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区·商业街·晨间——
晨光透过薄雾洒在第七区的街道上，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雨后的湿润气息。允桉河站在公寓门口，看着夜莺笨拙地摆弄着他那件过大的旧衬衫——袖子长得盖住半截手掌，衣摆垂到膝盖，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她赤着脚站在木地板上，苍白的脚趾不安地蜷缩着，红瞳在晨光中微微眯起，显然对白昼的光线不太适应。
（这样出门确实不太合适......）
允桉河转身走向玄关，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副墨镜。这副墨镜镜片呈深灰色，镜架是低调的哑光黑，是他平时偶尔用来伪装身份的小道具。
"戴上。"他将墨镜递给夜莺。
夜莺歪着头，红瞳里满是困惑。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墨镜，翻来覆去地观察，甚至试图用牙齿咬镜架。
"不是吃的。"允桉河叹了口气，直接帮她架在鼻梁上，"你的眼睛太显眼了，别摘下来。"
墨镜完美地遮住了她妖异的红瞳，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苍白的嘴唇。配上她阴郁的气质，倒像个叛逆期的富家少女。允桉河退后一步打量，又顺手将她凌乱的黑发拢到耳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走了。"他简短地说道，转身朝楼下走去。
夜莺立刻跟上，像只警惕的黑猫，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只是每走几步，她就会不自觉地伸手触碰墨镜，似乎对这个新奇的物件充满好奇。当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她身上时，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本能地贴近允桉河的背影，让他的影子为自己遮挡光线。
——第七区中央商业街·上午十时——
周末的商业街人潮涌动，各家店铺门口都挂上了促销的彩旗。街头艺人的表演吸引了一圈圈围观者，空气中飘荡着刚出炉的面包香气。尽管戴着墨镜，夜莺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不少路人的侧目——黑发少女本就罕见，再加上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阴郁气质，回头率直线上升。
"哎呀，这小姑娘真可爱！"一位挎着菜篮的大妈突然拦在他们面前，布满皱纹的脸上堆满笑容，"是你妹妹吗？"
允桉河面不改色："外侄女。"
"长得真俊！"大妈热情地从篮子里掏出一个红苹果，"来，阿姨请你吃水果！"
夜莺盯着递到眼前的苹果，红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尖锐的犬齿。允桉河眼疾手快地接过苹果，顺势将夜莺挡在身后："谢谢，她有点怕生。"
大妈不依不饶地凑近："多大了呀？上中学了吗？"
就在这时，夜莺突然从允桉河身后探出头，对着苹果——
"咔嚓！"
直接连皮带肉咬下一大口。
大妈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苹果汁顺着夜莺的嘴角流下，她机械地咀嚼着，红唇染上汁液后显得更加妖艳。
允桉河："......"
他迅速掏出手帕擦掉夜莺嘴角的汁液，干笑两声："乡下孩子，没吃过苹果。见笑了。"
大妈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怜悯："可怜见的......"她犹豫了一下，又从篮子里摸出两个橘子塞给允桉河，"给孩子多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等大妈一步三回头地走远后，允桉河低头看着手中的橘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夜莺已经吃完了整个苹果，正盯着橘子看，墨镜后的红瞳闪闪发亮。
"这个要剥皮。"他示范着剥开橘子，将一瓣果肉递给她，"慢点吃。"
夜莺学着他的样子接过橘瓣，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下一秒，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显然不适应柑橘的酸味。允桉河忍不住轻笑出声，换来夜莺不满的瞪视。
没走几步，他们又撞见了重建局的同事——档案科的陈干事。这位年近五十的老科员正拎着公文包，看样子是刚加班结束。
"哟，允科长！"陈干事推了推老花镜，惊讶地打量着夜莺，"这位是？"
允桉河面不改色："外侄女。"
"以前没听你提过啊？"陈干事的目光在夜莺的哥特风装扮上停留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远房亲戚，父母双亡，最近才接来照顾。"允桉河语气平淡，眼神却适时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痛"，"孩子命苦，不会说话。"
陈干事顿时肃然起敬，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菊花："允科长真是......咳，好人啊！"他压低声音，"局里最近在评选'年度模范职工'，我一定投你一票！"
允桉河谦虚地点点头，拉着夜莺快步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瞥见夜莺正歪着头看他，墨镜微微滑下鼻梁，露出半只充满疑惑的红瞳。
（演技满分。）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高分。
——"暗夜蔷薇"精品服装店·正午——
允桉河推开挂着铃铛的玻璃门，凉爽的空调风迎面扑来。店内装潢以深紫色为主调，衣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哥特风、洛丽塔风格服饰。
"欢迎光临！"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店员小姐笑容甜美地迎上来，"先生想给妹妹买什么风格的衣服？我们新到的学院风很受欢迎哦！"
允桉河扫了一眼店内琳琅满目的衣裙，还没开口，夜莺已经像被什么吸引一般，径直走向橱窗边的展示模特。那模特穿着一件做工精致的黑色哥特风洛丽塔裙——层层叠叠的蕾丝裙摆上点缀着暗红色玫瑰刺绣，领口和袖口缠绕着缎带，搭配着白色蕾丝长袜和黑色小皮鞋。
夜莺站在模特前，一动不动。
店员眼睛一亮："哎呀，小妹妹喜欢这个？这款'暗夜玫瑰'是我们店的限量款，特别适合她这种气质！"
允桉河看着夜莺难得流露出的兴趣，点了点头："试试。"
在店员的帮助下，夜莺抱着衣服走进了试衣间。允桉河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随手翻看着店里的时尚杂志。十分钟后，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
换装完毕的夜莺站在那里，黑色蕾丝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暗红色缎带缠绕在袖口和领边，衬得她苍白的皮肤和红唇更加妖异。裙摆下露出一截白色蕾丝长袜和黑色小皮鞋，整个人像从暗黑童话里走出来的精致人偶。
店员捂着嘴惊呼："天啊！太合适了！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和搭这身衣服的小姑娘。 "店员的眼睛亮亮的，不似撒谎。
允桉河不得不承认，这套确实比他的旧衬衫强多了。夜莺似乎也很喜欢新衣服，罕见地主动转了个圈，裙摆如花朵般绽放。
"包起来吧。"他掏出钱包，"再配两套日常穿的。"
就在店员欢天喜地去开单时，允桉河的视线无意间掠过店内的全身镜。镜中的夜莺戴着墨镜，一袭黑衣，气质阴郁而神秘。这个形象突然让他想起什么——
（金娘似乎也挺适合这种风格......）
（下次给她也买一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在想什么？）
他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
正当允桉河结完账，拎着大包小包准备离开时，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臭小子！英雄了不起啊？"
"就是！D级英雄也配管我们？"
允桉河皱眉望去——只见街对面，一个穿着墨绿色制服的年轻人正被几个彪形大汉按在地上殴打。他的护目镜已经碎了一半，嘴角渗着血，制服上绣着"香植"二字。
（D级英雄"香植"？）
允桉河记得这个新人，能力是"植物催生"，平时主要负责街区绿化维护，战斗力几乎为零。但让他注意的是——香植的制服袖口沾着几片不自然的嫩绿色叶片，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荧光，在阳光下几乎不可见，却逃不过允桉河的眼睛。
（......园林的标记？）
"叫你多管闲事！"为首的大汉一脚踹在香植腹部，"老子扔个烟头关你屁事！"
香植蜷缩在地上，声音微弱却固执："公共场所......禁止吸烟......那些植物......会受伤......"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荧光叶片，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允桉河敏锐地捕捉到。
"还嘴硬！"大汉抡起拳头。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几声惊呼，但没人敢上前制止。允桉河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购物袋。
（要不要管？）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夜莺——少女正盯着斗殴现场，墨镜微微下滑，露出半只发亮的红瞳。她的指甲不自觉地伸长了一截，在阳光下泛着危险的光泽。
（......算了，别让她见血。）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
"第七区治安条例第37条，当众殴打英雄，刑期三个月起。"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自动分开，戴着银质面具的林月见缓步走来。她今天穿着一袭深紫色长裙，指尖夹着一张塔罗牌，银质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大汉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A、A级英雄？！"
林月见轻轻翻转手中的牌面——「正义」。
"现在跑，还来得及。"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汉们如蒙大赦，丢下香植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允桉河默默退回店内阴影处。
（多管闲事的来了，撤。）
他拉起夜莺的手，准备从后门离开，却听见林月见突然开口：
"那位先生，看了这么久的热闹——"
她的目光穿透人群，直直落在允桉河身上。
"不打算说声谢谢吗？"
允桉河："......"
（......被发现了？）
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市井小民特有的、既惶恐又感激的讪笑："多谢英雄主持正义，我们老百姓感激不尽。"
林月见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轻笑一声："你女儿的衣服很漂亮。"
允桉河面不改色："是外侄女。"
林月见："哦？"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目光在夜莺身上停留了片刻。允桉河懒得再解释，拉着夜莺快步离开。身后传来林月见意味深长的低语：
"黑色很适合她......就像黑夜适合某些'怪物'。"
允桉河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但终究没有回头。
夜莺却突然挣脱他的手，转身对林月见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吐舌头、扯眼角，甚至还竖起中指。这个动作她显然是跟街边的顽童学来的。
林月见："......"
允桉河："......"
（这孩子......跟谁学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拽着夜莺消失在街角。身后，林月见摩挲着塔罗牌，若有所思。
而躺在地上的香植，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将一片泛着荧光的嫩叶塞进了袖口。那片叶子在他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具有生命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