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英雄注册局大楼像一柄钢灰色巨剑直插云霄。洛秀儿在喷泉池边停下脚步，水面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她攥紧烫金卡片，指节发白，卡片边缘在掌心压出一道红痕。
清晨七点十五分，洛秀儿站在英雄注册局的大门前，攥着那张烫金卡片的手微微发抖。
她的右手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皮肤柔软，指节灵活，仿佛昨夜的石化只是一场噩梦。但脖颈处的针孔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旋转门将洛秀儿卷入声浪中心。
消毒水味混着几十种信息素扑面而来，她像片落叶被推挤到前台。电子屏蓝光打在她脸上，"临时注册"的红色箭头在头顶闪烁。
"临时英雄注册处……在哪儿？"她小声嘀咕着，目光扫过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
英雄注册局比她想象中要热闹得多。穿着各式制服的英雄们在大厅里穿梭，有人背后悬浮着机械翼，有人指尖跳动着火焰，甚至还有人头顶漂浮着一团会说话的云。洛秀儿低头看了看自己——廉价的工作制服，沾着泥水的球鞋，还有那张格格不入的烫金卡片。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前台。
"您好，我……"
"临时注册右转电梯上三楼。"前台小姐头也不抬地说道，手指在终端上飞快敲打着，"下一个。"
洛秀儿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转身。
三楼，临时英雄注册处
"代号？"
办公桌后的工作人员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着洛秀儿。
"代、代号？"她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就是你的英雄名。"工作人员叹了口气，"总不能叫你'那个会石化的小姑娘'吧？"
百叶窗把阳光切成条状疤痕。洛秀儿陷进会客椅时，皮革发出放屁般的声响。
洛秀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突然闪过允桉河昨晚的话——
"临时英雄执照能冻结通缉令。"
她咬了咬嘴唇："灰……灰姑娘。"
工作人员挑了挑眉，在终端上输入了信息："能力？"
"石、石化。"她抬起手，指尖微微发白，"但只能维持十二小时……"
"哦？时限能力？"工作人员似乎来了兴趣，"具体表现？"
洛秀儿咽了咽口水："碰到的东西……会慢慢变成石头。但第二天就会恢复。"
工作人员记录完毕，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银色的徽章递给她："临时执照，有效期三个月。期间通缉令会暂时冻结，但你必须每周来报到一次，接受协会监管。"
洛秀儿接过徽章，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工作人员的手——
"嘶！"对方猛地缩回手，震惊地看着自己瞬间灰白的指尖，"你——！"
"对、对不起！"洛秀儿慌乱地后退两步，"我不是故意的！"
工作人员盯着自己石化的手指，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哈！有意思。"
他甩了甩手，石化的皮肤像灰尘一样簌簌脱落，露出完好的指尖："不错的能力，但控制力太差。建议你去训练室找B级英雄'铁判官'——他专管新人培训。"
洛秀儿的瞳孔骤然收缩。
铁判官。
——昨晚追捕她的守护四象小队队长。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徽章，金属边缘刺进掌心。
"谢、谢谢。"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身快步离开。
英雄注册局，走廊
洛秀儿靠在走廊的墙上，呼吸急促。
她不能去见铁判官。
如果被他认出来……
"灰姑娘？"
一个慵懒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洛秀儿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正倚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英雄协会的徽章。
"宋水澜。"女人笑眯眯地自我介绍，"允桉河让我来看看你。"
洛秀儿的喉咙发紧："他……"
"他让我告诉你——"宋水澜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别去训练室，别接触守护四象的人。"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洛秀儿手里："十三区有个叫秦伯婴的D级英雄，虽然评级不高，但擅长教人控制特殊能力。"
洛秀儿低头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
"十三区旧书街27号，'纸墨轩'。"
"秦老头脾气怪，但人靠谱。"宋水澜耸耸肩，"你就说是水澜介绍的，他会教你的。"
洛秀儿攥紧纸条："谢、谢谢。"
宋水澜摆摆手，转身离开前又补了一句："哦对了——"
她回头，冲洛秀儿眨眨眼。
"别在人多的地方用能力，除非你想再被通缉一次。"
傍晚，第七住宅区
洛秀儿站在公寓楼下，仰头望着五楼的窗户。
允桉河的家。
她应该去道谢吗？还是……就此消失？
犹豫间，她的指尖又开始微微发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
怪物？受害者？还是……某种连她自己都不理解的实验品。
昨晚之前，她只是个普通的便利店店员，每天清点货架、应付醉汉、盘算着月底的房租。可现在，她的手指轻轻一碰，就能让活人的皮肤变成石头。
这算什么能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曾经在无意识间让追捕她的英雄手臂石化。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控制它。
——如果失控了呢？
如果某天醒来，发现整条街的人都变成了石像？
洛秀儿的喉咙发紧，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她想起昨晚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医师"。他站在昏暗的便利店里，手里捏着一支针剂，笑容温和得像是要给她打一剂营养针。
"别怕，小姑娘，这是进化。"
然后，世界天旋地转。
再醒来时，她已经成了通缉犯。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而现在，允桉河给了她一条路。
一张临时英雄执照。
一个能教她控制能力的D级英雄。
她攥紧了那张写着"秦伯婴"地址的纸条，纸张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夜风吹过，洛秀儿忽然意识到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学会控制这份力量，要么……某天被它吞噬，成为那些为非作歹的怪人。
她最后看了一眼五楼的窗户，转身走进夜色里。
夜色渐深，重建局档案室的灯光依然亮着。
允桉河站在终端机前，屏幕的冷光映在他平静的脸上，镜片上倒映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医师"、"辽丹酿造者"、"根种"。
这些关键词在档案库中交织成一张模糊的网，而网的尽头，隐约指向一个他本以为早已终结的过去。
他调出最近三个月的异常事件报告，指尖在触控板上轻划，将案例一一排列对比——
东区便利店店员石化顾客案。
南区建筑工人血肉挡钢梁案。
西区高中生徒手接卡车案。
——共同点？
所有受害者都是普通人，且在被发现前，都曾短暂失踪过。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能力……都带着某种不稳定性。
允桉河微微皱眉，点开一份被加密的报告。
【英雄协会内部档案：异常能力事件分析报告（加密等级B）】
档案编号：AE-2049-0731
调查对象： "根种"植入事件（系列案件）
报告摘要：
近期多起突发超能力事件中，受害者体内均检测到未知生物组织寄生（暂定名"根种"）。该组织呈纤维状，与宿主神经系统高度融合，可诱发时限性能力觉醒（平均持续时间12-36小时）。目前确认"根种"具有以下特征：
不稳定性：67%宿主出现器官衰竭或能力暴走。
性格极端化:97%的宿主成为精神上的怪人。
溯源线索：组织样本与十年前"辽丹酿造者"案件残留物存在30%基因重合。
关联嫌疑人： 自称"医师"的怪人（A级通缉），疑似掌握改良版植入技术。
——"根种"植入实验记录（残页）
纸张上的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下的笔记：
"……改良版'根种'仍存在排斥反应，宿主肉体崩溃率高达67%，但若成功融合，能力将呈现'时限性'特征……"
"……辽丹原配方已被销毁，但'医师'似乎找到了某种替代品……"
允桉河的指尖停在最后一行字上，眼神微沉。
——替代品？
十年前，他亲手处决了辽丹酿造者，也亲眼看着那家伙的实验室被焚毁。所有的药剂、配方、实验体，全都化为了灰烬。
可现在，"医师"却拿着类似的东西，在普通人身上做实验？
——谁给他的技术？
——谁在背后支持他？
允桉河关闭档案，调出另一份资料——"守护四象"小队行动记录。
屏幕上，铁判官那张方正的国字脸正对着镜头汇报：
"……目标'医师'逃脱，疑似有内应……"
"……现场发现多名被'根种'感染的平民，已移交协会处理……"
允桉河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移交协会？
——那洛秀儿是怎么漏网的？
他沉思片刻，忽然调出英雄注册局的内部系统，输入权限密码。
屏幕上跳出一条最新记录：
"临时英雄注册：代号'灰姑娘'，能力'时限性石化'，监管人——秦伯婴（D级）。"
允桉河盯着这条信息，嘴角微微勾起。
——宋水澜办事倒是利落。
他关掉终端，起身走向档案室的角落。那里有一个老式保险柜，锁孔已经生锈，但密码盘依然灵敏。
他输入一串数字，柜门无声滑开。
里面只有一样东西——
一枚黑白相间的骰子。
八十一面，每一面都刻着细密的符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允桉河没有碰它，只是静静注视着。
——"医师"的实验，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那扇门后的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合上保险柜，转身离开。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
就像十年前那样。
档案室的灯光"啪"地熄灭，只剩终端机屏幕幽幽闪烁。允桉河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时限性能力、辽丹配方、67%的崩溃率……
这些数据太过熟悉。
他起身走向窗边，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远处，第七区的警戒线依然亮着红光——那是昨晚"医师"逃脱的现场。
理智告诉他应该继续潜伏，用"允桉河"的身份暗中调查。但那份报告中刺眼的"30%基因重合"，像一根针扎进神经。
——如果真是那家伙的技术残余……
——如果门后的污染正在扩散……
"啧。"
他突然转身，指纹按在保险柜的生物识别区。
柜门滑开的瞬间，一缕铂金色发丝从虚空浮现，缠绕上他的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