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区的旧书街,空气中飘着陈年纸张和油墨的气味。
洛秀儿攥着宋水澜给的地址,在狭窄的巷弄间来回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找不到所谓的"纸墨轩"。
"27号……27号到底在哪儿?"她小声嘀咕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天色渐暗,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昏黄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洛秀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又开始微微泛白,像是蒙了一层薄霜。
——能力又要失控了?
她咬紧嘴唇,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几声轻佻的口哨。
"哟,小妹妹,迷路了?"
三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堵在巷子尽头,嘴里叼着烟,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洛秀儿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砖墙。
"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为首的混混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金牙,"这地方晚上可不安全,要不要哥哥们送你?"
他伸手就要搭她的肩膀——
"啪!"
洛秀儿条件反射地拍开他的手,指尖的白霜瞬间蔓延,混混的整条手臂"咔"地僵住,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白色。
"我、我靠!"混混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石化的手臂,"你TM——"
洛秀儿也愣住了。
——她明明没想用能力的!
"跑!"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转身就往巷子深处冲去。
身后传来混混的怒骂和脚步声,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拐过几个弯后,她终于体力不支,扶着墙大口喘气。
——完了,又失控了……
——这下真的要被通缉了……
就在她绝望之际,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洛秀儿猛地回头——
三个混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每个人脑门上都肿起一个大包,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敲过。
而站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个笑呵呵的老头。
——瓜皮帽,长烟斗,手里拎着一杆老式秤,秤砣上还沾着一点血。
"小姑娘,"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找'纸墨轩'?"
洛秀儿呆呆地点了点头。
老头用烟斗指了指她身后:"你刚才跑过头了。"
洛秀儿转头——
一扇斑驳的木门就立在她背后,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苍劲的毛笔字:
纸墨轩
纸墨轩内
店内空间不大,四壁书架堆满古籍,中央一张红木案几上摆着茶具。秦伯婴慢悠悠地沏了杯茶,推到洛秀儿面前。
"喝点茶,压压惊。"
洛秀儿双手捧着茶杯,温热的茶香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刚、刚才谢谢您……"
"不客气。"秦伯婴笑眯眯地敲了敲烟斗,"水澜那丫头介绍来的?"
洛秀儿点点头。
"行,那说说吧,"秦伯婴往椅背上一靠,"你这能力怎么回事?"
洛秀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发颤:"我、我不知道……昨晚有个穿白大褂的人给我打了针,醒来就这样了……"
秦伯婴听完,眉头微皱,从抽屉里摸出一块青灰色的石头,放在桌上。
"碰一下。"
洛秀儿犹豫着伸手,指尖刚触到石头表面,石头上立刻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了一般。
秦伯婴盯着石头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果然是'根种'。"
"根、根种?"
"一种强行植入人体的异化能量,"秦伯婴收起石头,神色罕见地严肃起来,"按理说,这玩意儿十年前就该绝迹了。"
他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插图——
那是一个被无数根系缠绕的人体,根系从心脏蔓延至四肢,最终在皮肤表面形成诡异的纹路。
"你的能力不是天生的,是被人强行'种'进去的。"秦伯婴合上书,"如果不控制,迟早会反噬你自己。嗯,我曾经深有体会。辽丹的力量会让人变得自大。唉。"老人叹了口气,似乎是很怜悯洛秀儿的悲惨遭遇。
洛秀儿脸色煞白:"那、那怎么办?"
秦伯婴没回答,反而问道:"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吗?"
洛秀儿摇摇头。
老头咧嘴一笑,突然举起手中的秤——
"砰!"
秤砣毫无预兆地砸在洛秀儿额头上!
"啊!"她痛呼一声,捂住额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石化,甚至连疼痛感都在迅速消退。
"我的能力叫'称心如意'。"秦伯婴晃了晃秤杆,"简单来说,就是能'称'出一个人能力的极限,然后……"
他敲了敲烟斗,笑容狡黠。
"帮你'调整'到最合适的程度。"
洛秀儿还没反应过来,秦伯婴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啪"地拍在她掌心——
"现在,试着控制它。"
洛秀儿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掌心涌入,原本躁动的能力像是被某种力量梳理过一般,渐渐变得温顺起来。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的白霜不再不受控制地蔓延,而是像呼吸一般,随着她的意念缓缓收缩、扩张。
"记住这种感觉,"秦伯婴松开手,"你的能力不是诅咒,只是需要一把'钥匙'。"
洛秀儿抬起头,眼眶微红:"谢、谢谢您……"
秦伯婴摆摆手,重新坐回椅子上,悠哉地抽了口烟:"别急着谢,训练才刚开始。"
他指了指后院:"从今天起,你每天来这儿,先学会怎么'称'自己的能力,再学怎么用。"
洛秀儿用力点头。
窗外,夜色渐深,纸墨轩的灯火在十三区的巷弄间显得格外温暖。
夜色如墨,十三区的小巷深处,三个黄毛混混瘫坐在垃圾桶旁,额头上的肿包还在隐隐作痛。
"操……那老头下手真狠!"金牙混混捂着脑袋,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还有那个女的,手TM跟冰块似的!"
"嘘——"另一个混混突然竖起手指,浑身绷紧,"你们听……"
巷子里静得出奇,连虫鸣都消失了。
只有一种声音——
嗒。嗒。嗒。
皮鞋底敲在石板路上的声响,不紧不慢,由远及近。
三人猛地抬头,只见巷子尽头,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雪白的大褂,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他戴着紫色长檐帽,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雅的下巴和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金丝眼镜的细链垂在颈侧,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而跟在他身后的人——
"嘶……"金牙混混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高挑身影,脸上戴着纯白的面具,面具上只画了一张鲜红的嘴,嘴角咧到耳根,像在无声大笑。更诡异的是,他的脚下没有影子——或者说,整条巷子的阴影都像活物般匍匐在他脚边,随着他的步伐蠕动。
"晚上好,先生们。"白大褂的男人开口,声音温柔得像在问候老朋友,"需要帮忙吗?"
混混们本能地往后缩,后背抵上冰冷的砖墙。
"你、你们是谁?!"
男人轻笑一声,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弯着,却让人想起实验室里解剖青蛙的学者。
"失礼了。"他优雅地鞠躬,"我是'医师',这位是……"
他侧身让出半步,黑袍人微微颔首,面具上的红唇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影宴',我的合作伙伴。"
话音刚落,三个混混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们惊恐地低头,只见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扭曲成了绳索状,死死缠住了他们的手脚。更可怕的是,那些"影子绳索"正沿着皮肤往上爬,像毒蛇般勒住喉咙。
"放……开……"金牙混混脸色发紫,眼球凸出。
医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银色金属盒。"咔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露出三支泛着青绿色荧光的注射器。
"别怕,"他温柔地说,"只是帮你们……进化。"
针尖刺入金牙混混颈侧的瞬间,黑袍人——"影宴"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的重叠:
"医师,你又在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怎么能说无聊呢?"医师推着注射器,看着混混皮肤下暴起的青灰色脉络,"这可是辽丹酿造者大人的杰作啊……"
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狂热,手指因兴奋而微微发抖。
"那位大人的才能,简直像神明一样伟大!"他陶醉地叹息,"短短三年就完善了'根种'的稳定性,连英雄协会的检测都能骗过……"
针管里的液体完全注入,金牙混混开始剧烈抽搐,嘴角渗出白沫。医师却视若无睹,继续喃喃自语:
"可惜……太可惜了……"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像在悼念逝去的挚友,"如果那位大人还活着,现在的'根种'恐怕已经能让人进化成真正的'新人类'了……"
"但他死了。"影宴冷冷打断,面具下的红唇咧得更开,"被金娘一剑穿心,尸体烧得连灰都不剩。"
医师的表情瞬间阴沉。
"是啊,"他慢慢抽出针管,声音轻柔得可怕,"所以我们要继承他的遗志……"
转向第二个混混时,他的笑容重新变得温和:"比如,让更多人体验'进化'的快乐。"
惨叫声在巷子里回荡。
当第三支注射器空掉时,三个混混已经彻底变了模样——指甲变黑伸长,嘴角撕裂到耳根,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们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去吧,"医师拍拍其中一人的头,像在抚摸驯服的猎犬,"去找那个叫洛秀儿的女孩……还有纸墨轩的老头。"
他俯身,在金牙混混耳边轻语:
"秦伯婴……"这个名字被他念得像某种诅咒,"十年前就该死的老东西,居然还活着。"
混混们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让他们恐惧。
影宴面具下的红唇扭曲了一瞬:"你怕他?"
"怕?"医师直起身,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我只是好奇……当年喝下辽丹原液还能活下来的人,到底算什么呢?"
他顿了顿,突然意味深长地看向影宴:"说起来,你当年不是受过金娘一点恩惠吗?"
黑袍人的影子突然暴起,像刀刃般刺入医师脚边的地面!
"那算什么恩惠?"影宴的声音骤然尖锐,"不过是她随手救下的蝼蚁……"
"可你活下来了,"医师轻笑,"还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不是吗?"
夜风突然静止。
面具上的红唇缓缓闭合,影宴的声音变得极轻:
"如果她还活着……"
"我会让她亲眼看看,蝼蚁是怎么啃噬大树的。"
"可惜,她在五年前已经死了哟。"
"哼。"
医师满意地笑了。
似乎是笑影宴的对金娘态度,抑或是别的什么。
他打了个响指,影子绳索骤然松开,三个"人"发出非人的嘶吼,四肢着地窜入黑暗,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当最后一声嚎叫消失在夜色中时,巷子里已空无一人。
只有垃圾桶旁的三滩血迹,像邪恶的根系般渗入地缝,无声地蔓延向纸墨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