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文在文锦的“心里”,用他在文锦心里印象最深刻的嗓音说道:
“在吗,文锦?”
看着眼前一般学生不会遭遇的景象,文锦犹豫着要不要报警或者报告老师。在越来越小乃至于无的呜呜背景音里,用衣物内侧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起来很麻利地摆弄,实则还要分心于内心里响起的声音。
怎么了。
文锦同样在心里回应。
冷静下来后,他发觉安可文这种出现在别人心里说话的表现其实也不比少女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多少。
都是一样的…非凡,简直是超凡者的领域。
安可文语气平淡地回答,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事情:
“没怎么,我本来打算在你的灵魂里偷偷死去的,但考虑到这样一来你每天晚上都要担心我死哪里去了,所以出来解释一下。”
“我的灵魂?”
文锦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态。早已站起身来的他脱口而出,引起少女一阵抬头观察。
她红着眼眶,抱膝坐在了路边。
…文锦一边转过去背对着她,一边迟疑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自称在他灵魂里的安可文语气莫名扬起了些兴奋,并没有在意不一样之类的话题:
“对,灵魂。”
安可文顿住,呵了一声后道:
“那些民俗,那些传说,那些神话,每一个都赋予这个词语一个新的含义,但在理性的世界里,它的来历清楚,性质可查,甚至…可以看见,触碰。”
安可文一副对灵魂很是了解的样子,可问题是文锦对于这个词语一无所知。
你在说什么?
他满心茫然,翻开了母亲的电话,却不知道怎么样点下去—告诉她我遇见鬼了?
见他不理解,安可文呵呵笑了笑,似乎转移到了别的话题:
“你应该已经看见她本来的面貌了吧?”
对。
文锦并不想多说,两人都知道她指的是谁。然而,安可文的接下来话却让他对于这个原来自闭现在神秘不知去向,状态诡异,还有点科研工作者风格的室友大跌眼镜:
“摸过了吗?手感怎么样?”
…我TM…这是一个在共和国正统教育下的守法学生能做出来的事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心里的安可文倒是饶有兴致:
“你是不是一直在幻想这方面的事情吗?没事的,想摸就摸,想抱就抱,或者更进一步…也不是不行。”
这…文锦下意识反驳道:
“她不喜欢这样。”
安可文又笑了一声,越来越乐了:
“没事,我同意了。”
你TM是谁啊?难道你能帮我面对良心面对警察面对法庭吗?文锦气到不气了,等到不知从哪里窜出的火气稍缓后,划了下屏幕,下意识点开了最近半夜偷偷玩的塔防手游,在那舒缓的开始音乐里,意识到了不对。
安可文并没有谜语的习惯,还没等文锦怀疑到真正有问题的地方,就轻巧说出了答案:
“她就是我的灵魂。完完整整的灵魂,所以说,我同意了,就是她同意了。”
不,她和你不一样。
这一次,文锦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说了什么,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却感觉到了自己几秒钟的沉默,还有心中那位几秒钟的沉默。
他一时忘记了关掉那个此时特别突兀的游戏,叮叮咚咚激昂的音乐声传开,他尴尬地抬头,刚好与被声音吸引来的少女对视。
他看到了对方在刚才的变化里明显变得乌黑的长发又一次无风飘起,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梳理着。
这是安可文的灵魂?心中泛起了喃喃自语和不可思议的质询的结合。
一个少年的灵魂是一个少女?一个灵魂有着人类的肉体?看起来和人类没什么差别?
安可文默然几秒后,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说道:
“很惊讶吧?”
“在她诞生时,我也很惊讶。但有位魔法师告诉我,灵魂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是物质,它是实体,它是生命方程式对人类改造的产物的产物,它是独属于你的‘养料集合体’。”
说着说着,安可文的话语里带上了些激动:
“所谓魔法,就是生命方程式的逆用,用独属于自己的养料去影响人类整体的养料,不是转化意识为物质,而是用物质转化物质…这是不同于过去一切超凡方式的道路,人人都能成为魔法师!”
那确实很神奇了!文锦也被他真诚的话语感染,有点明白他描述里的那个未来,但是…
为什么一个少年的灵魂是少女?
他还是不能理解啊?
使用魔法的副作用是变性?这就是逆用生命方程式的代价?可这样一来,不能解释现在的安可文还是男性的声音。
而且,凭什么一个人能代表别人…呃,他的灵魂做出决定啊?一个人的灵魂有自我意识吗?有人权吗?
眼看遐想越来越离谱,文锦收束心思,转而问道:
“所以,你成为了魔法师?”
他知道对方怪异不合群行为的一部分就是喜欢去校内图书馆。
那座学校东南方向的巨型建筑物。
这种行为当然不合群,首先路途的遥远让到那里学习变得很不高效,其次,那里很大,在人少,管理员也少的前提下,很大意味着阴森阴暗,违背正常人类的天性。
“不,我没有。只有那位魔法师告诉我,目前,只有他,或者是她,能被称为魔法师。”
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文锦划了好几次,终于关掉了那个吵闹的游戏,少女则早就不理他了,独自抱膝发呆,令人安心地疏远起了人类。
等他划好,关掉,他惊觉,在他问出上一个问题之后,已经过了十几秒,对方都没有回应。
怎…
他还没在心中表达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安可文突然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经常去图书馆吧。”
“除了我,那里也有一个…人,也经常去。”
什么人?
“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嗯,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女孩。”
“我记得,我们曾经同时想要抽出同一本书,你知道的,并不是所有的书籍资料都能在网上查到。”
“那本书叫‘一个平凡时代的开端’,呵,不过它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相遇后,那女孩对我笑了笑,她说我很特别。”
“她还说,她喜欢特别的人,所以她给了我一个提醒,还说可以满足我三个愿望。”
那愿望包括摸一摸抱一抱等?
文锦冷不丁在心里插嘴。
“我不想上学。”
又安静了一会儿,安可文突然说道。
啥?说点我不想的…
安可文没有理会文锦的惊讶,自顾自说道:
“不想上学。厌倦现在的日子,想尝试女生的生活。不想有人际交往,想让别人代。”
…哈?这好像不是那种可以公开的内容吧?
这是安可文的内心的愿望?他真向那女孩许愿了。而目前的情况就是愿望应验的场景?还是感觉那里不太对…
“你想错了,我没跟她说我的愿望。”
当事人直接反驳了这一可能。
那到底发生…
“她先跟我说了那个提醒,然后说愿望可以等等,等到她看完了图书馆里的书,效果会更好。随后,她跟我分享了一个知识,涉及灵魂,她怀疑这涉及她自己的来历。”
“那个提醒叫,在帝国覆灭的那段时间,西大陆的‘沉默年代’,修会到处搜集有超凡能力或禁忌知识的人,然后嘛,把他们送上火刑架,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火刑架。至于修会嘛,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那个知识叫,在人类身体和意识死亡后,可以延缓死亡,关键是运用养料,成分包括但不限于泥土,虫子,天空,白云,人类,猫和狗。延缓的时限,和你是否被众人忘记有关。”
…
文锦安静听着,忽然想到了刚开始见到少年安可文那种莫名悲伤的情绪。
你现在正在用那种知识延续自己?
你是怎么死…
除了意外,死亡离和平年代的学生还是有点遥远。
出乎意料,安可文莫名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死法:
“笨蛋,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告诉我了?
“那个女孩在说出了那个提醒之后。”
他的语气里满含没有笑意的笑意:
“她就把我烧死了。”
“烧死在了火刑架上,就在那座图书馆里,估计还有那只十字架吧?我敢打赌,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管理员,之后那些,都是在和我的灵魂对话。”
“烧死我之后,她终于肯自我介绍。”
“她说,我可以称呼她,‘沉默年代的影子—迎着凡人的呼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