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谁？”
“我，李牧。”
生锈的铁门缓缓被人打开，站在玄关处的老季拄着拐杖，颇为意外地看着门外的李牧：“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了？”
“我想和你聊聊那位陈夫人，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陈夫人吗？她……你还是自己亲眼看看吧。”
老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迈开步伐，李牧虽然目露讶色，但还是先给老季让出了一条通道，方便他走动。
街上寒风呼啸，老季走在前头，李牧跟在后头。
“你看。”
老季停在街边，遥指着街道斜对面行走的年轻人们。他们的手心里拽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一块木板上，木板上堆放的是一箱箱物资。
李牧默然看着他们将每一份物资送到每一户人家，耳旁响起老季的声音：“居民的出行并不太方便，夫人决定由我们的人，将每一份物资，送到每一个居民的手中。”
李牧淡淡道：“十里长街的物资都掌握在天地会的手中吗？过程……不太顺利吧？”
温热的雾气从老季的口中呼出，他笑了笑：“这里是十里长街，住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和我们天地会能扯上关系。而他们，都相信着夫人。”
李牧抿了抿嘴唇，脸上的表情略显古怪。
他强压下内心想要笑出声的冲动，道：“老季，带我去见一见陈夫人吧。”
老季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在十里长街的一条巷子内有一座老式的三层小别院，墙体上粉刷着崭新的红色油漆。前院被大雪覆盖，两边厚雪间的石子路显眼了许多。
叮咚——
按下红木大门边上的门铃，穿着紫色大衣的陈夫人出现在门后。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李牧和老季：“李先生？”
李牧微笑着点头致意：“我有些事情想和夫人你单独聊一聊，可以吗？”
陈夫人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可以，请进吧。老季，你就先回去吧。”
李牧独自进入屋内，冻得有些麻木的身子渐渐回暖。他的目光肆意地在屋内环视着，耳旁传来陈夫人的声音：“先喝口茶暖暖吧。”
李牧转而看向端着茶水走来的陈夫人，温声道：“可以先让我参观一下吗？”
陈夫人微微愣神，随之莞尔一笑：“当然可以，请便。”
李牧迈步在厅内走动，一楼大厅的陈设相当整齐干净，仅仅只是看过几眼后便让他没了兴趣，转而往二楼走去。
沿着旋转式的楼梯往上，二楼走廊边上共有五扇门。一间卫生间，一间书房，一间主卧以及两间客卧。
贴近主卧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张男女的合照，相框很干净，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想来是每日都有擦拭过。
合照中的男女动作亲密，而女人正是年轻时的陈夫人，男人的身份自然也不言而喻。
李牧停留过久的目光引起了陈夫人的注意，在看到墙面上的合照后，她脸上的神情也随之松缓，眉目间七分怀念三分悲伤：“那是我的夫君。”
李牧收回了目光，合照中的男女只是常服，并非婚纱。他有心旁敲侧击，不动声色道：“少龙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夫人久久不语，那张惹人心怜的美颜透露着淡淡的哀伤，却又有几分幸福的滋味在内：“他啊……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大笨蛋，总想着让大家打心眼里的接受天地会。”
李牧神色微动：“我听闻如今十里长街的人都相信着夫人，莫非？”
陈夫人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我也只是遵从夫君的遗愿。”
李牧沉默不语，那叠文件就在他的怀中，此时见陈夫人这副模样，却不愿将之拿出。
他心中权衡片刻，叹道：“杜长河死了。”
陈夫人神色剧变，而李牧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她心中一沉：“就在老季拜访他不久后，死于烟花。”
他直视着陈夫人的眼睛，温声说道：“恕我直言，那凶手一日不抓出，这十里长街一日就不得安宁。至于夫人你……怕是也要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陈夫人神色一紧，抿了抿嘴唇，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的目标是我？”
李牧哂笑一声，摇了摇头：“夫人莫不是不明白？凶手目标若是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如今这天地会，是以夫人为首。夫人虽大肆收拢权力，但此举终究是损害了他人利益。日后引来的反噬，也极大。若是夫人倒台，这天地会必然大乱，土崩瓦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若陈夫人是心纯之人，也无法做到如今这一步，此刻听闻李牧所言，心中也逐渐明了：“李先生之言，是说凶手的目的是天地会本身？”
李牧微微颔首，道：“不错，不知夫人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陈夫人目光微微流转，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这八年以来，我遵从夫君的遗愿，约束手底下的人，与人为善。十里长街内，绝无你所说之人。至于十里长街之外，则有五号码头的船帮，因地盘与我天地会相接壤，乃是世仇。”
李牧剑眉一挑，道：“夫人当真就确认这十里长街内无人暗恨天地会不成？”
陈夫人眉头一皱，言语中颇为不满：“若说有人想夺我权，可疑之人自然不少。但若说有人暗恨我天地会，却无可能。不然，我这八年以来岂不是白费功夫？”
李牧轻笑一声：“夫人怎知手底下的人没有阳奉阴违的？不然前几日，怎就落得孤立无援的下场？”
陈夫人神情一冷，脸色颇为难堪。李牧却似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道：“就算一切真如夫人所言，可这凶手是十里长街内的人一事，却是做不了假。赵组长的落脚处，以及今日老季前去拜访杜长河一事，也唯有夫人你认为的【自己人】，才有可能得知。”
陈夫人闻言心中一恼，脸色冰寒，道：“李先生今日若是来与我说这些的，大可离去！”
李牧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我之言，皆为了夫人好。更何况夫人莫忘了，这烟花一出，必然是要死上一个人的。夫人对手底下人的约束再强，难不成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去死不成？”
陈夫人闻言神色大变，李牧却是转身大笑而去：“更何况这天地会对夫人而言，也绝非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