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双姝历群山,逢扰制狂徒。

作者:武初祖 更新时间:2025/7/30 9:42:13 字数:9446

峰峦叠嶂路漫漫,晨雾如纱,尚未褪尽最后一缕朦胧,宸燧与白歆然的身影已嵌入裂云嶂的轮廓里。

她们身后官道上的血腥气被山风反复撕扯,终于淡成一丝若有若无的影子,而前方横亘的十座高峰,却如沉睡的巨兽,将青灰色的脊背隐在翻涌的云气中,每一道岩缝都似蓄着千年的沉郁。

最东首的裂云嶂确不负其名,岩层如被天工以巨斧劈凿过,断面齐齐崭崭,却在垂直的崖壁上生出苍松,根系似铁爪般抠进石缝,枝叶贴壁舒展,仿佛要与这险峻争上几分。

白歆然攥着怀中的铁刀,刀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韓晁鹇倒下的那一刻,这柄刀便成了她与过往唯一的牵连,她每走一步都要将刀身往衣襟里按得更紧些,似乎那冰冷的铁能渗出些微暖意,熨帖她颤抖的指尖。

白歆然的白发被山风卷得四散,几缕缠在颊边,遮住了眼底的红瞳,唯有绞着衣角的指节泛白,泄露了她那份难以言说的惊惧。

宸燧走在前方,素色裙裾被路边荆棘勾出细密的痕迹。

她的呼吸渐沉,每一次抬腿都似拖着千斤重物,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的疲惫,已顺着骨骼的缝隙渗进来,化成细密的酸痛。

但宸燧的脚步始终稳若磐石,踩在覆着湿苔的岩石上时,足尖总会先轻轻碾过,试探着石面的虚实,再将重心缓缓移过去——这是她前世行军时刻入骨髓的习惯,纵是疲惫到极致,也绝不会给危险留下分毫空隙。

裂云嶂的险道最是磨人,仅容一人通过的崖边小径,外侧便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云雾在谷底翻涌如沸,偶有鹰隼掠过时,翅尖几乎擦着岩壁,带起的风都透着股凛冽的寒意。

白歆然走到半途便僵住了,双腿抖得厉害,铁刀的刀尖在石上划出细碎的声响。

宸燧没有回头,只伸手将自己的裙角撕下一角,递到她手中:“攥紧。”

白歆然依言攥住那片素布,布料上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虽不灼人,却能暖透指尖的冰凉。

宸燧牵着白歆然往前走,步幅放得极缓,每走三步便会顿一顿,等身后的人跟上。

风从崖下钻上来,卷着两人的发丝缠在一起,又被下一阵风扯开,恍若那些在命运里短暂相系,又仓促离散的牵绊。

翻越裂云嶂,第二座山便是漱玉山。

行至半山,天忽然落起冷雨,雨水顺着岩缝淌下,在石阶上织成纵横的水网,踩上去吱呀作响。

白歆然脚下一滑,铁刀脱手坠向崖边,她惊呼一声,竟忘了身处险境,伸手便要去捞。

宸燧眼疾手快,探身抓住白歆然的后领将人拽回,另一只手已稳稳接住刀柄。

铁刀上的寒气顺着指尖传来,冻得她指节微微发颤。

“刀比命重要?”宸燧的声音被雨声打湿,听不出情绪,只像是雨珠落在石上,清冷而直接。

白歆然抱着失而复得的铁刀,肩膀剧烈地颤抖,却始终没有抬头。

雨水混着泪水滚落在刀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又被她用袖口笨拙地擦掉,仿佛那是韓晁鹇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痕迹,容不得半点玷污。

雨势渐歇时,两人已至漱玉山巅。

山巅多生青石,经雨水冲刷后泛着莹白光泽,倒映着天光,确有“漱玉”之意。

稍作喘息,她们便向着第三座山赤霞岭进发。

岭上红岩遍布,被烈日晒得滚烫,踩上去如踏火炭,鞋底似乎要被烙穿。

白歆然的白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颈间,泛起细密的红疹,她却只是咬着唇,一声不吭地跟着宸燧的脚印前行。

宸燧不时侧头看白歆然,见她唇色发白,便会在树荫处多歇片刻,从怀中摸出半块干饼递过去。

白歆然接过,小口啃着,目光始终不离怀中的铁刀。

第四座山断云崖的风最为凶悍,裹挟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两人不得不侧过身,背对着风前行,即便如此,口鼻间仍灌满了沙尘。

宸燧用布条将自己和白歆然的口鼻捂住,只露出双眼,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昏黄一片,唯有彼此的身影是唯一的依靠。

行至崖中段,风声陡然尖利,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

白歆然的脚步顿了顿,头顶的脊虫忽然轻轻颤动,节肢张开少许,似在戒备。

宸燧伸手按住她的肩,示意她继续前行,自己则放慢脚步,殿后护卫。

那无形的威胁终究没有出现,待走出断云崖,两人都松了口气,解下布条,吐出满嘴的沙砾,相顾无言,唯有眼底的疲惫更深了几分。

第五座山锁雾关的浓雾能吞噬一切视线,两人只能凭着山溪的流向辨别方向,水声成了唯一的路标。

雾中寒气森森,即便在白日,也如坠寒夜。

宸燧取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身前三尺之地,更多时候,她们只能伸手触摸岩壁,一步步摸索着前行。

白歆然的呼吸越来越重,好几次脚下踩空,都被宸燧及时拉住。

“跟着水声走,不会错。”

宸燧的声音在雾中显得有些缥缈,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白歆然点点头,攥紧了手中的铁刀,亦步亦趋地跟着,听着潺潺的水声。

穿出锁雾关,便是第六座山无名坪。

坪上杂草丛生,长得比人还高,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草叶间多有碎石,稍不留意便会绊倒。

宸燧在前开路,用手中在路上捡来的断刃劈开挡路的杂草,白歆然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头顶的脊虫偶尔探头,似乎在感知潜藏的危险。

第七座山望月台的石阶陡峭如梯,每一步都要抠住石缝才能向上。

石阶年久失修,多处松动,踩上去摇摇欲坠。

宸燧先攀上几级,确认稳固后,再回头拉白歆然上来。

如此反复,进度缓慢,却稳妥异常。

至午夜时分,两人终于登上台顶,恰逢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清辉遍洒,照亮了彼此脸上的疲惫,也照亮了远方连绵的山峦。

白歆然望着月亮,忽然轻声道:“夫君说过,月亮是逝者的眼睛,会看着我们。”

宸燧沉默片刻,道:“那便让他看着,我们会好好的活下去。”

第八座山栖鹤坡的碎石松动,走在上面总像是要往下滑。

两人只能手脚并用地攀爬,指尖被碎石磨破,渗出血迹,与泥土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白歆然的体力渐渐不支,好几次都要栽倒,全靠宸燧及时伸手扶住。

她头顶的脊虫始终蛰伏着,节肢偶尔轻颤,像是在感知周遭的危险,却从未显露半分攻击性,倒像是个沉默的护卫。

第九座山奔雷谷的风带着轰鸣声,说话都要费尽力气。

谷中多巨石,被风蚀得奇形怪状,如猛兽嘶吼。

风声掩盖了其他声响,两人只能靠手势交流,一前一后,互相照应。

风势最大处,几乎要将人吹飞,宸燧便让白歆然躲在巨石后,自己先过去探路,再回来接她。

至第三日黄昏,当两人终于攀上第十座山接天峰的峰顶时,夕阳正将云海染成金红。

白歆然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怀里的铁刀“当啷”一声撞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没有哭,只是将额头抵在刀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吞咽着什么,是委屈,是恐惧,还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宸燧靠在一块被晒得温热的巨石上,闭上了眼睛。

山风带着峰顶的凉意拂过,掀动她汗湿的鬓发,露出眉骨处那点朱砂痣,在暮色中亮得像是一粒凝固的血珠。

疲惫如潮水般漫上来,几乎要将宸燧的意识淹没,她能感觉到方世庆舒的意志在沉寂,三色银的凉意贴着肌肤,成了唯一的支点,让她不至于彻底沉入黑暗。

白歆然抱着铁刀,蜷缩在巨石旁睡着了。

她的呼吸微弱,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在月光升起时,泛着细碎的光。

宸燧侧过头看白歆然,目光在那柄铁刀上停留了片刻——刀身的血渍早已干涸,成了暗沉的褐色,却仿佛仍能嗅到佛庙的血腥气,听到韓晁鹇最后那句带着血沫的嘱托,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却重得压在心头。

夜露渐重时,宸燧正欲沉入梦乡,她脑海中忽然响起方世庆舒的声音。

那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带着一丝久违的清醒:“汝想现在便成为修行者吗?吾可以帮汝踏入修行,成为修行者。”

“世人常说万事开头难,而吾可以为汝开这个头。”

宸燧的意识在疲惫中挣扎着,像是陷在泥沼里的人伸手去抓一根浮木,良久才挤出一句:“为什么现在才说。”

“此前环境不稳,不适宜修行。”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修行如培苗,需得土壤安宁,方能生根。”

她笑了笑,那笑意极淡,几乎要被疲惫吞噬:“姑且信你。”

“在帮汝踏入修行前,吾先讲解一下修行方面的信息。”

方世庆舒的声音在宸燧脑海中回荡,清晰而稳定,“修行者的修为分为十大层次,这十个修行层次具体划分为:调息、守玄、排浊、散意,明劲功、暗劲法、化劲术,阴海阳泉、心桥彼岸,百修入秘境。”

他顿了顿,继续道:“接下来吾便整体概括一下这十个修行层次的法门。”

“修行法门,其为修道,何为道也?大道无形,生与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大道。”

“这段话里有三个概念:形,指物质、形态;情,指能量、运动;名,指信息、规律。”

“这是万物存在的三种方式,也就是人认知万物的三种方式。”

“形,是存在的基础,即物质实体;情,是实体的运动;名,是对不同形态实体的命名区分归类,以及对不同运动方式的命名归类。”

“其中,天地、日月、万物,三个概念都指的是万物。”

“大道是无形、无情、无名,万物是有形、有情、有名。”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无名为清,有名为浊。”

“无情为静,有情为动。”

“无形为虚,有形为实。”

“无为本,有为末,从无到有,谓之降本流末。”

“清者浊之源,静者动之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无名为有名之源,无情为有情之机。”

“人能够从有分别心到无分别心,从有行为动机到无行为动机,就能够回归到天地万物的本源。”

“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这段话里也有着三个概念:神,指认知,分辨不同,对应名,即信息、规律;心,指决策,判断得失,对应情,即能量、运动;欲,指需求,欲望追求,对应形,即物质、形态。”

“人的认知清晰,决策就不会出错,决策不出错,就不会产生过度的欲望追求。”

“人能够节制过度的欲望,就会有理性的决策,能够做出理性的决策,就会获得更全面的认知。”

“认知明理,是性功;节制欲望控制言行,是命功。”

“两种方式皆可入门,最终结果都是达到性命双修,消灭三毒。”

“三毒,是指贪、嗔、痴。”

“贪,乃欲望过度,对治方法是戒,即节制欲望;嗔,乃冲动决策,对治方法是定,即理性决策;痴,乃片面认知,对治方法是慧,即全面认知。”

“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如果无法消灭三毒,是因为心还不能真正静下来,过度的欲望还没有遣除掉。”

“人外在的可知可见的欲望是很容易控制的,只要意志坚定都可以控制住。”

“即使意志不坚定,只要进入一个规矩严格的环境里,那些不好的言行习惯也会慢慢改变。”

“但人内心潜在的欲望却很难清除,因为人内在的细微活动,外人无法发现,即使自己也很难觉察到。”

“比如人无意识的皱眉头动作,这些细微的动作都是多余的,会造成没必要的能量消耗。”

“只要人内心产生细微的情绪,身体就会做出相应的细微动作。”

“虽然这些微小的动作消耗能量不大,但一般人都是整天一直不间断的长期没有停止过。”

“积累起来消耗量也是巨大的。”

“这就好比一个水桶,不怕被一次性舀走多少水,怕的就是持续不间断的漏水。”

方世庆舒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似在给宸燧消化的时间,随后继续道:“吾再简单讲述一下修行者前四个层次的修行与先天气息的作用。”

“调息、守玄、排浊、散意,乃是按人体经脉因为一呼一吸,脉行六寸,二刻周流全身一周为度的规律,进行修身的修行。”

“这四个层次修行的主要作用是调整中枢神经系统和内脏器官的机能,使体内产生气化。”

“顺着经络疏通淤塞,调整体内阴阳平衡,促进新陈代谢,增强机体功能,并排浊留清,将体内沉积的疾病之浊气,从涌泉穴及时排除体外,以上从始至终都是在定式,自然宁静的过程中进行的修行。”

“由于不断地调整体中代谢失调,可以使修行者逐步恢复健康,达到修行深造中的具体需要,从此不再遭受二十四象之苦。”

方世庆舒随后一一细数二十四象:“一曰虚象,来去有影无形,怯怯无力无能,皮肉之间有象,定是水土不荣;二曰实象,有形有性有质,来去首尾相同,上下表里一致,寒痰湿热凝成;三曰动象,来如狡兔去如轮,筋骨之间有风旋,中取轮宽在关节,斡旋兔转骨变形;四曰静象,静如小偷潜行踪,潜藏隐匿不出声,神感气氛有异象,定是后天盗先天;五曰轻象,轻如鸿毛任飘摇,质小量大如雾消,应指梭梭榆荚落,阴虚阳亢误三焦;六曰重象,举止缠绵似黏粘,如液滴滴象滚丸,头重脚轻根底浅,旋游上下力不全;七曰缓象,蜗牛爬山举步艰,身重腿软呼吸难,背压重物胸腹满,气旋阻滞运转难;八曰急象,急如火燎风摇扇,头晕目眩身软瘫,数象不应是空位,风水不济心神颤;九曰宏象,气旋广博数连环,水木火土遇风扇,气势磅礴风卷卷,金不肃降北水寒;十曰悬象,悬如挂件勾腰间,无根结代摆还停,随王伴驾华凸显,金钟倒置思未刑;十一曰漂象,飘如月满水荡舟,起伏高低不自由,左旋右转无舵手,元气不足血液稠;十二曰浮象,浮如海里撒原油,显象污浊不见候,髓海空虚骨不密,数象血中有浊污;十三曰盈象,车水马龙进朝廷,充塞嘈杂乱哄哄,将相议谏难中正,搅乱君主无神明;十四曰亏象,天道虧盈而益謙,不知持满辜负天,损精败气身毁坏,气象数象无轨连;十五曰迟象,数象缓慢至惟三,气象数象传导难,小駃于迟作持缓,阳不胜阴气血寒;十六曰朔象,月日经纬同合朔,同经同纬日即蚀,数象北漠冰寒冷,定是阳虚里寒生;十七曰滞象,天运地滞不能宣,凝聚心头有思念,数象气象皆有怨,是象气虚血液粘;十八曰强象,强为炁中之精虫,先天之炁来化生,炁损骨软精华少,身似南泥恼府空;十九曰生象,生似树木被刀割,摇摆偏执枯萎多,脉气有形而无象,旋游欠力水土竭;二十曰涩象,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水流沙滩刃而止,来龙不利去亦竭;二十一曰鼓象,鼓室中空两头圆,两侧分和走气旋,啴啴欲动气血乱,土木干涸水断源;二十二曰利象,人为财利心憔悴,鸟为啄食命黄泉,利带双刀金挎戈,屠刑伐命两空空;二十三曰沉象,旋感渊底有重物,游弋彷徨泪两行,忧思悲痛积怨起,神甫神异颠倒魂;二十四曰旋象,工倕旋而盖规矩,物化而不以心稽,日月更明随天旋,疾迟高低与神侔。”

直至二十四象尽数解说完毕,方世庆舒才转入先天气息的阐释:“先天气息,其作用为,升华肉身,提升力量,养生延寿,强身壮体,容颜常驻,永葆青春,千毒不侵,百病不生,长寿不老等。”

“汝之需要在吾帮汝修行时做到虚、静、忘、定、松和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的要求,吾便可以帮汝进行调息层次的修行,让汝成为修行者。”

他继而详解调息:“调息,能够使心神安宁,通过调息,将呼吸之气息调匀、细柔、悠长,达到致虚极、守静笃,即把意识化为虚无状态,以后天气息换得先天气息,并使先天气息通过后天气息而得到培补和充实。”

“通过调息使体中的气息自然澄清,即使清气浮于上部,浊气凝于下部,为排浊打下坚实基础。”

“在调息的姿势中有一握固动作,这是真道法门区别于其它法门的特点。”

“握固的方法是屈大拇指于四小指下,以大拇指掐无名指根部指纹。”

“在《修行大全》中记载道:握固与魂魄安门产也,此固精明目,留年还魂之法门,若能够终日握之,邪气百毒不得入。”

“修行时握固,有助于思想安宁。”

“由于修行者体中的清、浊之气息混合分不开,浊气多,所以一般人没有什么感觉,修行练到气神状态,指纹掐与不掐则大不一样。”

“握固时,肺经给三焦经以气息补充,因此劲力更充沛,意念更集中,更稳静。”

“而指纹一松,则全身松懈无力。”

“而在神虚状态时,握与不握,体中之劲头判若两人,尤其是病患者,修行时指纹一松,不过片刻,全身反应立即消失,而指纹掐紧则病状反应明显。”

“调息的意念集中于膻中穴。”

“医道理论认为,食物中的精微气息,有一部分进入胸腔,与通过呼吸得来的天阳气息相合而形成宗气,胸是宗气积聚的地方,所以调息能够培补宗气,而宗气有贯心以通血脉的功能,从而使全身气血和畅。”

“神返身中气自回,调息能够使散乱在外的气息得以重返气穴,因此能够排除杂念,让神形安静,这是调理精、气、神的修行。”

随着方世庆舒的引导,宸燧缓缓调整呼吸,屈指握固,意念沉入膻中。

她起初只觉疲惫如旧,渐渐地,呼吸变得悠长,与山风的节奏相融,一股微弱却温暖的气流从胸腔升起,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酸痛竟减轻了几分。

这便是先天气息么?宸燧在心底轻叹,她的意识却在这股暖流中渐渐模糊,方世庆舒的声音也远了去,最终彻底沉入梦乡。

成为修行者的喜悦,终究抵不过多日长夜的疲惫,此刻宸燧只想做个安稳的梦。

她睡去不到半个时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便打破了峰顶的宁静。

夜露在草叶上凝成珠,顺着叶尖坠向地面,坠落的声响在寂静峰顶被无限放大。

一名青年自山道尽头走来,他的脚步轻盈,玄色衣袍扫过石砾时,连一丝尘埃都未曾惊动。

青年身着玄色衣袍,衣料上暗纹隐现,精致的暗红色纹路如焰纹般在襟袖、腰际蜿蜒,与白皙似霜雪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长发垂落,丝缕飘逸间尽显随性与不羁。

眉眼修长而深邃,眸光沉静却暗藏锋芒,透着腹黑沉稳的气韵,又带几分冷硬的酷意。

青年的目光先是落在蜷缩的白歆然身上,当看到她头顶蛰伏的脊虫时,眉头微蹙,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靠近。

转而,他的视线落在了靠石而眠的宸燧身上。

青年缓步走近,半蹲下身,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他蹲在宸燧身侧已逾片刻,目光起初是漫不经心的扫过,落在她汗湿的鬓发上,落在她微张的唇瓣上,最终定格在她眉骨处那点朱砂痣上。

月光洒在宸燧的眉骨处,那点朱砂痣似染了霜华,愈发醒目。

那点红在月色里泛着柔光,宛若宣纸上不慎滴落的胭脂,被夜气晕开半分朦胧。

青年的呼吸忽然慢了半拍,左手不自觉地抬起,指尖悬在离她脸颊寸许的地方,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见过无数女子的妆容,或浓艳如烈火,或清雅似幽兰,却从未有一处红痕,能像是此刻这般,在素净的肌肤上生出惊心动魄的媚。

青年看得入神,竟不自觉地低吟出声:“额间一点映丹霞,云鬓斜簪玉作钗。”

“素袂翩如江上雾,眉含秋水韵无涯。”

风从谷口漫上来,掀动宸燧颊边的碎发,露出一小片细腻的皮肤。

诗句落下时,他伸出左手,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带着几分试探,又有些肆无忌惮地捏了捏。

触感比青年想象中更温热,带着能浸骨的暖意。

他的喉结微动,指尖顺着鬓角滑向唇角,那里还沾着些微干涸的盐粒,是白日里汗水的痕迹。

这触碰本是极轻的,却像是火星落在枯草上,瞬间点燃了某种隐秘的欲望。

青年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宸燧的发顶,嗅到一股混合着山风、草木与淡淡汗味的气息,不似脂粉香那般甜腻,却带着一种野性的鲜活,让他想起暴雨后初晴的密林,每一片叶子都在阳光下蒸腾着生命的热气。

青年的拇指开始不规矩地动起来,在她唇角轻轻摩挲,带着近乎贪婪的细致。

他指腹的薄茧擦过宸燧柔软的唇,引得那唇瓣微微颤了颤。

青年低笑一声,笑声极轻,混在风里几乎听不见,眼底却漫出势在必得的光——这沉睡的美人,此刻倒像是只毫无防备的小兽,任他予取予求。

青年指尖的游走愈发大胆,从唇角滑向下颌,沿着优美的弧线向上,停在耳垂上。

她那耳垂小巧圆润,被月光照得半透明。

他用指腹捏住耳垂轻轻揉捏,感受着那细腻的肌肤在指下微微泛红,心底竟生出一种恶劣的快意——看,这样清冷的女子,也会在他的触碰下显出几分艳色。

青年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点朱砂痣上,这次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他的食指缓缓抬起,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却仍带着一丝尖锐的凉意,轻轻点在痣上。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敲开一道紧闭的门。

宸燧的眉峰微蹙,似在梦中感到了不安,呼吸也乱了半分。

这细微的反应却取悦了青年。

他俯得更低,唇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酒般的醇厚与蛊惑:“这般好物,藏在这荒山野岭,倒是委屈了。”

话音未落,青年的手掌忽然覆上宸燧的脸颊,不再是指尖的试探,而是掌心的完全贴合。

掌心的凉意与她肌肤的温热碰撞,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用掌心轻轻按压宸燧的脸颊,感受着那细腻的皮肤在掌下微微变形,带着一种近乎放肆的亲昵。

青年的拇指再次滑到唇角,这次竟轻轻撬开了她的唇缝,触到了内里柔软的舌尖。

“唔——”

就在这时,宸燧的睫毛猛地颤了颤。

他却没有收回手,反而变本加厉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舌尖,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

青年就是要看看,这只看似温顺的小兽,醒来时会是怎样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指尖的触感愈发清晰,带着津液的湿润与温热,恰似一汪春水,要将他的理智都融化在里面。

青年的呼吸渐渐粗重,掌下的肌肤也开始发烫,仿佛有团火从宸燧身上烧起来,顺着他的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青年甚至开始想象,若此刻俯身吻下去,会尝到怎样的滋味。

他这念头刚起,她的意识便被自己脑海中的方世庆舒一声厉喝惊醒,身体微颤,睁开眼来。

那双眼刚从睡梦中挣脱,还带着几分迷蒙,瞳孔在月色里显得格外黑。

但那迷蒙只持续了一瞬,便被彻骨的寒意取代。

青年的指尖还停留在宸燧的唇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骤然绷紧的肌肉,以及那瞬间迸发出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杀意。

青年却不急着收回手,反而用指腹在宸燧舌尖轻轻一勾,带着最后的、近乎挑衅的轻薄。

她入目便是一只手在自己脸上嘴里作乱,她心头一凛,未及细想,右腿已猛地抬起,精准地踹在他的胸口。

“砰”的一声,青年被踹得向后踉跄数步,撞在岩壁上才稳住身形。

他捂着胸口咳嗽时,还能感觉到指尖残留的温热与湿润,以及那抹几乎要灼穿皮肤的杀意。

青年舔了舔唇角,竟露出一抹兴奋的笑——这只小兽,终于醒了。

“你是谁?”宸燧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他揉了揉胸口,站起身来,脸上不见怒意,反而带着一丝玩味:“寰墟。”

她起身时,顺手抽出了白歆然怀中的铁刀。

她睡得极沉,并未被惊动。

宸燧握紧刀柄,目光如刀般刮过寰墟:“把你那只碰我的手砍掉,此事可了。”

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要说不呢,你能拿我怎么样?”

话音未落,她已挥刀砍来。

刀锋带着破风之声,直取寰墟左肩。

他眼神一凝,右手迅速抽出腰间长剑,“噌”的一声,三尺绣金剑出鞘,剑身泛着冷冽的光泽,精准地格开了铁刀。

“当”的脆响过后,宸燧只觉虎口一麻,铁刀险些脱手。

寰墟手腕轻转,长剑如灵蛇般缠上刀身,猛地一绞。

“咔嚓”一声,铁刀竟被轻易斩断。

她看着手中仅剩的半截刀柄,又看了看他手中毫发无损的长剑,眉头微蹙,随手将断刀扔在地上。

宸燧深吸一口气,体内刚生成的先天气息瞬间流转,四肢百骸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疲惫感虽未全消,却足以支撑她行动如常。

寰墟见宸燧弃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冷笑,长剑一抖,直刺她的心口。

宸燧不闪不避,身形猛地向左侧滑出半尺,恰好避开剑锋,同时右拳紧握,带着凌厉的劲风捣向他的肋下。

寰墟没想到她的身法如此迅捷,仓促间回剑格挡。

拳与剑脊相撞,他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竟有些发麻。

宸燧一击得手,毫不停歇,左掌化刀,砍向寰墟持剑的手腕。

他急忙撤剑后退,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起,长剑自上而下劈落,势重力沉。

她仰头避开剑锋,右手抓住寰墟的手腕,左手按住他的肘关节,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道猛地一拧。

寰墟只觉手臂剧痛,长剑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石缝里。

他吃痛之下,左腿抬起,踢向宸燧小腹。

她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脚下一绊,寰墟重心不稳,向前扑倒。

宸燧顺势按住他的后颈,膝盖顶住他的脊背,左手抓住他的右臂,向后一拉,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肩关节已然脱臼。

寰墟痛呼出声,刚想挣扎,左臂又被她以同样的手法卸了关节。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仍咬牙道:“你……好狠的手段……”。

宸燧未给寰墟多说的机会,膝弯顶住他的腿弯,双手抓住脚踝,用力一拧。

接连几声骨节错位的轻响后,寰墟再也支撑不住,痛晕了过去。

峰顶重归寂静。

她喘了口气,额上又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场打斗虽只有十个回合,却也耗尽了宸燧刚恢复的力气。

她看了看晕过去的他,又看了看仍在沉睡的白歆然,上前将他拖到巨石边,让他靠着石头坐下。

做完这一切,宸燧已是筋疲力尽。

她打了个哈欠,竟直接靠在寰墟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疲惫如潮水般再次涌来,至于醒来后如何处置他,此刻的宸燧已无暇顾及。

月光依旧,山风渐柔,峰顶的三人各有姿态,唯有那柄插在石缝中的三尺绣金剑,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似在诉说着方才的短暂交锋。

……………

寰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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