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诺揉了揉眼睛，抬起小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嘟囔着：“这又是哪儿？”
这时，他突然感到，他脚下的地面正剧烈颤动。
不会是……
他低头望去，脸上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表情转瞬之间变得严肃。
跑！赶紧跑！
诺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而他先前所待过的地面已经塌陷下去，露出底下翻涌着重重黑雾的深渊。身后还有无数缠绕在一起怨灵组成的大黑球紧紧追着他。
现在，他很确定一件事，就是他一旦停下半秒钟，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就是掉到不断在后面疯狂“开门”的地下深渊，要么就是被那黑球吞掉。
“哈……哈……呼……”
怎么……怎么会这么累……
诺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了解的，作为血族皇族的他不可能有这么虚，才跑这么两步就不行了。
难道说，是有某种事物在吸取他的体力吗？
“喂喂喂！”
由于他的体力被不断吸走，导致他压根没跑多远，就被那黑色的球体卷入其中。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随即而来的，便是撕裂肉体、万剑穿心的痛楚。诺的身体表面明明没有任何损伤，却仍然能感受到这些疼痛，疼得他止不住的惨叫加深呼吸。
恍惚之间，诺已经到了荒郊野外。
“呃……我……我这又是被传走了吗……”诺平躺在地上，嘴里小声嘀咕着
疼痛不知为何减轻了不少，现在顶多只是被针扎的程度罢了。
“汝……不觉得很痛苦吗？”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萦绕在诺的耳边。
“痛苦……什么……”诺艰难地出声问道，不知为何，他现在说出一个字都很累。
“汝丧失了记忆，然后汝身边的人全是汝失忆前的熟人……”
“他们一直在用熟人的语气，对待熟人的方式和汝相处，汝呢？对于汝来说他们基本全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吧……”
“汝不觉得，很痛苦吗？”
诺嘴唇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没事……等我……恢复记忆……就行了……”
“那么假如，汝和失忆前的汝是两个人格，而恢复记忆后只能存在一个人格的话，汝认为他们是会留下仅仅只和他们相处很短时间的汝，还是汝失忆前的人格呢？”
“如果这个假设真的成立，那么汝恢复记忆的当天，也是‘汝’迎来死亡之时吧……”
“我……我……”诺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他的思考能力被慢慢剥夺，意识逐渐模糊。
“放空大脑吧……什么都不要去想……这样能减轻汝的痛苦。”
什么都……不去想……
不知何时，疼痛全消失了……
手……脚……也消失了……还有……
还有什么呢……嗯……
心脏、肺部、肝部……好像都消失了吧……这……还有一颗球……
这球叫什么来着……这里面……好像还有魔力波动呢……
魔力……又是什么呢……为什么……这颗球出现裂纹了呢……好像要碎了……
这是什么地方呢……我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呢……我……又是谁呢？
诺的两眼失神，小嘴微张。他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花自他的身体四周盛开，空中降下颗颗白色微粒撒在他身上。
砰！他的右臂轰然炸开。
鲜血浸染了附近的鲜花，使得白色的花朵染上血色。
砰砰砰！又是三下炸声，他的左臂、左腿、右腿全都爆裂开来……
已经失去四肢，成为人棍的诺，仍然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胸口处的十字架闪了一下红光，却因沾染了飘落而下的白色微粒而熄灭。
此时，他的皮肤裂开了一道道黑色裂纹，发出滋滋响声……
裂纹蔓延的速度极快，即将布满他的全身。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来的烈焰从他的身下开始蔓延，烧尽了周围所有的花朵。
烈焰环绕于诺身体上，却并没有对他造成分毫烧伤，而是……在治愈着他。
诺身上的裂纹渐渐消失，四肢也慢慢长了回来。
烈焰给诺形成了一个橙色防护罩，随即迅速扩散，焚烧着这个空间。
这空间根本承受不住这种火焰的灼烧，开始崩坏、瓦解。
很快，空间彻底崩塌，四周场景变换为了一开始诺被黑球吞噬的地方。
一名红发军装男子在诺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他的两眼瞬间恢复了光芒。
“头……头好痛……我这是……”
诺的意识渐渐清醒。
他偏向头，看到了面前蹲着的这位男子。“你是……布莱德老师？不……是极夜？你怎么……”他的话音很是沙哑。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吧。”极夜打断了诺的话，“别说话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是来找你的，诺……我的挚友。”
挚友？难道我失忆前也和这位认识吗？诺看了看他的眼神，这眼神不像是在说谎，那应该就是了……
不过这家伙是修罗族，修罗族有这么看重情谊吗？按理来说那些人不就是一群只知道战斗的疯子吗？还是说他是特殊的那位？
唔……想不明白，一会直接问吧。
“你刚才是被卷进了夜魔所创造的虚拟空间里，那家伙会削弱你的精神，还会抓住你内心不想去面对、你所害怕的事物去攻击你。不管你精神多么强大，没有他人相助都会被影响。一旦你精神产生动摇，就会失去意识，慢慢忘掉一切，最后被吞噬。”
不想面对的事物……确实啊，确实和那个夜魔说的一样，我和这些“熟人”们相处的有一点点难受。
但也并没有太多，诺能被其影响或许是由于被夜魔削弱了精神导致的吧。
极夜好像理解了诺在想什么，他拍了拍诺的肩膀，笑着道：“不用太在意自己失忆的事情，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都是本大爷的好兄弟，相信你妹妹和米娜也是这么想的。”
“嗯……”诺轻轻点头，是啊，精神力恢复后，一想夜魔说的也很不合理，按理来说恢复记忆不可能需要抹掉先前的一方，应该是记忆融合才对。
还有就是，在乎这么多干什么？不管是月还是小雪，亦或者是米娜和眼前的极夜，他们对我的信任度都很高，都是和我一伙的，都能成为我身边的战斗力。
诺如今已经看开了，自己暂时不能用魔法，没有多少战斗力又怎么了？有其他人能帮他去战斗倒也不错。
嗯……米娜那家伙是喜欢我吧……当时我是觉得我并非她所爱之人……所以我认为我不能回应她。当时我怎么就犯傻了呢，现在的我和没失忆前的那个我是同一个人，有什么不能回应的……
而且，回应她的感情，也能让她对我更加死心塌地……岂不美哉。
诺勾起嘴角，心理活动十分丰富。
“至于我为什么能使用魔法……”极夜无视了诺那看起来不对劲的笑容，把他那特殊的咒纹告诉了诺，诺听了也不禁抽搐嘴角，这太逆天了吧，不吃任何负面buff，自带完全净化。
极夜拍拍手，在他俩周围释放防护罩，保护他们免受幻境怪物的攻击。然后他也坐了下来，继续说：“嗓子好点了吗？好点的话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那我就问了。极夜，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其实诺还有很多问题，不过现在先一个一个问。
“你们执行那次任务的时候，我也在附近。你们被黑洞吞掉后，我也紧跟着进来了，就这样。”
“你是修罗族没错吧，据我了解，修罗族眼中根本没有情感可言，眼里只有强者和弱者，只知道打架……那么你为什么如此看重你我之间的……嗯……友谊呢？难道你是特殊的那位？”
“哎，想不到几百年后，我还要和你再解释一遍这一点。”极夜打趣道，“修罗族没有情感，这完全就是刻板印象，实际上修罗族虽然好斗，但也挺重视家人和朋友之间的感情的……只不过大部分修罗族的人都喜欢独来独往，很少和家人朋友接触罢了。”
“呃……好吧……”诺尴尬地笑了笑，咳嗽了两声，继续问。
“还有，你先前在黑月堡所说的，为了找到一个人才来的人界……你说要找的那个人，是我吗？”
“嗯。我来人界后都发生了什么，跟我当时说的情况差不多。”极夜还特地说明了一下，他那时候没有说谎。
“对了，艾格尔把你，月和小雪从黑月盟除名了，估计我这一走，他也会把我也认定为叛徒。”极夜又说道，“所以，离开这里后，黑月盟是回不去了。”
“是吗……”也无所谓，他本来就不太喜欢上天一直有一个老大管着自己，加上在黑月盟得到的已经足够了。等离开后再琢磨琢磨去向吧。
“那么，你又是怎么得到那个免疫能力的？”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有啥问题他都是直接问。他问出这话的时候，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极夜，眼底透出一股欲望，一种想要获得这能力的渴望。
极夜叹了口气，缓缓道来：“我在得知血族出事后，当时就想去找你。但，冥界突然发生了变故，鬼族大乱，修罗族被卷了进去，致使我耽误了很长时间……我在处理完冥界的那些烂摊子后来到血界，却发现血界已经大乱，玖兰家族不知何原因而覆灭。”
“然后，一位黑衣神秘人，出现在了我面前。我那时候本来就很烦，直接给他来了一拳。但那一拳并没有打中，而是被那家伙抓住手腕，把我拽进了一个地方……暗狱。”
“等等，暗狱？你……被丢到了那里？”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暗狱，号称[天玄]唯一的地狱，危险程度还要在灭圣幻境之上。一旦进入暗狱，将会随时随地承受来自身体或精神的剧烈痛苦。不仅如此，还要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比灭圣幻境的还要凶猛几百倍的怪物。
在那地方无法使用任何能力，且自身绝对不会死去，也就是说，必须要承受怪物们的攻击，或者与那些怪物血腥厮杀才行……想逃跑？不可能，在那地方你除了不会死之外，其他身体素质都被拉到和普通人族一样，甚至还不如普通成年人族。
他很是怀疑，这家伙是怎么出来的？
“我在暗狱里面杀了不知多长时间……几年吗……几十年吗……亦或者是几百年……”极夜抬起头，渐渐回忆起那过往……
那，如同地狱酷刑般的经历……
血色天空之下，全身赤裸的红发男人一拳一拳地向一头浑身漆黑的野兽招呼着，而他的身下遍地都是怪物的尸体。
他的身后，几只怪物高高跳起，将他整个人按在地上，疯狂撕扯、啃咬着他的身体……
男人双目无神，即使他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也没有吭一声，只是默默地挥拳向身后……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胳膊还断了。
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反击……只要多来个几万次……就能杀了这些家伙……
“[绝对免疫]……就是我在暗狱中找到一道符文……”极夜右手捂住头部，说真的，他是真的不想回忆起这段记忆。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神秘人再次出现在了我面前，告诉我，我想找的人在人界。”
“他还用了不知何种手段，把我从暗狱里送了出来，顺带医治好了我的精神……”
“之后……我就来到了人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那时已经告诉你了。”
极夜语气沉重地说了这一大段话。
诺抿了抿嘴，把手放在极夜的手上，说：“抱歉，让你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
[绝对免疫]，原本诺还很渴求这个能力，但现在一点也不想了。暗狱，他可没那个信心能通过那种“试炼”……
“没事。”极夜摆摆手，“说起来，你现在应该知道离开这地方的方法了吧。”
“嗯，但我不知道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幻境之主在什么地方。”
“这个简单，只要用那颗宝石，就可以直接把我们传送到幻境之主面前。”
“宝石？什么宝石？”
“幻境魔石，就是一颗黑色的石头，上面画着红色的符文。喏，就是这个。”极夜从兜里掏出了那颗他所说的幻境魔石。
“不是你哪来的这个？”
“暗狱。不是有说[天玄]的几大异空间或多或少都有些互通的地方吗？如果这说法是真的话，能在暗狱中找到灭圣幻境的物品倒也说得过去。”
极夜撇撇嘴，话说自从来人界后，他这还是第一次在短时间内说这么多……不是他不喜欢说话，主要是面对那些不熟悉还比他要弱的人他懒得说太多罢了。
“等会等会，几大异空间是什么？”
这个词汇诺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难道说像暗狱，灭圣幻境这样的地方还有好几个？
“暗狱、灭圣幻境、归零之路、天玄圣殿、邪魔谷，我知道的异空间就这五个。”
“哦……所以，咱有那什么魔石可以直接去幻境之主的窝，那几位怎么办？”
诺所说的“那几位”当然就是因空间变换和他走散的月等人。
“还能有什么办法？这里空间异常，没法用传送，只能等幻境自己变换让咱几位集合了呗～”极夜用手臂当做枕头躺了下来，他这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像极了遛弯的老大爷逛累了从那歇息。
诺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随即他也躺了下来，从这观察着外面的那群怪物疯狂攻击保护住他俩的罩子，但却无济于事的样子……怎么说呢，看着还挺有趣的。
“话说，关于这地方，你还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诺头一偏，看向极夜，问道。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都知道些啥啊……”极夜摆摆手，道。
“那几条诅咒，以及幻境里随时更换时空，时间轴还是乱的，还有各种怪物和那个boss，就这些了。”
“嗯……”极夜坐了起来，手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了一阵，缓缓说道：“灭圣幻境内的一切都是由幻境之主的意志操控的，包括各种时空转换以及灭圣诅咒。”
“另外……据说在灭圣幻境里，每个人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来自幻境的[试炼]。第一层试炼是[紊乱无序的时空]，第二层是[不愿面对的曾经]，第三层是[来自夜魔的问心]……”
“等等等等，这不就是我们所经历的吗？”诺迅速起身瞪大了眼睛。
“我在找到你之前，被拖到一个时空里来着，那里全是我不想去面对的过去…...让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再看一遍那些回忆…..…”
极夜攥紧拳头，语气也变得沉重，“估计，你的队友们也经历了这个。”
“那我怎么……”诺刚想问为什么他没有经历这第二层试炼，极夜却打断了他的问题，直接给了他答案。
“你没有先前的记忆，自然不会受这第二层试炼的影响。”
“好吧。”诺耸耸肩，看来没有记忆还是有点好处的，“接下来还有什么试炼?”
“第四层试炼[可能发生的未来]，第五层试炼[终为完全之体]，第六层试炼[终至光明之乡]。这些就是全部的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要面对三个试炼.…….第四个是字面意思，还能看懂，第五个和第六个是什么意思呢?”诺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了。”极夜一摊手，表示他已经把自己了解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第五个，第六个试炼完全未知......
而且，全部的试炼完成以后，会发生什么呢.....难道那时就能离开了吗?
不，按理来说应该是要先击败幻境之主才行啊.....想不明白，算了，顺其自然吧，就看看这该死的幻境还能整出什么花活。
“希望那几位能通过这些试炼吧....….”诺喃喃自语道。他可不希望他身边的这些战力栽在这种地方，将来那几位都有大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