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旺叟佯随路,心藏旧日凶。

作者:武初祖 更新时间:2025/6/30 10:25:31 字数:6681

暮春的余温被山道间的风揉成碎屑,混着腐叶的腥气贴在衣襟上。

宸燧走在最前,素色裙裾下摆沾着未干的泥点——那是熋沥死后,从山洞到官道拖出的痕迹。

她腰间的三色银隔着衣料渗着沉实的凉,体温焐不透的冰在肌理间蛰伏,提醒着她每一步都踩在刀刃边缘。

韓晁鹇牵着白歆然跟在宸燧身后,距她始终保持着丈许距离。

他换了件半旧的月白襕衫,袖口磨出毛边,却依旧挺直脊背,偶尔侧头对身边人低语,白歆然的白发微微颤动,风过处,一蓬蓬松软的芦花在肩头起伏。

她腕间的勒痕尚未褪尽,新结的痂在衣布下若隐若现,每走一步,指尖都要在韓晁鹇的袖口攥出更深的褶皱。

三日后,官道转入一片开阔的谷地。

谷中散落着几株老檀,树皮皲裂,陈年龟甲的纹路爬满老檀的躯干,树下坐着个身影。

那人身穿褐布短褐,腰背微驼,鬓角霜白,看模样已是知命之年,正低头用枯枝拨弄脚边的火堆,火星溅起又落下,在他沟壑纵横的脸颊上投下细碎阴影。

宸燧的脚步未停,韓晁鹇却拽了白歆然一把,示意她慢些。

那人闻声抬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尾的皱纹堆叠,唯有双眼抬眸时,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光破叶而出。

“三位赶路辛苦,”他开口,声音带着老人才有的沙哑,吐字却清晰,“可否借些干粮?老夫囊中羞涩,已两日未进米水。”

宸燧的目光在那人身上扫过,落在那双看似枯瘦、实则指节异常粗大的手上。

那双手虎口结着厚茧,掌心泛着长期握持硬物的青黄,绝非凡俗老农所有。

她未作声,继续往前走,腰间的怀表随着步伐轻晃,表盖内侧的东珠映着她眉骨处的朱砂痣。

“姑娘留步!”老者忽然起身,动作异常迅捷,全然不像是垂暮之人。

他几步拦在宸燧面前,脸上堆起谦卑的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老夫泰敏旺,并非歹人,只是想求口饭吃。”

“若姑娘不便,老夫可为三位引路,前方五十里有处歇脚的驿栈,比露宿荒野安稳些。”

韓晁鹇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她身侧,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老人家,我等行色匆匆,怕是不便……”。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泰敏旺打断。

他的目光越过韓晁鹇,直直看向宸燧,笑容里的谦卑渐渐淡去,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姑娘看着面生,是从冀州城方向来的吗?”

她的指尖微顿。

这人的目光像是沾了油的钩子,看似随意,却藏着试探。

宸燧想起冀州城的经历,她的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淡淡吐出二字:“路过。”

泰敏旺笑了,这次的笑落在眼底,让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亮了一瞬:“路过好,路过好啊。”

“冀州城那地方,近些年不太平,还是路过的好。”

泰敏旺的思绪忽然飘远,他眼前的火堆化作了另一片火——澜沧丛林里的篝火。

湿热的雾气裹着硝烟味钻进鼻腔,泰敏旺刚用军用匕首割断目标的喉咙,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同队的雇佣兵正蹲在尸体旁翻找值钱物件。

“旺子,这老东西兜里就几块碎银,够买发子弹不?”罖笏啐了口唾沫,军靴碾过地上的黄铜打火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那时刚满二十岁,迷彩服的袖口磨出破洞,手臂上的狼头纹身被汗水泡得发涨。

泰敏旺用匕首刮掉刀刃上的血渍,头也不抬地说:“搜仔细点,耳朵后面,鞋底子,老澜都爱藏这些地方。”

话音未落,他忽然起身踹向尸体的手腕,一块嵌在皮肉里的金片应声落地,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罖笏吹了声口哨:“还是你狠。”

泰敏旺舔了舔嘴角的血,觉得那铁锈味比丛林里的野果香。

雇主说目标是个私藏军火的土王,杀了他赏五千美元。

此刻那五千美元正躺在他的背包深处,足够换把新的AK47。

远处传来野象的嚎叫,泰敏旺把金片塞进裤兜,对着同伴扬下巴:“撤,天亮前出林子。”

走在最后时,他回头看了眼那具渐渐僵硬的尸体,忽然觉得对方睁着的眼睛碍眼,抬脚就把尸体的脸踹进泥里。

丛林里的王,从不需要怜悯。

后来泰敏旺去了暹罗,他在曼谷城外的黑市巷弄里租下间仓库。

仓库的木门总渗着水,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空福尔马林桶,铁架上悬着的脏器用白布盖着。

有天傍晚,一个穿丝绸马甲的富商推门进来,手上的玉扳指磕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

“要颗心,”富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香水味的手帕捂着嘴,“年轻女人的,越新鲜越好。”

泰敏旺正在给新到的“货”称重,闻言放下秤砣:“两百万铢,三天后取。”

富商皱眉:“太贵了。”

他忽然笑了,指了指架子上泡在冰水里的肝脏:“三月前有位议员要这个,出价三百万铢。”

“女人的心娇贵,得在活着的时候取,你说贵不贵?”富商的喉结动了动,最终从皮箱里数出二百沓钞票。

第三天夜里,泰敏旺带着朢甾和瑪梓这两个手下蹲在夜市的糖水摊旁。

目标是个名为沈婉宁的女学生,她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朢甾和瑪梓问:“直接绑?”

他摇摇头,把掺了药的椰汁递过去:“小妹妹,买一送一。”

沈婉宁接过椰汁时说了声谢谢,泰敏旺看着对方喝下去,看着她脚步发飘地走进暗巷,心里盘算着手术台的消毒水够不够用。

仓库的灯是裸露的灯泡,晃得人眼晕。

沈婉宁被绑在铁台上,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别害怕,”他忽然开口,声音竟有些温柔,“很快的。”

朢甾递来手术刀,泰敏旺却嫌不够快,抄起墙角的锤子。

沈婉宁的指甲忽然抠住铁台边缘,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啧了声,一锤砸在她的指骨上。

取出来的心脏还在微微颤动,泰敏旺用保鲜膜裹好放进冰盒,对瑟瑟发抖的瑪梓说:“处理干净,血迹还是用那个清除。”

富商来取货时,他正坐在门口数钱,一张张抚平褶皱,觉得那血腥味比任何香水都提神。

“下次要什么提前说,”泰敏旺把冰盒推过去,“肾脏的话得排队。”

再后来是掸国的诈骗园区。

园区建在半山腰,铁丝网通着电,每根柱子上都挂着“逃者死”的牌子。

他成了那里的园区经理,每天坐在监控室里看那些被骗来的人哭爹喊娘。

有个名字叫李正元的大学生总不肯骗人,被朢甾电得浑身抽搐,却还是梗着脖子骂:“你们这群狗养的……哦~,我艹你血马……哦~”。

泰敏旺嚼着口香糖走进刑房,踢了踢他的脸:“再骂?信不信把你舌头割下来做道餐。”

李正元啐了口血在他皮鞋上:“没母的玩意……哦~,整天穿的跟南通似的……哦~,我爸妈会报警抓你这个死基佬的……哦~等着进监狱捡肥皂去吧……哦~。”

泰敏旺忽然笑了,从抽屉里翻出个信封:“你爸妈?昨天刚给你打了五万,说凑够钱就放你走。”

李正元愣住的瞬间,他已经掏出手机,点开那段视频。

屏幕里,李正元的母亲正跪在地上给接线员磕头,花白的头发沾着灰。

“看见没?”泰敏旺把手机怼到他眼前,“你越硬气,你妈越受罪。”

李正元的眼泪淌下来,他却觉得厌烦,转身对朢甾说:“割他左耳,泡福尔马林里,寄给他妈。”

朢甾犹豫的片刻,泰敏旺从腰间抽出甩棍就砸过去:“聋了?”

收到那只耳朵时,他正在算当月的分成。

快递盒上沾着暗红色的血,打开时福尔马林的味道直冲鼻腔。

监控里,李正元的母亲拆开盒子就倒了下去,邻居的惊叫声刺破屏幕。

泰敏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觉得那苦味里带着点甜——原来摧毁一个人,比杀人有趣多了。

四十多岁那年,他在湄公河岸边被人捅了三刀。

后腰的血不断的留,汩汩地往沙子里渗。

动手的是泰敏旺最信任的副手秦淮,他嘴里骂着:“你在背后捅老子三年就算了,还踏马敢吞老子的钱,找死!”

他想爬起来,却发现手指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

一辈子算计别人,最后栽在最信任的手下手里,真是拙劣的笑话。

泰敏旺意识模糊间,他仿佛又闻到仓库里的福尔马林味,听到诈骗园区的哭喊,随后彻底沉入黑暗。

………

泰敏旺再次睁眼时,他成了婴儿,躺在柔软的襁褓里。

耳边是女人温柔的哼唱,带着奶香的手轻轻拍着泰敏旺的背。

这是冀州城的商贾之家,父亲泰承业做绸缎生意,母亲柳氏生得妩媚,抱着他时总爱用鬓角蹭他的脸。

上面还有个两岁的姐姐泰明玥,粉雕玉琢的,会笨拙地用小手摸泰敏旺的脸蛋,奶声奶气地说:“弟弟,软。”

他起初觉得新鲜,柳氏喂奶时,他会故意咬疼她,看她皱着眉却舍不得骂的样子;父亲抱他去铺子,他就把算盘珠子扒拉到地上,听账房先生慌张的叫喊。

可这种新奇感在泰敏旺六岁那年褪成了厌烦。

那天夜里,他蹲在父母房门外,听见父亲说:“再生个儿子吧,将来好能帮衬敏旺打理生意。”

母亲笑着应:“听你的。”

泰敏旺捏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

再生个儿子?分走他的家产?窗外的月光漏进砖缝,在地上拼出把冰冷的刀。

泰敏旺想起街面上的传闻,说有个名叫药师的人能出配各种奇药,行事诡秘却从不出错。

第二天一早,他把攒了半年的压岁钱——五串沉甸甸的铜钱——塞进袖袋,溜出了家门。

回春堂的小伙计见泰敏旺是个孩童,本想赶人,被他塞了两串铜钱,立刻眉开眼笑:“你找药师?他脾气怪,不一定见你。”

泰敏旺仰着脸,声音平静:“你就说,有笔生意,他不见会后悔。”

三天后,一个身穿灰袍的阴鸷青年在巷口找到他,他的衣服上沾着药渣,眼睛像是淬了毒的针:“你要让人生不出儿子?”

泰敏旺点头,从袖袋里掏出剩下的铜钱:“要最管用的,一辈子都没用的那种。”

药师忽然笑了,眼里淌出阴恻恻的光:“孩童家,懂什么叫一辈子?”

他梗着脖子:“我懂,就像是铺子关门,再也开不了。”

他的笑意更深了,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这药粉,混在茶里喝一次就够。”

“不过——”药师蹲下身,指尖几乎戳到泰敏旺脸上,“用这药的人,心要够狠,不然夜里会做噩梦。”

他接过油纸包,那包东西在掌心里沉甸甸的:“我不做梦。”

泰敏旺趁泰承业午睡时端去了茶水。

他正趴在桌上打盹,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他把药粉抖进茶碗,看着褐色的粉末在水里慢慢化开。

泰承业醒来时揉着太阳穴,接过茶碗一饮而尽,还笑着夸泰敏旺:“敏旺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他低下头,看着鞋尖上的尘土,没说话。

从那以后,柳氏的肚子再也没鼓起来。

泰承业私下请了不少大夫,喝了无数汤药,却总不见效。

有天夜里,泰敏旺看见他坐在院子里叹气,背影佝偻。

柳氏走过去想扶泰承业,却被甩开了手。

他站在门后,听着他低声说:“别碰我,我没用了。”

泰敏旺心里毫无波澜,只觉得少了个争夺家产的潜在对手,清静。

十二岁那年,他迷上了赌博。

骰子在骨盅里转的声音,铜钱落在桌上的脆响,比绸缎铺里的算盘声好听多了。

可泰敏旺总输,有时一晚上就能输掉父亲给的月钱。

没钱翻本时,他坐在赌坊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自家铺子的方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柳氏。

柳氏那年三十岁,正是丰腴的年纪。

她穿了件水绿色的绸裙,领口的盘扣总系得松松的,露出点雪白的肌肤。

街坊邻居常说,泰掌柜好福气,娶了这么个俏媳妇。

泰敏旺还想起自己的朋友䒜蘣荏——那个黄发黑皮、矮胖如坛的小子,上次在绸缎铺里,眼睛都黏在柳氏的腰上没移开。

第二天,他在巷子口堵住䒜蘣荏。

对方正啃着块麦芽糖,含糊不清地问:“找我干嘛?”

泰敏旺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娘,你想不想?”

䒜蘣荏的糖块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你说啥?”

他重复道:“我娘,一百两银子,让你睡一次,干不干?”

䒜蘣荏咽了口唾沫,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真、真的?”

泰敏旺点头:“钱到位,今晚就能让你进门。”

当天傍晚,䒜蘣荏揣着个沉甸甸的布包来找他,打开一看,竟是整整一百两银子。

“够不够?”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泰敏旺把银子倒在桌上,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够了。”

他拿着银子去回春堂,买了包无色无味的**。

药师打量泰敏旺几眼:“少年,这药烈,你要做甚?”

他扯谎:“家里闹耗子,药耗子用。”

夜里,柳氏正坐在镜前卸钗环,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泰敏旺端着杯茶水走进来:“娘,喝口水歇会儿。”

她笑着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手,还嗔怪道:“这么大了还毛手毛脚。”

柳氏仰头喝下茶水,没一会儿就打了个哈欠:“娘有点困了。”

泰敏旺扶着她躺到床上,看着她眼皮慢慢合上,嘴角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转身开门时,䒜蘣荏像是只偷油的耗子,溜了进来。

他守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

先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柳氏含混的呻吟,像是梦呓似的。

䒜蘣荏粗重的喘息声隔着门板传出来,带着股汗馊味。

有时里面的床板咯吱响得厉害,泰敏旺还隔着门喊:“轻点,别把床弄塌了。”

里面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又响起来,只是慢了些。

月亮爬到中天时,䒜蘣荏才出来,裤腰带都系错了。

他脸上红通通的,搓着手说:“你娘……真带劲。”

他皱眉:“滚。”

对方却不走,搓着手笑:“下次……下次还能不?”

泰敏旺数着手里的银子:“十两一次,提前说。”

从那以后,只要赌输了钱,他就找䒜蘣荏。

柳氏总说夜里睡不安稳,头晕得厉害,却从不怀疑自己的儿子。

有次她摸着泰敏旺的头说:“敏旺啊,夜里要锁好门,娘总觉得家里进了贼似的。”

他看着柳氏鬓边新增的白发,忽然觉得她蠢得可笑——贼不就在眼前吗?

十八岁那年,泰敏旺在城外撞见了药师。

药师正站在岩壁前,指尖弹出点银光,远处扑来的猛虎就定在了墙上,七窍流血,皮毛还在微微颤动。

泰敏旺看得眼睛发直,那不是蛮力,是能隔空杀人的手段!他像是块狗皮膏药,黏上了药师。

“教我,”泰敏旺跟在他身后,踩过药渣和枯枝,“你教我这本事,我给你钱,多少都行。”

药师头也不回:“我不缺钱。”

他又说:“我给你找药材,山里的灵芝,水里的珍珠,你要什么我找什么。”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睛眯成条缝:“我要你姐姐,泰明玥。”

“把她带来,我就教你。”

泰敏旺没有丝毫犹豫。

他跑回家时,泰明玥正在绣嫁妆,银线在绷架上绕出朵并蒂莲。

见泰敏旺进来,她笑着抬头:“敏旺回来啦?尝尝我做的杏仁酥。”

他抓起桌上的砚台,对着泰明玥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血珠滴在白绢上,绽开了朵红梅。

她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泰敏旺拖起泰明玥的脚往门外走,她的发髻散开,长发在地上拖出道黑痕。

路过账房时,账房先生吓得打翻了算盘,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姐病了,找药师看看。”

药师看着被拖来的女子,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昏迷中还蹙着眉,似是在做什么噩梦。

他忍不住嘴角抽搐,这小子,是真把自家人当仇人整啊,有点阴招就专往自家人身上使。

泰敏旺却催道:“人带来了,你教我。”

药师从怀里摸出本泛黄的书,扔了过去:“自己看,看不懂别找我。”

书皮上写着《燃血气谱》四个篆字。

他把书捧回家,关在房里看了一年。

每个字都认得,连起来却像是天书。

什么“引血气冲关,燃肌骨为薪”,看得泰敏旺一头雾水。

直到能倒背如流,体内也没半点动静。

他砸碎了房里的花瓶,怒吼着把书扔在地上——这根本就是本骗人的鬼书!

就在这时,药师推门进来,看着满地狼藉笑了:“急了?”

泰敏旺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你骗我!”

药师拨开他的手,慢悠悠地说:“想入门不难,把你妹妹泰明溪送来,我帮你。”

泰明溪今年十六岁,扎着双丫髻,总爱跟在泰敏旺身后喊“二哥”。

他找到她时,泰明溪正在院子里放风筝。

见泰敏旺回来,她笑着跑过来:“二哥你看,我的风筝飞得高不高?”

他一巴掌扇在泰明溪脸上,看着她愣住的样子,心里没半点不忍。

泰明溪的眼泪掉下来:“二哥,你打我?”

泰敏旺没说话,抓起她的头发将其打晕后就往门外拖。

药师接过昏迷的少女时,眼神复杂了些,却还是履行了承诺。

他给了他一粒暗红色的丹药,看着他吞下,然后将手掌按在他头顶。

一股温热的先天气息顺着泰敏旺天灵盖往下淌,流过血管,五脏六腑都在发烫。

“凝神,想《燃血气谱》。”

药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照做,脑海中的字句刚浮现,体内就涌起股狂暴的力量。

拳头捏紧时,指骨发出噼啪的响;耳朵动了动,能听见百米外麻雀振翅的声音。

泰敏旺冲到院子里,一拳砸在老槐树上,碗口粗的树干竟晃了晃,落下满地碎叶。

“这就是……力量?”他看着自己的手,笑得像是个疯子。

可泰敏旺没注意到,药师收回手时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更没发现铜镜里的自己——鬓角多了几缕白发,眼角的皱纹深了些。

获得力量的第二年,他觉得父母成了累赘。

他们总追问泰明玥和泰明溪的下落,眼神里对泰敏旺的怀疑愈发加重。

某个深夜,他走进柳氏的房间。

她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笑意,大概在做什么好梦。

泰敏旺拿起枕头,按住柳氏的脸。

她的身体在被子里挣扎。

没一会儿,那挣扎就停了。

他又去了泰承业的房间。

他正在算账,见泰敏旺进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敏旺啊,要不要陪爹喝杯?”

他倒了杯酒,往里面掺了点东西。

泰承业喝下后,咳嗽着捂住喉咙,指着泰敏旺说不出话。

他看着他倒在地上,血从嘴角淌出来,染红了账本上的数字。

收拾财物时,泰敏旺在柳氏的妆匣里发现了支银簪——还是他小时候送的生日礼物。

泰敏旺随手扔在火盆里,他眼神平静的看着银簪慢慢熔化。

如今泰敏旺跟在宸燧身后,听着韓晁鹇和白歆然的低语,脸上那副谦卑的笑渐渐敛去。

风掀起他褐布短褐的衣角,露出里面藏着的匕首。

泰敏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看了许久。

澜沧的丛林,暹罗的仓库,掸国的园区,冀州城的火光……两辈子的罪恶在他骨血里烧,烧出了这副五十岁的皮囊,也烧出了颗比寒冰还冷的心。

暮色漫上山道时,远处的驿栈亮起了灯火。

宸燧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泰敏旺一眼。

那目光冰冷,冻得他脸颊生疼。

泰敏旺却笑了,笑得愈发谦卑:“姑娘,前面就是驿栈了。”

前路漫漫,多一个同行者,总归热闹些。

他有的是耐心,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露出藏在枯骨下的锋芒。

……………

泰敏旺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