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痴心妄想,妄想亵渎神明。”艾丽西亚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她漂亮的瞳孔逐渐变红,黑色长发的末梢出现一抹血红。
艾丽西亚的发梢如浸血的墨迹,在塔内幽绿光晕中缓缓晕开。她抬起手,指尖拂过腰间金色长剑的剑柄,亚瑟莉雅的嗡鸣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那是渴饮鲜血前的低语。
“多么……迷人的能量场。”女性科学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冰冷如手术刀,她手中的金色怀表表盖“咔哒”一声合拢,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这血腥屠场格格不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理想国’计划首席执行者,伊芙琳·克罗诺斯。这位,”她指了指旁边依旧眼神狂热的男助手,“是我的同事,阿瑟博士。”
阿瑟博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黏在艾丽西亚身上:“神?不……你是更好的‘素材’!比所有实验体都完美!你的血……你的细胞……一定能实现真正的‘升华’!”
伊芙琳没有理会同事的呓语,她冷静地观察着艾丽西亚,如同打量一件稀有的实验器材:“时间之力无法直接作用于你,这很有趣。你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扰乱了某些底层规则。但这不代表你无敌,艾丽西亚·普罗米修斯——或者,我该称呼你为……‘主神大人’?”
最后那个称呼,她念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嘲讽。
艾丽西亚的红瞳中没有任何波澜,她甚至没有去看满地同伴的遗骸,目光仿佛穿透了伊芙琳,落在了她身后那团翻滚的墨绿色光球上。“‘永生教’、‘理想国’……用一座城的生灵做燃料,制造这种亵渎的造物,就为了你们那可笑的‘升华’?”
“可笑?”伊芙琳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你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和力量,当然无法理解凡人对于衰老、疾病、死亡的恐惧!‘理想国’是进化的阶梯!是让生命挣脱脆弱躯壳的钥匙!外面那些失败品?”她扫了一眼周围培养舱里的扭曲躯体,语气淡漠,“必要的代价。而耶路撒冷,是绝佳的实验场,足够的‘燃料’,封闭的环境,古老的信仰之地聚集的能量……以及,足够引发国际关注的混乱,方便我们观察‘成品’在不同应对策略下的表现。”
原来,整场灾难,从病毒爆发到这场“炼金脓雨”,都是一场庞大而冷酷的实验!耶路撒冷城和数十万民众,不过是他们培养皿中的细菌和养分!
阿瑟博士突然激动起来,指着中央的光球:“看!‘母体’正在完美融合!它吸收了全城的‘养料’,正在进化!很快,它就能脱离脆弱的物理形态,成为一种更高级的、能量态的生命!而我们,将指引它,控制它!成为新世界的‘神’!”
光球中,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不断变化的轮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越来越不稳定,充满了疯狂与饥饿。
你们制造了一个自己也无法完全控制的怪物。”艾丽西亚陈述道,她的声音在空旷血腥的大厅里回荡,“然后称之为‘神’?”
伊芙琳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针:“控制是暂时的,进化才是永恒。只要‘母体’完成最终蜕变,它自然能理解我们的引导。至于你……”,“虽然时间无法直接作用于你,但你的同伴呢?帝国呢?你珍视的那些脆弱的‘日常’呢?时间可以加速,可以回溯,可以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制造裂痕。神的弱点,往往不在其本身,而在其牵挂。”
艾丽西亚的红瞳深处,仿佛有熔金流淌。她没有反驳,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金色武士刀。刀身出鞘的刹那,清越的龙吟声响彻塔内,将墨绿光球的嗡鸣和血腥气都压了下去。刃身上流转的神纹次第亮起,驱散了周围的阴冷与秽恶。
“你说得对。”艾丽西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山岳将倾的重量,“我的确有很多牵挂。”
她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是这一步,整个尖塔内部的空间都仿佛震颤了一下。墙壁上那些幽绿的符文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碎裂声,如同被无形巨力碾压的虫豸。地面温热的血泊骤然沸腾、蒸发,化作猩红的雾气,却又在升腾的瞬间被涤荡一空。
“所以,”艾丽西亚的红瞳锁定了伊芙琳和她手中的怀表,以及旁边狂热的阿瑟博士,“我才更不能,让你们这样的东西,继续存在。”
“时空扭曲”艾丽西亚开口的瞬间,时间流速停止了,空间像被无形巨手揉皱的画布,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尖塔内部的一切——飞舞的尘埃、溅射的血珠、伊芙琳脸上凝固的冷笑、阿瑟博士半张的嘴、甚至中央那团墨绿色光球翻滚的轨迹——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只有艾丽西亚,以及她手中那柄流淌着熔金般光芒的金色武士刀,是这凝固时空里唯一鲜活的存在。
她的身影在静止的光影中变得模糊,仿佛同时存在于无数个叠加的瞬间。下一秒,金色刀光如雷霆乍现,并非一道,而是成千上万道,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核心大厅的死亡之网。刀光并非斩向实体,而是精准地切入那些“静止”的瞬间,切入事物存在最脆弱的时间节点。
伊芙琳手中的金色怀表首先发出悲鸣。表壳上那些古老神秘的符文在时间之力的对冲下纷纷崩解、湮灭,如同阳光下的积雪。怀表本身并未碎裂,却在刀光掠过之后,骤然变得暗淡、陈旧,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冲刷,化作一捧毫无灵性的金属尘埃,从她僵硬的指缝间簌簌滑落。
紧接着是那些连接着培养舱、输送着生命与污染能量的管道和线缆。它们在静止的时空里被刀光同时“切断”,并非物理上的断裂,而是存在意义上的“分离”。管道与基座、与培养舱、与能量源之间的“连接”概念被斩断,瞬间化作无意义的、散落一地的普通物质。
阿瑟博士脸上狂热的表情永远定格。他的身体,连同他身上那件污秽的白大褂,如同被打碎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中央悬浮平台上复杂的控制面板,所有闪烁的光点瞬间熄灭,精密的结构在时间之力的侵蚀下迅速锈蚀、风化,变成一堆废铁。
最后,刀光汇聚,如同百川归海,斩向那团墨绿色的核心光球,以及其中孕育的“母体”。
光球剧烈震颤,试图抵抗。它散发出狂暴的、充满憎恶与饥饿的意念波动,但在凝固的时空中,这波动如同被冰封的涟漪,无法传递。刀光轻易切入光球,并非破坏其结构,而是精准地“剥离”——将那团被强行融合、污染的庞大能量,与其中那个扭曲疯狂的意识核心,硬生生分离!
“不——!!!” 一个无声的、充满绝望与不甘的尖啸在精神层面炸开,那是“母体”意识最后的哀嚎。
剥离出的、失去意识主导的墨绿色能量如同无头苍蝇般剧烈翻滚,随即被万千刀光裹挟、压缩、净化。金色神力如同最炽热的熔炉,将其中蕴含的病毒、毒素、怨念、疯狂一一煅烧殆尽。最终,那团曾笼罩耶路撒冷、带来无尽死亡的恐怖能量,被压缩成一颗拳头大小、剔透如翡翠、却散发着纯净自然气息的结晶,“叮”的一声轻响,落在地面。
而那个被剥离出的、疯狂扭曲的“母体”意识核心,在失去能量依托的瞬间,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鬼影,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彻底湮灭、消散于无形。
时空的涟漪缓缓平复。
“咔。”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伊芙琳脸上的冷笑还没来得及变化,就感到手中一空。她茫然地低头,只看见指间残留的金属尘埃。她下意识地想去操作控制面板,却只摸到冰冷粗糙的锈铁。她猛地抬头,看向中央平台——光球消失了,只剩下那颗静静躺在地上的翡翠结晶,散发着柔和宁静的光芒。阿瑟博士不见了,培养舱失去了能量供给,内部的液体迅速变得浑浊,那些扭曲的融合体开始加速腐败。
“不……不可能……”伊芙琳踉跄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凡人”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在这短短一瞬——不,是在她甚至无法感知到的“瞬间”里——土崩瓦解!
艾丽西亚的身影重新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红瞳依旧,发梢的血色却已悄然褪去,恢复成如夜的纯黑。金色武士刀不知何时已归鞘,仿佛从未拔出过。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失魂落魄的伊芙琳。
接下来,就是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