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药蚀身形变,阴阳错骨生。

作者:武初祖 更新时间:2025/6/7 21:08:44 字数:3190

冀州城的晨雾似未织就的素绢,在檐角凝出蛛丝般的絮缕时,宸燧已在城南当铺飞檐的阴影里候了三个时辰。

怀表链扣在他的指尖转出凉润的弧度,蟠龙纹表盖因经年摩挲而泛着幽光,表链上的东珠在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一滴将坠未坠的寒潭露水。

货郎扁担的吱呀声碎在青石板路上,米铺掌柜与账房先生的争执声漫过来。

茶馆二楼的茶香混着说书人的醒木声跌落:“青崖山那位大修上月斩了千年蛇妖,剑光过处——”话未毕,茶碗碎裂声与哄笑轰然炸开。

虬髯大汉拍案时佩刀晃出半寸寒芒,声如裂帛:“胡诌!我表舅的三姨夫在山脚垦荒,说那山终日云遮雾罩,连野兔足印都寻不见!”

哄笑如浪时,宸燧的目光却落向角落——那灰袍青年坐姿端肃如古刹铜佛,指节却在大汉拔刀刹那微不可察地蜷缩,袖口滑出半寸暗纹,正是回春堂的缠枝莲绣样。

那绣线用紫草染就的绛色,在晨雾中泛着暗紫。

辰时三刻,灰袍青年起身时衣袂擦过木凳,发出细若游丝的裂帛声。

宸燧敛了气息跟上去,三折街巷的晨光被高墙切成碎片,青苔巷弄里的潮气漫上来,沾得鬓角发凉。

他留意到灰袍青年鞋底沾着的泥土——黑中透红,是城南乱葬岗特有的土质,混杂着几缕苍白菌丝。

灰袍青年忽的驻足转身,嘴角笑意如冰面裂纹:“小友跟了这许久,可是寻药?”

话音未落,他袖底银针已破风而来,擦着宸燧的眉骨钉进青砖,留下焦黑细孔。

那银针尾端刻着细密符文,针尖泛着幽蓝微光。

“有些意思。”

灰袍青年召回银针时,指腹摩挲着针尾倒刺,“能避过我一分力道。”

他逼近的步履无声,宸燧后背贴上湿冷砖墙,忽的望见他耳后那片青斑——非寻常胎记,细看之下竟有细微蠕动感,是常年与断肠草、鹤顶红为伍,毒素渗入肌理后化出的活物般暗纹。

“在下…只想打听修行者的踪迹,听闻青崖山…。”

“修行者?”灰袍青年突然笑起来,“你可知他们最缺何物?”

话音未落,铁钳般的手掌已攥住宸燧腕脉,指节碾过之处传来细密的刺痛,“是气血。”

他另一只手探入怀中,青瓷瓶开封时溢出的气味,直往鼻腔里钻。

那气味中揉着数种药草的精魂——有断肠草的腥苦,有尸香魔芋的甜腻,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似活物黏液般的腥暖。

剧痛从手腕炸开时,宸燧眼前腾起墨色薄雾。

恍惚中他见灰袍青年耳后的青斑蠕蠕而动,化作数不清的细影,顺着衣领钻进衣襟深处。

………

宸燧再睁眼时,石板的冷意透过衣衫渗进骨缝。

空气中药味浓得化不开,混着铁锈与朽木的甜腥,头顶石缝渗出的黏液在火把光里凝成赤珠,摇摇欲坠。

四肢的铁镣磨破了他的皮肉,每动一下都牵扯出细密的疼,镣铐上的锈迹沾在伤口处,带来灼烫般的麻痒。

“醒了?”阴影里走出的灰袍青年捧着陶瓮,瓮中浸泡的青紫色物象还在搏动,血管如蛛网般在液体里舒展,“这是你之前那些“同路者”的。”

他将瓮搁在石台上,釉面映出石窟深处的景象:百十具躯体被铁钩悬在洞顶,溃烂的皮肤下似有虫豸攒动。

有的躯体下腹肿胀出奇,有的胸腹裂开,露出里面蠕蠕而动的肌理,更骇人的是墙角蜷缩的几个身影,皮肤半透明得能看见脏腑轮廓,其中一个转头时,眼窝深陷似古潭,瞳孔细得像针芒。

“丹人。”

灰袍青年顺着宸燧的目光道,声音极为平淡,“成药人前必经的劫数。”

他走到一具肿胀的躯体前,银针刺入后喷出墨色黏液,在地面蚀出白烟,“瞧,药性与肉身相斥,终是焚身之命。”

宸燧强迫自己环顾石窟:石台上摆满贴了标签的瓶罐,“血竭”“钩吻”“尸香魔芋”等字迹在火光下泛着暗红;墙角铜鼎里暗绿的药液翻涌着,气泡破裂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鼎旁石碑刻满符文,“太阴”二字凸在石面。

那些瓶罐的封口用蜡封着,有些蜡面上还留着指痕,显是频繁开启所致。

铜鼎下的火焰呈诡异的靛色,燃烧时无烟气,只余淡淡的硫磺味。

“莫费心思了。”

灰袍青年忽的贴近他耳畔,气息里有雄黄与腐草的味道,“这是残本法诀。”

他指尖划过宸燧眉骨的朱砂痣,力道轻得像拂过蝶翼,“倒是你这颗痣稀奇,竟让你比旁人多受三分药蚀。”

说罢灰袍青年转身舀起一勺鼎中药汤,强行灌进宸燧口中。

那液体入喉如万千细针攒刺,五脏六腑似被置于碾钵中研磨,胃液涌到喉头时已成墨色黏液,带着焦苦的腥气。

他能感觉到那液体顺着食道流下,所过之处不断生出炽热过常的灼烧感,胃里翻江倒海,却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有墨色的黏液一直从嘴角溢出。

此后七日,宸燧在剧痛与昏沉中反复沉沦。

灰袍青年每日换着毒物灌他:有时是断肠草的汁液,色泽暗绿琉璃,饮下后喉咙里似卡着碎玉;有时是尸香魔芋的根茎磨成的膏,带着甜腻的腐味,咽下后腹部如被冰棱穿刺;甚至有从丹人身上抽取的变异体液,色呈粉霞,带着淡淡的血气,入喉后浑身经脉仿佛被蚁群啃噬。

宸燧每回痛楚过后,他都能觉出自己身体的异状——皮肤光滑得像上过釉的古瓷,在火把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肌肉深处传来细微的爆裂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重塑;连骨骼都在发出密如蚕食桑叶的轻响,夜里安静时,那声音清晰可闻。

第七日深夜,灰袍青年举着染血的羊皮卷冲进来,声音里透露着激动与欣喜的情绪:“找到了!原是这是部太阴法门!”卷上阴阳鱼图案里,阴鱼处刻着“坤元”二字。

他抓起宸燧的头发,指腹碾过他喉结:“那些女人为何活不成?因她们体质受不住阳气反噬。”

“而你…”灰袍青年目光落在宸燧腰间时,笑意变得诡谲,“只要彻底转阴,便能成完美药人。”

那羊皮卷边缘残破,上面的字迹暗红,像是用陈年朱砂写成,有些地方已模糊不清,却仍能感受到一股阴寒的气息。

灰袍青年离开后,宸燧望向那些丹人。

他们蜷缩在阴影里,偶尔发出破碎的呓语:“…阿娘…疼…”有个突然扑过来,双臂扭曲成异状,指尖生出墨色倒刺。

他缩成一团时,铁镣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恰在此时,石窟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轻响。

所有丹人瞬间僵住,缓缓转头望向黑暗——月光漏进来,照亮一个踉跄走来的女子身影,脖颈处裂开的创口里,颈椎骨白得像初雪,她伸出的指尖还挂着半片腐烂的甲片,气若游丝:“救…”。

话音未落,洞口传来脚步声。

女子浑身一颤,跌进了更深的黑暗。

灰袍青年拎着个昏迷的少女走进来,另一只手托着团蠕动的血肉太岁,色泽如浸在赤霞里的灵脂:“让你久等了。”

“这等灵物能让任何血肉器官完美相融。”

短刀出鞘时泛着幽蓝的光,刀锋在他掌心划过,竟未留下半分痕迹。

接下来的景象便是一幅用霞彩与药汁绘就的残卷。

灰袍青年剖开少女胸腹时,子宫与卵巢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团血肉太岁似活物般包裹住器官,缓缓融入宸燧下身。

灼烧感从丹田炸开时,他听见短刀切割皮肉的轻响,剧痛中发出的嘶喊,尾音却带着奇异的尖细。

那短刀的刀刃虽薄,却异常锋利,切割皮肉时只有轻微的“嗤嗤”声。

血肉太岁接触到宸燧的身体时,感觉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钻进皮肤,带来强烈的异物感和灼热感。

少女的器官被植入时,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顺着下身蔓延开来,与体内的药气相缠。

最后一枚黑紫色丹药入喉即化,阴寒之气从丹田蔓延至四肢百骸。

宸燧低头看见下身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

灰袍青年探过他腕脉后,瞳孔骤然缩成针芒:“竟能同时容纳阴阳二气…妙极。”

说罢他抓起玉盒转身就走,袍角扫过“他”脚踝时,留下道暗绿色的痕印。

那玉盒上刻着繁复的花纹,打开时里面似有流萤闪烁,不知藏着何种珍奇药引。

宸燧蜷缩在浸透药汁的稻草堆里,小腹的坠胀感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舒展脉络。

她颤抖着摸向喉结处,那里只剩平滑的肌肤,怀表链扣硌着胸前新生成的柔软。

东珠在黑暗中泛着幽光,映着石壁上蜿蜒的药渍。

宸燧盯着湿石上的倒影:眉骨的朱砂痣红得似要滴血,下颌线变得柔和,唇瓣却绛紫如染了药汁的浆果。

当她试着发声时,喉咙里溢出的竟是少女般清越的嗓音,与百年前在宫墙下唱喏的少年声线重叠又散开。

宸燧脑海中闪过灰袍青年剖开腹腔的画面,那些在血肉太岁中搏动的卵巢,以及短刀落下时温热的触感。

当第一缕晨光从石缝漏进来,她缓缓蜷起膝盖,让掌心的怀表贴紧小腹。

怀表的冰凉触感与小腹的温热形成对比,让她恍惚间分不清这具身体的归属,唯有那枚蟠龙纹表盖,依然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提醒着她过往的一切。

……………

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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