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从未尝试过半夜出行，被少女推在身前的桃看起来有点不自在，扭来扭去的。
毕竟是一个离开家乡的小东西，走出电梯后，在一楼电梯间门口，爱洛伊丝俯身停顿：
“嘘，别出声。”
桃这才一副接受了现实的安静样子，她们凑在一起，看向狭窄通道尽头大厅的光亮，其实，在生命科学相当发达的联省共和国，大多残疾都能被治愈，除非父母双失又穷困潦倒。会住进福利院的更多是“另一种病人”。
因此，公寓楼低的大厅前台有着成熟的换班制度。
“我们走另一条路。”
爱洛伊丝推着桃向反方向拐进了黑暗里。
雨声隆隆，值班修女并不能听见轮椅的声音。
公寓内部弯弯绕绕，好在路程很短，一顿上上下下之后，眼前已经是楼底一片宽敞的马路，那里空无一人，通过一扇敞开的玻璃门，能看见几辆雪白涂装的救护车停在两旁。
它们是干嘛用的？
初来乍到对福利院没什么了解的桃心中泛起疑惑，又忽然想到这几天相当安静的楼层。
除了修女，似乎没怎么见到其他其他房间的人…
桃突然感觉到有点冷，好在身体的感觉暖暖的，像是躺在温暖的怀抱里。
怀抱？
她惊觉时，雨点已经贴脸而过，身体被拥在空中，路旁大树的叶子哗啦作响，一张宣传单似的纸张不小心被漂出窗外，迅速被急促的雨击落，溶解在台阶下的水洼中。台阶上，防滑的标志牌不知何时已经倒下。
看着眼前的景象，桃闻到了感冒的味道，她紧了紧衣领抬头，看到了爱洛伊丝提起风衣自带兜帽的纤细手指。
“你…”
话音未全，少女简单地回答：
“去停车场。”
…
“自动驾驶模式已开启。”
轿车的车灯骤然亮起，发动机发出嗡嗡的振动，预热很快结束。
衣摆不停滴水的爱洛伊丝解开风衣丢到副驾驶座上，望向旁边低头微微喘息靠趴在靠背上看起来在忍耐什么的桃，脸色莫名泛红地低语埋怨：
“内衣都湿了呢…桃，去哪？”
询问时，她已经恢复了原本那种温和纯真的表情，全然不知桃看起来喘气的真正原因是刚才冲入雨幕时大概有三次差点让不该活动的膝盖痛击少女的腹部。
话说爱洛伊丝吃痛摔倒的狼狈样子估计很少见吧，虽然现在也够不优雅的。
不过自然的想象没有让桃忘记旁边还有人在戳自己的脸，她扭正身体说道：
“南区七里路二百二十三号。目的是二百二十三号后的房子。”
先进的语音识别确认了目标地点，亮银色的轿车自行倒车，车内灯已经被打开。
空气突然有些安静，这时她们才察觉暴雨被车窗完全隔绝，狭小的空间里温热又芬芳。
爱洛伊丝不知道摁了什么开关，椅背在嘎擦的机械声里一点点落下，直到降低到合适的角度。
桃深呼吸了几下，彻底从刚才的小插曲里缓了过来，却在侧头时看着少女正枕着手臂幽幽地盯着自己。
眼眸里带着水灵灵的探寻。
这里只有两个人呐。
她好像在说。
轿车正以不满的速度行驶在车行道上，一颗颗绿树被抛在身后，桃这才发觉自己完全没有对少女讲述联络人邀约的前因后果，在她讲给少女的故事里，还有一个刚刚才解开的点。桃想了想，简约说道：
“刚才叫我过去的那个男人，其实有一个组织。”
“他给我提的条件，是一个工作。”
“苏江生命，这好像是一个很大的企业？爱洛伊丝，你听说过它吗？”
桃望着车顶，她真的缺乏常识。
“听过。”
不料，适才水灵灵看着她的少女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人体实验。”
这…
桃有点呆滞，可又怎么觉得在意料之中，其实哪怕是变身之后的她，虽然有一堆能力，但光论数值，男人曾非常明确地告诉她，假如桃和一个成年男性单挑，在放出大招之前她就会在五分钟内被打成桃酱。这样的她除了身份还能有什么价值？
按照男人的简单描述，魔法少女与战斗打怪为伴，但这个世界即使信息发达也从未有过怪兽肆虐的传闻。所以魔法少女到底是干什么的？
唔…回到现实。其实变身后能够正常行走就已经是巨大的提升了。换作以前，桃应该会在五秒钟内被打成桃酱吧。
爱洛伊丝看着表情凝固的桃，扬起了嘴角：
“哈哈。你果然被吓到了。”
她稚嫩的脸蛋上带上了一些感叹。
“人们总是因为一些观念对生物学心存惊恐，但他们不知道，与他们日夜相伴的伊莱西亚修会，其实每时每分都在进行人体实验，验证，研究着我们伟大的生物学成果呢。”
“其中，也包括你。”
她看着桃。
“我？”
轿车走上了高速。偷偷好奇爱洛伊丝少有的讲述者形态的桃思考了一下，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明天福利院的身体检测？”
“是的。”
爱洛伊丝看起来有点累地靠住椅背，语气飘忽：
“自旧世界科学家研究出名为[万物光合]的发现，太多人因此变得不幸，又有同样多的人因此获益无数。”
“对于最普通的人，它给人们生活带来的改变，或许只有那些难以治愈的病症和[养料]——所有过剩光合产物的含量有关吧。”
“不用担心，修会只会测绘你的体质和一些数据。”
说完，她停顿了很久，像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多说。
轿车速度越来越慢，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桃看到她的恍然，有心询问，却发现自己也有难以言说的秘密。看着雨滴滑落车窗，她转而问道：
“那人体实验是指什么？”
“人体实验？”
爱洛伊丝闭上了眼睛，嘴里说着：
“他们最近很引人注目，是因为不像修会那样，喜欢挑选养料成分过低和流逝态过久的那些案例，反而正在收集养分含量充足的那些。”
所以，养分到底是什么？
桃不禁想问。
可轿车已经停下。
到了。
爱洛伊丝说完就一副困死了的样子往身后一趟，明明半小时前还兴致勃勃。
窗外雨柱下，则是一座明亮的，带有花园的独栋别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