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残刹藏凶僧,寒宵隐杀机。

作者:武初祖 更新时间:2025/7/11 8:21:45 字数:3354

暮色如泼墨浸染的砚台,将官道尽头的残碑彻底吞噬。

宸燧一行人的身影被最后一缕夕照拉得细长,最终没入前方那片黛色的阴影中——那是一座被岁月啃噬得只剩骨架的佛庙,断墙缺口处斜斜支着半块残碑,碑上“大慈”二字被风雨剜去了右下半边,只剩“大兹”二字在暮色中泛着青白。

 泰敏旺走在最前,铁刀拖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的褐布短褐被夜露浸得发沉,贴在背上勾勒出嶙峋的骨相。

泰敏旺经过白日与红云一战,他鬓角的霜白又深了几分,风吹过时,那些白发在风里颤着,似乎随时会从头皮上剥落。

 韓晁鹇扶着白歆然的手臂,步幅放得极缓,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她那头雪似的白发用木簪松松挽着,木簪边角被摩挲得温润,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风轻轻掀动着,恰好掩住眼底那抹泛红的瞳仁。

白歆然的脚步踉跄,鞋底踩在断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指尖在他的袖口绞出深深的褶皱,布料被攥得发僵,显露出她对这破败庙宇的本能畏惧。

 宸燧落在最后,素色裙裾扫过丛生的瓦砾,裙角沾着的草籽在暮色里闪着微光。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三色银,金属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漫过皮肤肌理。

方世庆舒的意志依旧沉寂,任宸燧如何凝神,都只触到一片幽暗的冰凉。

 佛庙的大门早已朽烂,只剩两根焦黑的木柱歪斜地支着,柱身上隐约可见褪色的彩绘,飞天的裙裾被风撕碎成残影,散在斑驳的木纹里。

跨进门槛时,脚边踢到什么硬物,低头看时,却是半块断裂的泥塑佛手,指节处的金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陶胎,掌心的法印被岁月磨得模糊,倒似在无声地叩问着什么。

 庙宇的庭院里长满了及膝的蒿草,草叶间散落着破碎的瓦当,其中一片刻着缠枝莲纹,边缘却沾着暗红的斑迹,在月光下泛着可疑的光泽。

正殿前的香炉倾倒在地,炉口积着厚厚的黑灰,凑近时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混杂在潮湿的霉味里,成了陈年血渍泡透的魂。

 “今晚便在此歇脚。”

宸燧的声音打破寂静,她的目光扫过正殿那扇歪斜的木门,门板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边缘翻卷着,像是某种野兽的爪印,又像是被人生生抠挖出来的沟壑。

 韓晁鹇扶着白歆然在香炉旁坐下,从行囊里取出半块干粮递给她。

白歆然接过时,指尖触到他的指腹,那温度比白日里凉了许多,带着一种紧绷的僵硬。

她小口啃着干粮,红瞳怯怯地瞟向正殿的方向。

 泰敏旺靠在断墙上,铁刀横放在膝头,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眼睛半眯着,似在打盹,眼角的皱纹却微微抽搐,显露出并未真正放松的警惕。

白日里与红云一战的挫败像是一根刺,扎在泰敏旺喉头,吐不出咽不下,只能化作沉沉的呼吸,撞在胸腔里发出闷响。

 宸燧推开正殿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照亮了满墙剥落的壁画。

壁画上的飞天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半截藕臂从云雾中探出,指尖垂落的璎珞碎成了齑粉,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踩上去簌簌作响。

 正殿中央的佛像早已坍塌,只剩半截莲座歪斜在地,莲瓣上的金漆被刮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粗糙的石质。

莲座旁堆着些散乱的蒲团,大多已经朽烂,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其中一个蒲团上沾着几缕黑色的毛发,长短不一,像是某种动物的鬃毛,又像是人的发丝。

 她的目光在殿内逡巡,最终落在角落的阴影里。

那里坐着一个人影,背对着门口,身披一件灰黑色的僧袍,袍角拖在地上,沾着不少泥污。

月光恰好落在他的光头顶端,泛着青白色的光泽,颈间挂着一串硕大的佛珠,颜色深褐近乎发黑,每一颗都被摩挲得光滑圆润,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滞涩感。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这是个看起来约莫二十许的僧人。

他的额头至鼻梁有一道黑色的纹路,十字般横亘,边缘模糊,像是用陈年的血痂凝固而成;脸颊两侧也各有一道对称的黑纹,从眼角延伸至下颌,将那张脸分割成破碎的块状。

 僧人的嘴角咧得极大,露出整齐划一的牙齿,那笑容并非善意的平和,而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咧开。

他的眼神也异常锐利,落在宸燧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兴奋,瞳孔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蠕动,泛着幽暗的光。

 “施主深夜至此,可是迷途了?”僧人开口,声音沙哑至极,每个字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顿挫,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齿间摩擦。

 宸燧的眉骨处,朱砂痣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目光在他颈间的佛珠上停留片刻——那些珠子的孔洞边缘,隐约沾着暗红色的碎屑。

 僧人的目光依次扫过宸燧身后的韓晁鹇与白歆然,他在她雪白的长发上停顿了一瞬,嘴角的笑容又拉大了几分,黑纹在脸上扭曲成更诡异的形状:“施主们若不嫌弃,这破庙虽简陋,倒也能遮遮风雨。”

 韓晁鹇扶着白歆然走进正殿,指尖在她腕间轻轻捏了捏,那力道带着安抚,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对着僧人拱手道:“多谢大师收留。”

目光却在对方脸上的黑纹处飞快掠过,随即落在莲座旁的阴影里,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极轻的窸窣声。

 白歆然的红瞳怯怯地抬了抬,看到僧人脸上的黑纹时,下意识地往韓晁鹇怀里缩了缩,指尖攥紧了他的衣襟,布料被扯得发紧,显露出她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的气息太过诡异,像是混杂了腐烂的草木与新鲜的血腥,闻之令人心悸。

 泰敏旺最后走进来,铁刀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他没有看僧人,只是找了个离门口最近的角落坐下,将刀横在腿上,掌心按住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他们各自安顿下来,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散去。

僧人重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坐回角落的阴影里,双手合十,仿佛在打坐诵经,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月光从他身后的破窗漏进来,在他灰黑色的僧袍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照亮了袍角处一块深色的污渍,形状像是溅落的血滴,早已干涸发黑。

 夜深时,殿外的风声渐紧,卷着残叶撞在断墙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白歆然靠在韓晁鹇肩头睡着了,呼吸微弱,红色的瞳孔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颤动。

 韓晁鹇没有睡,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角落的僧人身上。

那人一动不动,只有偶尔微不可察的呼吸起伏,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但韓晁鹇总觉得不对劲,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浓得盖过了庙宇的霉味,像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般。

 泰敏旺靠在墙上,眼睛半睁半闭,似睡非睡。

白日里被红云击碎的自信,此刻正化作某种阴鸷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铁刀的刀柄,那里还残留着驿栈的血渍,虽早已干涸成暗褐色,却依然还能嗅到那股甜腥的气息。

 宸燧坐在莲座旁的蒲团上,指尖轻轻拂过莲瓣上的刻痕。

那些纹路粗糙而深刻,似是用利器硬生生凿出来的,边缘还沾着细碎的石屑。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僧人身上,眉骨处的朱砂痣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眼底平静,倒映着对方僵硬的身影,不起半分波澜。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僧人忽然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光头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泽。

没有回头,却像是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的一切,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喟叹,像是梦呓,又像是某种低语。

 这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宸燧的指尖顿了顿,韓晁鹇的目光骤然收紧,泰敏旺的手猛地按住了刀柄。

 僧人的思绪,顺着记忆的藤蔓,爬回那片百花纷飞的土地。

 ………

思绪回到现实,僧人依旧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嘴角的笑容越发诡异。

他能感觉到殿内几人的警惕,泰敏旺按住刀柄的手在微微用力,韓晁鹇扶着白歆然的手臂肌肉紧绷,宸燧看似平静,指尖却在无意识地摩挲着什么——这种被人提防的感觉,让他体内的脑蛊和脊虫都变得兴奋起来,脊虫甚至在他的脊椎里轻轻蠕动,让他的后颈微微鼓起一个小包。

 僧人缓缓站起身,身上的僧袍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了里面沾着的暗红色污渍,那是前几天一个商人的血。

月光照在他脸上的黑纹上,更显阴森恐怖。

“夜深了,施主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僧人说,声音依旧沙哑刺耳。

 说完,他转身走向殿内的另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杂物,看起来像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

但只有僧人知道,杂物后面藏着一个洞,洞里堆着十几根白骨,有的上面还沾着碎肉——那是他“玩腻了”的“玩具”。

僧人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似乎真的睡着了。

 但宸燧、韓晁鹇和泰敏旺都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这个诡异的僧人,就像是一颗埋在暗处的毒刺,随时可能扎出来,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殿外的风声越来越紧,卷着沙石打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而这座破败的佛庙,也在夜色的笼罩下,变得更加阴森恐怖。

每个人的心里,都笼罩着一层阴影,谁也不知道,这个夜晚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或许,当第一缕晨光出现时,这里又会多几具白骨,成为他新的“收藏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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