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血道缠枯骨,白衣斩宿仇。

作者:武初祖 更新时间:2025/6/18 21:16:40 字数:7093

岩洞深处的硫磺气息与血肉太岁的腥甜在石缝间绞成密网,烛火将药师苍白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他断臂处新生的血肉臂膊正与玉盆中翻涌的血肉太岁发生诡谲共鸣,那团凝聚着方世庆舒意志的血肉太岁突然暴起,它的边缘伸出万千细须,瞬间缠上药师周身大穴。

“时机已至。”

方世庆舒的声音在药师脑海中震颤,带着千年沉埃的沙哑,“吾之血肉道韵已与血肉太岁彻底融合,汝之躯壳将为吾之载体。”

药师未及回应,便觉一股滚烫的洪流自断肢处席卷而入。

他能清晰感知到方世庆舒的意志渗透每一寸肌理——从丹田到百会,从经脉到骨髓,那不是侵蚀,而是一种霸道的“共生”。

血肉太岁的细须钻入药师的心脏,在那里编织出一张搏动的血色网络,每一次收缩都带着方世庆舒残存的道韵,将他的先天气息强行淬炼、重塑。

“痛吗?”方世庆舒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此乃血肉之道的馈赠。”

“待吾寄生完毕,汝之躯壳将能承载百秘境界领域的力量。”

药师紧咬下唇,额角青筋暴起。

他能看到自己的皮肤下,暗红的血管蠕动着,延伸至每一根指节。

那只融合了䶭蛮筋骨的左臂此刻尤为诡异,肌肉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肉太岁纹路,指尖轻颤间便有血色流光溢散。

当最后一缕血肉太岁气息融入眉心,药师猛地睁开眼。

瞳孔深处闪过方世庆舒特有的阴鸷,随即被他自身的冷冽覆盖。

药师抬起新生的左臂,五指张开时,掌心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血肉面孔——那是方世庆舒的意志烙印。

“感觉如何?”方世庆舒的意志在他体内盘踞,“快去冀州城。”

“殇德的伤势未愈,正是夺药人的最佳时机。”

药师没有回应,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灰影,撞碎岩洞顶部的钟乳石,朝着冀州城方向疾驰。

他掠过的空气留下一道暗红轨迹,那是方世庆舒的血肉道韵在空气中燃烧的痕迹。

………

莽村的瘴气在午后凝成墨色纱帐,缠绕着白骨堆砌的屋檐。

䶭莽佝偻着高大的身躯,蹲在䶭蛮失踪的山坳里,枯瘦的手指拂过地面上残留的毒针孔洞。

那针孔边缘凝结着幽蓝的结晶,正是药师惯用的定筋散毒迹。

“蛮小子的气息在此中断了。”

氶虚凑上前,脓疮密布的脸上露出谄媚,“村长,这毒……”。

“药师。”

䶭莽的声音像是两块顽石摩擦,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掠过真切的怒意,“那用毒的小子,带走了蛮小子。”

他的手指按在地面深陷的足印上,那是䶭蛮被拖拽时留下的痕迹,足印边缘的泥土呈现诡异的铁黑色——那是药师手臂上残留的毒血渗透所致。

䶭莽突然一拳砸在地面,青石瞬间龟裂,瘴气被震得向四周翻涌,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黑色毒藤。

“蛮小子的筋骨……”他站起身,佝偻的脊柱发出一连串爆响,“那毒夫定要拿他炼药!”

莽村的黑石屋前,赤身裸体的汉子们正在磨砺骨刀,殷縌捧着盛满血色浓汤的陶碗,鉄蔣抡起的巨锤砸在活人骨砧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当䶭莽拖着如山般的阴影走出时,所有声音骤然止息。

“备马!”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一块白骨椽子都在震颤,“随老夫去冀州城,宰了那个用毒的!”

百名莽村恶徒跨上用毒藤编织鞍鞯的烈马,马蹄踏碎瘴气,溅起的泥点都带着腐蚀性的青烟。

䶭莽没有骑马——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每一步落地都让地面泛起涟漪,速度竟比奔马更快。

䶭莽后颈那道铁黑色刀疤此刻红得像是要滴血,那是他被勾起的杀意灼烧所致。

………

冀州城的暮春夕阳被城主府的飞檐切割成碎片,洒在三百名玄铁甲卫的肩甲上。

这些身高八尺的壮汉虎背熊腰,玄铁打造的甲胄上刻着镇压邪祟的符文,每走动一步都发出沉雷般的轰鸣。

殇德站在檐下,手中古玉扳指的裂痕似乎更深了些,他望着西方天际那道越来越近的暗红轨迹,袖口的先天气息悄然流转。

“准备好了?”殇德问身旁的亲卫统领。

“三百玄甲,十三军阵,随时可战。”

统领向他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如金石交击。

话音未落,那道暗红轨迹已至城下。

药师悬浮在半空,新生的左臂垂下,指尖滴落的血珠在地面蚀出深潭般的孔洞。

他周身缠绕着方世庆舒的血肉道韵,与自身的先天气息交融,形成一股既阴鸷又狂暴的气场,让城墙上的守军纷纷后退。

“殇德,交出药人。”

药师的声音不再是单一的阴柔,而是混杂着方世庆舒的苍老沙哑。

殇德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先天气息不再收敛,淡金色的气劲不断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盾。

那光盾表面流淌着地脉金罡的纹路,正是曾震断药师手臂的力量。

“找死。”

药师冷哼,他的左臂猛地挥出。

一道血色匹练破空而去,不是箭矢,而是凝聚了血肉太岁与诡谲毒术的杀招,空气在匹练经过处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殇德侧身避开,光盾被匹练擦过,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他袖中滑出一枚碎玉,正是镇压地脉之力的玉佩残片,此刻被他捏碎,地下立刻涌出无数道金色气劲,缠向药师。

“军阵!”亲卫统领怒吼。

三百玄铁甲卫应声而动,脚下踏着奇异的步伐,瞬间组成第一道军阵——“铁壁阵”。

他们肩甲相抵,手中玄铁长枪斜指天空,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将殇德护在中央。

药师的血色匹练撞上铁壁阵,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玄铁甲卫们被震得连连后退,甲胄上的符文光芒明灭不定,却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殇德趁机欺近,右手并指为剑,淡金色的气劲直刺药师眉心。

“小心!”方世庆舒的意志在他脑海中急吼。

药师猛地矮身,殇德的指风擦着他头皮而过,将身后的照壁削去一角。

与此同时,药师新生的左臂突然变形,五指化作五根血色尖刺,反向刺向殇德腰腹。

殇德早有防备,他腰间古玉爆发出柔和光芒,将尖刺震开,却也被那股阴鸷的血肉道韵震得气血翻涌。

就在此时,冀州城门方向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百名莽村恶徒纵马撞开城门,氶虚甩出的毒粉瞬间撂倒数十名城卫,殷縌捧着陶罐投掷出的“活胎羹”在人群中炸开,腐蚀出大片焦黑。

䶭莽则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越过城墙,佝偻的身躯在落地时猛地挺直——他施展了“极致解放”。

那是䶭莽在生死之间领悟出的燃命禁术。

他的肌肉瞬间膨胀至极限,又在刹那间压缩成古铜色的铁块,皮肤下的血管如赤红的河流般奔涌,身高直接拔至一丈,原本佝偻的脊柱被撑得笔直,露出后颈那道狰狞的刀疤,此刻竟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药师!”䶭莽的声音震耳欲聋,他感知到药师左臂上属于䶭蛮的气息,眼中燃起血色火焰,“还我蛮小子!”

䶭莽一步踏出,地面龟裂,他的身形已至药师背后。

药师正与殇德缠斗,他的注意力全在前方,待察觉时已躲闪不及,只能拧身硬接。

䶭莽的拳头带着山崩地裂之势砸在药师胸口,那是蕴含了燃命力量的一击,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腔,拳头上甚至挂着几片血肉模糊的肺叶。

“噗——”药师喷出一大口黑血,身体倒飞出去,撞入后方由玄铁甲卫组成的军阵。

三百杆长枪同时刺出,枪尖没入他体内,血孔密密麻麻。

“死!”亲卫统领怒吼。

然而,就在玄铁甲卫准备绞杀时,药师体内的方世庆舒发出“桀桀”怪笑。

他的那些血孔中突然涌出大量暗红的血肉太岁,顺着枪杆攀爬,接触到玄铁的瞬间便腐蚀出青烟。

药师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被贯穿的胸口蠕动着长出新的内脏,断裂的骨骼发出“咔嗒”的拼接声。

“不好!”殇德脸色大变,“他能快速再生!”

药师猛地抓住身旁一名玄铁甲卫的脖颈,新生的左臂化作一张血肉巨口,将那名甲卫整个吞噬,只余下空荡荡的玄铁甲胄落地。

其余玄铁甲卫大惊,立刻变阵——“绞杀阵”启动,长枪如灵蛇般游走,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玄铁甲卫的军阵变幻莫测:

一. 铁壁阵:防御固若金汤,抵挡住药师第一波攻击。

二. 绞杀阵:长枪如蛇,封锁药师所有退路。

三. 雁形阵:甲卫分散包抄,利用人数优势消耗药师再生力。

四. 锥形阵:矛头直指药师心脏,试图一击毙命。

五. 八卦阵:按八卦方位游走,扰乱药师先天气息运转。

六. 鹤翼阵:左右两翼突进,中间牵制,似天鹤展翅。

七. 长蛇阵:甲卫首尾相连,形成连续不断的攻击链。

八. 方圆阵:外圆内方,攻防兼备,克制突进型敌人。

九. 偃月阵:若新月般弯曲,将药师困在弧内。

十. 锋矢阵:像箭矢前端,集中力量突破一点。

十一. 鱼丽阵:步骑结合,甲卫与殇德配合夹击。

十二. 玄襄阵:虚虚实实,以假象迷惑敌人。

十三. 钩形阵:两翼前出如钩,锁死药师移动范围。

每一次变阵都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玄铁甲卫们配合默契,枪影重重,将药师困在中央。

殇德则在阵外游走,淡金色的气劲如影随形,时而化作盾牌抵挡药师的血色攻击,时而化作利剑刺向他的破绽。

䶭莽则如同疯魔的战神,极致解放后的身躯不知疲倦,每一拳都似是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砸在军阵边缘,震得甲卫们七荤八素。

他对殇德视而不见,所有攻击都锁定药师——那个沾染了䶭蛮气息的仇人。

药师在三方夹击下险象环生,再生力虽强,却也跟不上如此密集的攻击。

他的左臂不断变形,时而化作盾牌格挡䶭莽的拳头,时而化作利爪撕裂玄铁长枪,方世庆舒的意志在他体内疯狂咆哮,指挥着血肉太岁吞噬一切可吞噬的血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方世庆舒怒吼,“吾来助汝!”

药师的双眼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方世庆舒的意志占据主导,他猛地张开双臂,周身的血肉道韵骤然暴涨,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

正在攻击的玄铁甲卫和莽村恶徒们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漩涡中心。

“不好!他要自爆!”殇德脸色煞白,猛地向后急退。

䶭莽却不管不顾,怒吼着冲入漩涡,拳头带着燃命的最后力量,砸向药师头颅。

然而,就在他拳头即将命中时,漩涡猛地收缩,所有被吸入的玄铁甲卫、莽村恶徒,甚至包括䶭莽自己,都在瞬间被血色光芒吞噬。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冀州城,城主府的飞檐被震得粉碎,烟尘弥漫,遮天蔽日。

殇德用尽全力撑起光盾,却仍被气浪掀飞,撞在残垣上,喷出数口鲜血,伤势瞬间加重。

烟尘散去,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血坑。

药师站在坑中央,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却奇迹般地活着。

他的左臂已经消失,胸口有一个恐怖的窟窿,方世庆舒的意志在他体内虚弱地喘息:“成了……他们都死了……”。

殇德挣扎着站起来,他的眼中充满难以置信:“你……”。

药师抬起头,眼中再无药师的阴鸷,只剩下方世庆舒的冷漠。

他一步一步走向殇德,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便愈合一分,那是吞噬了数百条生命的血肉太岁在发挥作用。

“殇德,汝该死了。”

方世庆舒的声音从药师口中发出,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快意。

他抬起仅剩的右臂,一道血色光柱射出,瞬间贯穿了殇德的心脏。

殇德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为死寂。

他手中的古玉扳指“啪”地掉落,裂痕贯穿了整个玉身。

方世庆舒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感到无比满足。

方世庆舒张开双臂,施展血肉之道的秘术,将一切能炼化的血肉精华全部剥离、吞噬。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皮肤变得红润有光泽,细微皱纹也逐渐消失。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方世庆舒体内升起,那是属于百秘境界领域的威压,让残存的城卫们纷纷跪地不起。

“百秘……终于到了……”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发出满足的叹息。

然而,就在方世庆舒准备离开时,一股更加强大的气息自东方极速逼近。

那气息清冷若万古寒冰,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淡漠,让他浑身一僵。

“柳……天……晨……曦……”方世庆舒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一道白衣身影如惊鸿般掠过天际,停在他面前。

白发垂肩映素裾,横持冷剑立风低。

冰眸微冷凝霜色,一身寒影对秋曦。

来者面容俊美无俦,白发胜雪,手中长剑散发着森然寒意,正是青崖山之主柳天晨曦。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似乎眼前的血腥战场只是一片虚无。

“方世庆舒,”柳天晨曦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八十年了。”

方世庆舒猛地转身,他体内百秘境界领域的力量全力运转,血色光芒暴涨,试图抵抗。

然而,柳天晨曦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起手中长剑,随意一挥。

一道匹练般的剑气撕裂空气,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却精准地将方世庆舒的身体斩成数百段。

他的那些碎块尚未落地,便被剑气蕴含的力量彻底分解,化作齑粉,连一丝血肉太岁的痕迹都未留下。

方世庆舒的意志在彻底湮灭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

柳天晨曦收回长剑,目光扫过满地尸骸,没有停留,转身便欲离去。

他没有回青崖山,也没有去任何地方,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暮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熟悉柳天晨曦的人知道,当年那个因执念而追杀方世庆舒的青年,早已在修炼太上之道的过程中死去。

如今的他,只是遵循着当年的执念,完成最后一步。

当方世庆舒彻底消失后,那缠绕了柳天晨曦八十年的执念也随之烟消云散,道心重归圆满。

静心苑的海棠树下,昭桧懿隔着残破的窗棂,将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尽收眼底。

他手腕上的锁灵铜铐不知何时已经断裂。

当柳天晨曦离去,冀州城陷入死寂,昭桧懿缓缓走出静心苑。

他跨过殇德的尸体,踢开玄铁甲卫的残骸,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冷静。

“来人。”

昭桧懿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残存的城卫和幕僚们战战兢兢地走出,看到昭桧懿,像是看到救星般,纷纷跪拜。

“清理战场,”昭桧懿环顾四周,“从今日起,冀州城由老夫接管。”

他没有费太多力气,便稳定了局势。

殇德已死,玄铁甲卫全灭,药师(方世庆舒)被柳天晨曦斩杀,莽村恶徒无一生还,冀州城的权力真空被昭桧懿无缝填补。

处理完一切政务,他来到西跨院。

宸燧依旧临窗而坐,手中擦拭着那只怀表。

昭桧懿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却间接害死了殇德、药师、䶭莽这三位强大的修行者,是个不折不扣的煞星。

“宸燧姑娘,”昭桧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冀州城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命人取来路引、身份证明,还有一锭沉甸甸的金子等,放在桌上。

又让人牵来一匹神骏的白马,鞍鞯华丽,显然是殇德的坐骑。

“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昭桧懿摆摆手,“记住,永远别再回来。”

宸燧抬起头,目光落在昭桧懿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感激,只是微微颔首。

她拿起路引和金子以及身份证明等,转身走向白马,动作流畅自然。

当宸燧翻身上马,马蹄踏碎满地血污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小姑娘,别急着走。”

当方世庆舒的声音如沉水古玉般在她脑海中泛起时,宸燧扶在马鞍上的手指仅似无意地蜷了蜷。

白马的鬃毛在暮色中若墨缎流淌,她垂眸时,长睫在眼睑投下的阴影恰好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锐芒——那并非惊惶,而是棋手察觉棋盘生变时的审慎。

宸燧的怀表链扣硌着掌心,表盖内侧的东珠正以一种极细微的频率脉动,与眉骨处的朱砂痣形成无声的共鸣,这两滴落入寒潭的墨,在她肌理下晕开不可见的涟漪。

“吾名方世庆舒。”

那声音裹挟着陈年朽木的气息,在宸燧脑海中铺陈开时,她正用指腹摩挲着怀表边缘的蟠龙纹。

这动作源自前世百年的习惯,当陌生信息涌来时,身体的惯性反成了最稳固的锚。

“百秘境界领域……” 宸燧在心中复诵这六字,指尖划过龙睛处的东珠,那冰凉触感让她精准捕捉到声音里潜藏的自负与不甘,唇线几不可察地抿了抿,未作评判。

方世庆舒的叙述像是一幅被虫蛀的古画,在宸燧脑海中展开时带着破碎的质感。

她望着冀州城方向腾起的薄烟,听着他讲述缪坔修行山庄的血色夕阳,讲述那个白衣青年如何从猎物化作猎手。

宸燧注意到一个细节:当方世庆舒提及柳天晨曦时,那声音的频率会不自觉地降低。

“他的剑……” 她轻扯缰绳,白马顺从地转过山坳,将城池的喧嚣抛在身后。

宸燧没有追问,只是让沉默蔓延,在棋盘上留出空白,等待对手落子。

这种留白并非压迫,而是源自一种近乎漠然的耐心——她习惯了在信息不全时保持缄默,方世庆舒声音里渗出的急切,倒成了可资分析的线索。

无情的太上之道。

宸燧想起方才那白衣人离去时的背影,衣袂划过空气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她曾在前世王朝藏书阁见过类似的记载,那些关于“斩情断欲”的篇章大多蒙尘,此刻却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方世庆舒的怨恨并未以怒吼呈现,而是藏在叙述的缝隙里,这是一道未愈合的旧伤,这让宸燧想起前世见过的陈年伤疤——越是深藏,越见狰狞。

“为何选我?” 她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路途上的驿站。

宸燧勒住马缰,任晚风掀起她的鬓角碎发,目光落在远处青崖山的轮廓上——那里曾是方世庆舒的噩梦,此刻却像是一枚沉默的坐标,标记着未知的风险。

“血肉太岁。”

方世庆舒的回答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药师以其为汝改易体质时,吾之意志已如墨入绢,再难剥离。”

他的声音忽然低哑下来,“小姑娘,吾观汝眉眼间无波无澜,倒似也合这无情的太上之道……只是执念太深,反成桎梏。”

宸燧闻言,嘴角极淡地牵了牵。

执念?她眼尾的余光扫过怀表盖内侧模糊的“永绥百禄”。

前世的百年沧桑,王朝的覆灭,肉身的衰老……这些从未宣之于口的执念,被一个陌生意志点破时,宸燧只是将怀表攥得更紧了些,指尖的温度似乎都被那冰凉的金属吸走。

“合作可以。”

她调转马头,朝着更深的山林行去,声音透过风声传来,平静得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但是,你需提供修行之法。”

“至于其他……” 宸燧顿了顿,目光扫过马蹄踏碎的花瓣,“生存的规则,我比你更清楚。”

没有威胁,没有炫耀,只是在阐明一种等价交换的可能。

白马的蹄声踏碎最后一缕夕阳,将她的身影卷入渐浓的暮色。

方世庆舒在宸燧脑海中讲解修行之道的基础,提及柳天晨曦时语气中的隐晦忌惮,都被她当作背景音收纳。

宸燧的心神沉浸在对未来的推演中——方世庆舒的价值在于其数百年的修炼经验,风险在于他与柳天晨曦的恩怨,而她需要做的,是在这两者间找到最稳妥的平衡点。

途经一处山涧时,宸燧勒马饮水。

水面倒映出她眉骨处的朱砂痣,那红点在夜色中微微跳动。

方世庆舒的声音适时响起:“此痣与吾之血肉道韵共鸣,倒是奇事。”

宸燧没有回应,只是用指尖蘸了蘸溪水,冰凉的触感让她理清思绪——任何无法立刻带来利益的好奇,都是不必要的消耗。

她重新翻身上马,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怀表在袖底发出幽微的光,与掌心的温度相互渗透。

多灾多难的路途上,如今又多了一个共生的存在,但这并未让宸燧心绪波动。

在她的认知里,人与人的关系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契约,方世庆舒的存在,不过是这漫长旅途中,一张条款尚需斟酌的临时契约。

夜色完全笼罩山林时,宸燧的身影已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唯有山风穿过峡谷,带来隐约的低语,而她早已将那些声音抛在身后,只专注于前方——长生之路纵有千难万险,她自会一步步走下去。

……………

柳天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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