十六号命令的实质，浮士德必须要死，这是圣座的意思，并不是我的，比塞塔她...”
奇塔看向了身后控制着鸢尾花的比塞塔，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我也不想她这么快就参与进这些事情，说实话我本人也懒得参与圣座的那些事情，不过命令就是命令，包括你，也不能违抗。”
面对凯恩的怒目，奇塔打了个响指。
“看起来是没法用常规手段了，先小睡一会儿吧，凯恩。”
柔和的力量渗入到凯恩的神经内，睡意好似海啸，席卷过凯恩的大脑。
而他最后看见的则是，与他一样陷入沉眠的米丝缇娜。
“...另一个魔法少女与人类就别带走了...嗯，请确保她们的安全，我不希望圣座的贵客发现自己的朋友因为我们的疏忽而遭到不测。”
...
“凯恩...”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凯恩听到了仿佛回音一般的呼唤，似乎是自己的内心在呼唤自己，但好像又不是。
“凯恩...快...时间不多了——”
“呃...再睡五分钟...”
毕竟自己前几天难得加班半小时，困得很，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前几天加班...？
“妈的我司可不存在非自愿加班！”凯恩猛然惊醒，撞倒了面前的女性：“...自愿加班也没有。”
刺骨的疼痛从凯恩的脊椎一路向上，最终汇聚在他的太阳穴，让他忍不住做了一套眼保健操第三段：“该死...这是什么地方...？”
忍着疼痛，凯恩睁开了双眼，却发现只有一顶无影灯在头顶照着自己，而周围只有一片黑暗，不过他敢确信，周围的黑暗中肯定有人在盯着自己，一个两个三个...到处都是，因为浓重到不像话的以太正在这个未知的空间内盘踞。
“这是什么医学研讨会专职讲座吗，对不起我可不是什么大体老师，有没有人给我解释解释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无影灯骤然关闭，但失明并没有持续太久，整个空间内的其余照明灯接替了无影灯的公用。
随着视线逐渐恢复，凯恩才算目睹了周围到底什么情况。
雕刻着繁复天使塑像的数十根巨柱等序环绕于圆形大厅的四周，巨柱向上抬升到遥不可及的距离，撑起了宏伟的天花板，而天花板上有着类似米开朗基罗的画作创造亚当，凯恩正处其正下方的手术台上，周围是类似大学阶梯教室的楼梯式坐席，只不过这里的楼梯阶数更多更高，数百号身着宽松长袍头戴金橄榄冠的女性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表情肃穆而富有威胁。
不过凯恩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会有这种表情，是在害怕自己。
“奇塔到底给你下了什么咒...怎么突然就醒了...？”熟悉的声音从手术台旁的地面响起，但并不是凯恩梦中的声音，而是圣女比塞塔的声音：“这还没到真相先知来的时候呢——”
而迎接她的却是凯恩毫不留情的锁喉。
“米丝缇娜呢！你们把米丝缇娜带到哪里去了！”
他没有面对比塞塔问出这个问题，而是面对周围高位者们。
实际上他也没多用力，自己似乎现在已经是位于费恩索林某个公共建筑内，外面就是有着上千万魔法少女的异界都市，而自己空有一个人，不拿捏些什么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虽然不指望能通过这种方式真的问出米丝缇娜的位置，但...凯恩还是抱有幻想。
“圣女阁下！”在大厅中待命看似是重甲骑士的魔法少女们手持枪刃戟便涌了上来：“结阵！从怪人手中保护圣女阁下！”
来自阶梯之上高位者的惊呼与甲片碰撞之声顿时响彻整个大厅，但比塞塔却沉声吼道：“住手...！”
“但是圣女阁下...！”
“没什么但是的...咳！我们这么做实际上已经有失对于费恩索林拯救者的礼数——”比塞塔的视线重新回到凯恩脸上：“米丝缇娜...她很安全，只要你通过评审会的威胁判定就可以见到——”
“我现在就要见到她，这不是妥协，而是命令！”听闻米丝缇娜依然安好，但是还需要自己等一等，凯恩可他妈等不了一点：“我是艾恩索瓦的怪人，你们有什么资格评断我？！既然我为你们做了事情，就应该获得相应的待遇！”
“凯恩...！”比塞塔奋力挣扎，却发现在现世能简单挣脱的凯恩，在费恩索林竟有些不可撼动，让人感慨或许是爱情的力量...：“费恩索林也是有规矩的，你不能...逾越！”
“近卫骑士长！你还在看什么，阻止那个疯子怪人！”
评审会的某人站起来高喊，此举引起了全场评审员的附和。
“抓住他！”
“把他绑回去！”
“果然怪人都是一群毫无底线的野蛮人！”
“杀了他！”
“各位，请给我和这位怪人一点时间。”
一声截然不同好似来自天界的空灵之声出现在了会场出口，圣洁的光芒立刻如同实质般包围了凯恩与比塞塔，这层光芒柔和但却让凯恩将锁喉的手打开，仿佛是某种命令一般。
但不止是凯恩，那些起哄的评审员们被这层光芒笼罩也一样安静了下来，近卫骑士长更是当场立正，以她能发出的最严肃的声音宣誓道：“肃静！真相先知莅临！”
真相先知...？
“真相先知？祂怎么会从圣座里出来，步入凡尘？”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低头，祂的真容可不是我们这种俗子能看的...”
“面见先知的机会难得！真相先知可是带领我们魔法少女走向繁荣的风向标。”以为评审员在阶梯之上掏出了类似照相机的玩意：“真相先知！愿正义女士保佑你！”
凯恩循着那光芒的根源望去，发现在那光芒之中有着一个人形，那人形对周围所有向祂致意或畏惧的人们点头，同时没收了那台照相机。
“有的时候，做事可不能这么毛躁啊，年轻的怪人。”
这声音仿佛是直接刻印在凯恩脑子里的，因为他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对此作出回应。
“愿正义女士同样眷顾你们，我的同胞，不过我想你们对于费恩索林尊贵的客人或许有些太严厉了——”
萦绕在真相先知周身的光芒豁然消散，而其下却是一位衣着朴素，与米丝缇娜的面容有着几分相似的少女。
“毕竟邀请他来到我们的国度是我的决定，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各位暂时忘却外界人进入费恩索林的繁文缛节吧，柯莱特近卫骑士长？”
“大人，属下在。”
“封锁大议事厅，清空这里的评审员，确保这里的秘密不会被其他同胞所知晓。”
面对显露真容的真相先知，即便是近卫骑士长似乎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只能在自己顶头上司面前低下头颅：“密级是...？”
“浮士德级。”
远超传统定级标准的密级让骑士长也产生了畏惧，但身为军人的服从性让她立刻开始指挥起场地内的骑士们，进行大议事厅的疏散工作。
“稍安勿躁，凯恩先生，我们要讨论的事情很多，而时间，至少现在来说——”
真相先知漫步到凯恩面前，神秘的微笑让凯恩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至少现在来说，时间充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