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桉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悄然滑过凌晨一点。他机械般地完成了一系列睡前仪式：将皮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柜第二层，用温水洗净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换上熨烫平整的灰色条纹睡衣。当他终于躺进被窝时，脊椎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仿佛在抗议这具身体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的暴行。
窗外第七区的夜景一如既往地喧嚣。重建工地的探照灯将光柱刺入云层，远处英雄协会的巡逻飞艇拖着蓝色尾焰划过天际。允桉河盯着天花板上那道裂缝看了三秒——比上周又延长了0.3厘米——然后认命般闭上眼睛。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碎了夜的宁静。
"轰——！！！"
整栋公寓楼都在颤抖。挂在衣帽架上的风衣剧烈摇摆，书桌上的钢笔滚落在地。允桉河猛地坐起身时，第二波冲击接踵而至。这次他清楚地看到窗外闪过一道银白色的流光，紧接着是对面大楼玻璃幕墙成片爆裂的恐怖景象。
"英雄协会的宵禁巡逻？"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还是说......"
答案很快揭晓。一道裹挟着水银蒸汽的冲击波轰然撞碎了他卧室的窗户。数以千计的玻璃碎片在月光下化作璀璨的星雨，其中一片堪堪擦过他的脸颊，在颧骨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允桉河面无表情地抹去血迹，目光追随着那枚深深嵌入床头板的铅制箭矢。箭尾还在高频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透过破碎的窗户，他终于看清了这场午夜骚动的制造者——
三百米外的空中，身披墨绿色斗篷的炼金术师正在疯狂挥舞双臂。每一次手臂的摆动都会引发可怕的物质嬗变：路灯化作青铜长矛，沥青路面沸腾成液态铅，就连飘散的尘埃都在他指尖重组为致命的金属风暴。而与他缠斗的水银侠则像一道流动的镜子，银白色的身躯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晕，每一发从指间射出的水银弹都会在半空分裂成数百颗追踪弹头。
"......又是这两个蠢货。"允桉河的声音比窗外的夜风还要冷。
他清楚地记得上周的《英雄日报》刊登过两人的专访。炼金术师坚持认为所有被"根种"感染的市民都应该立即处决，而水银侠则主张寻找治愈方法。这本该是场理念之争，现在却演变成了拆毁半个街区的暴力冲突。
"砰！"
一发偏离弹道的水银弹穿透窗帘，在距离允桉河太阳穴五厘米处的墙面上腐蚀出一个冒着青烟的孔洞。腐蚀液滴落在枕头上，瞬间将纯棉布料溶解成一滩粘稠的黑色物质。
允桉河低头看了看自己差点被爆头的床铺，又抬头望了望墙上新添的弹孔。这个动作让他注意到挂在墙上的日历——明天，哦不，今天下午三点还有一场重建局的季度汇报会。
"......"
他摘下眼镜，用睡衣袖口慢慢擦拭镜片。这个动作通常意味着某个重大决定正在酝酿。当镜片重新架回鼻梁时，窗外恰好传来炼金术师歇斯底里的咆哮：
"你的软弱会害死更多人！那些感染者已经不能算人类了！"
"所以你就要用铅弹打爆他们的脑袋？"水银侠的声线像他的身体一样流动不定，"医疗组已经找到抑制......"
对话被又一轮爆炸声淹没。这次有半截消防栓像炮弹般砸进允桉河的厨房，不锈钢水槽在巨响中扭曲成抽象艺术品。
允桉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那里有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疤痕，是五年前某场"意外"留下的纪念。当他第三次听到自家阳台护栏被流弹击中的金属哀鸣时，某种比夜色更深的阴影从他眼底浮现。
"既然这么精力旺盛......"他轻声说，"不如来场噩梦清醒一下。"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他腕间浮现出一枚黑白相间的八十一面骰子。骰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些细密的符文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当骰子停止旋转时，朝上的两面分别显示着"27"和"31"。
「潘多拉魔骰·第27面——平凡化身」 「潘多拉魔骰·第31面——诸相百态」
房间里的阴影突然开始不自然地流动。书桌下的黑暗像粘稠的沥青般隆起，衣橱缝隙中渗出沥青状的黑色物质，就连床头灯投射在墙上的影子都开始扭曲变形。这些阴影汇聚在允桉河脚边，逐渐凝聚成两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去吧。"他对着空气说道，声音里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响，"让我们的英雄先生们......睡个安稳觉。"
黑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形体迅速凝实。当它们完全具现化时，赫然是两只头戴尖顶软帽、身披学者长袍的诡异人形。它们没有五官，面部只有三只纵向排列的幽蓝瞳孔，枯瘦的手指间捧着厚重的皮质古籍——那是来自狱中血门第五阶的恶物，协会档案中命名为"三眼书魔"的存在。
其中一只书魔突然转向允桉河，三只瞳孔以不同频率眨动着。它手中的古籍自动翻到某页，浮现出一行燃烧的文字：
[需要保留意识层级？]
"三级浅眠。"允桉河系紧睡袍腰带，"附带认知重构效果。"
书魔的瞳孔同时眯成细线，这似乎是它们表达愉悦的方式。随着一阵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两只恶物化作黑雾穿过破碎的窗户，朝着战场飘去。
允桉河走到窗前，冷眼看着远处的战况。炼金术师刚刚将整栋废弃大楼转化为铅制牢笼，水银侠则分裂成数百颗汞珠从缝隙逃脱。就在两人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击时，漂浮在空中的古籍突然同时展开。
"什么鬼东西......"炼金术师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书页上流动的幽蓝文字。那些符号像活物般钻入他的视网膜，在大脑皮层跳起诡异的圆舞曲。
水银侠的处境更糟。他液态化的身体本该免疫物理攻击，但那些文字直接在他的意识海里掀起风暴。银白色的躯体像被无形之手揉捏的面团，时而膨胀时而扭曲。
"睡吧。"允桉河轻声说，声音通过书魔的链接在战场上空回荡，"在梦里继续你们的理念之争。"
五分钟后，第七区终于恢复了宁静。炼金术师和水银侠背靠背坐在废墟中央，鼾声如雷。他们的武器被整齐地码放在一旁，每件上面都贴着用剪报拼成的字条：
「再敢在居民区打架」 「下次就让你们」 「穿着芭蕾舞裙」 「在中央广场表演」 「《天鹅湖》全剧」 「——你们的好邻居」
允桉河收回目光时，两只书魔已经安静地站在卧室角落。其中一只正在用阴影修补破碎的窗户，另一只则把打湿的枕头换成新的。当它们完成善后工作后，同时翻开古籍展示道：
[已完成认知植入]
[新增条件反射： 听到玻璃破碎声→产生强烈羞耻感]
"很好。"允桉河点点头，"回归吧。"
黑影如潮水般退去，重新融入他的影子。潘多拉魔骰也悄然隐没在皮肤之下，只在腕间留下淡淡的印记。当他再次躺回床上时，发现书魔甚至贴心地给换了套新床单——浅灰色的纯棉材质，和他三天前刚买的那套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英雄协会善后部队的警笛声。允桉河把脸埋进枕头，决定在救援队清理现场前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他忽然想起明天——不，今天下午的季度汇报会上，那个第七重建局的局长似乎邀请了英雄协会的一个代表出席。
希望千万别是熟人……
真的不是我怕暴露，我都变成男的了，他们还能找到金娘大人是我吗？
幻想中的某人:“金娘大人不辞而别，我们……”
鬼！不想了，只是一想想就容易做噩梦，噫！
"......"
允桉河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十秒，然后认命般地爬起来找安眠药。
每一个打工人都不容易呀……更何况是我们金娘这样的大英雄呢。
你说的对吧 ？厄尔蒙德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