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匆匆而去。
与之前不同，这三天维洛妮直接是住在了农庄里，天天带着人翻阅这木板上的各项税收数据。
“所以，你认为她确实非常需要这些东西？”
城堡的塔楼上，克劳蒂娅淡淡地看着下方门口处，一摞摞木板被士兵们小心翼翼地装上马车。
“试错总是需要成本的，不是吗？”莉安站在她身边，“何况最先作出决定的是你。”
“是啊……”
回想到自己三天前所作出的决定，克劳蒂娅不由面色一黯。
“长久堆积下来的错误，以及曾经经历过的失败，让大家都明白了能力对于一个领导者的重要性。”
“绵羊统领的狮群，终究无法对抗狮子统领的羊群，如果她的能力确实更强，那么大家就理应追随于她。”
莉安轻笑了声，“伯爵大人还是这么相信‘能力至上论’啊。”
这话，让克劳蒂娅瞥了她一眼，“难道你就不是了吗？”
莉安笑着，没有回答。
见此，克劳蒂娅看向了天边，继续轻声开口：“大家的理念都差不多，唯独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分歧，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王女殿下是否真的能够拿出成果。”
“……把唯一的伯爵领拿出来试错，实际你的行为其实已经造成了很多同族的不满。”
“无所谓。”克劳蒂娅直接摆了摆手手。
“那些压力本来就应该由决策者来承担。”
看她这毫不在乎的样子，女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眼见下方士兵差不多搬运完成，微微行了个礼。
“伯爵大人心里有数就行，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莉安也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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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运送的速度并不慢。
上午才装车，下午就已经送到了庄园内。
莉安带着一众搬运的仆人们将东西都放在了门口，而后自己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才发现她的王女大人居然已经站在了里面。
“你来了？”
此刻，这位灰发的王女正仔细研究着一张绘有简易地形巨大硬羊皮。
因为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潦草，她不得不皱着眉，趴在桌面上，脸凑的非常近，才能看清其中内容。
察觉到有人进来，她也只是稍稍抬头瞄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目光重新回到了羊皮上。
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姿势，让自己胸前浑圆的部位暴露出了一片诱人的白皙。
“听说殿下昨天去了趟禁魔塔？”
莉安缓步上前，帮她整理了下衣领。
禁魔塔是法师协会搞出来的东西，在千余年的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也是人类如今在所有种族中处于霸主地位的最大原因。
整个大陆所有的国家，都会在国土内重要位置建立起这样的禁魔设施。
乌尔里克森地处边疆，是赛伦地区进入黑耀山脉的重要通路之一，因此自然也有一座。
“那里很高，能把附近的地形全部看下来，话说你们这张图应该不是现绘的吧？感觉有些年头了。”
维洛妮头也不抬的回答，且也没有理会对方在自己身上的动作。
“当然不是现绘，这是上上任乌尔里克森伯爵遗留下来的，因为没什么用处，一直都放在城堡的藏室内，所以昨天莉安就让人给殿下送过来了……”
莉安收回了手，话语间的语气自然无比，脸上微笑的神情也没什么破绽。
不过……
她说谎了，地图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没什么用处。
这是她从城堡下的秘密空间内拿出来的，实际上是属于所有同族的共同财产，未经表决是不能私自拿走的。
可没办法，这种东西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弄得出来，其就算最快也得是以年为单位。
反正责任和压力都由敬爱的伯爵大人抗，那她就算犯了小错，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张地图当时在绘制的时候可是耗费了巨大的精力，殿下在研究的时候希望不要在上面留下……嗯？这是什么？”
毕竟是偷偷“借”出来的东西，用完之后还是要还回去的，因此莉安原本是想告诉对方不要随意涂抹。
可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地图上好像多出了几条线。
“……殿下，这些线是原本就有的？”
“不，这是我昨晚刚画上去的。”
“……”
维洛妮给出的回答，让人有些绝望。
没事……
好在莉安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人，在稍稍适应一会，心中反复回想了下自家伯爵大人早上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才逐渐心安了下来。
“……请问您画的这些是？”
“是我规划好的简易沟渠。”
维洛妮拿起了一根鹅毛，蘸了下墨水，又在地图上点了几个圈。
“……这又是什么？”
“是水车的位置。”
“水车？”
莉安脸色微变，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方所画的内容上。
水车和沟渠这种东西，在中世纪早期实际就已经出现，因此对她来说并不难理解。
只是……
维洛妮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脸色，自顾自的开口。
“我已经去实地看过了，也是特意选到的位置，这里河道弯曲，水流最缓，从两侧河床的宽度，和水底河沙的深度来判断，是周围最合适的地方，至于维护……那可比长时间的挑水轻松太多了。”
“除此之外……”
她放下了手中的鹅毛笔。
“我希望你能让人去赶制一批全新的铁制农具出来，锄头，犁具，镰刀都要，然后想办法从外面购买一定数量的耕牛，再招募铁匠木匠，越多越好。”
“还有，原本的犁具模型可能不适合这里湿重的土地环境，所以我画了张图，让干活的铁匠在捶制犁具的时候，按照我所画的模型去造，最好不要有太大误差。”
“虽然这次要改变的范围只包括农庄外的自营地，但只要效果足够好，等秋耕的时候就立马全面实行到整片直辖领……”
“殿下。”
在对方的滔滔不绝下，莉安脸上已然少见的没有了笑容。
“……您这是要从农业下手？”
“怎么了？”
维洛妮这才发现对方状态有些不对。
但很快，心中稍微一思索，便顿时猜到了些许对方的想法。
果然，莉安接下来的言语也正验证了她的猜测。
“恕我直言，这不符合您的身份。”
“而且您还打算改变犁具的模型？还要在河岸边建造水车？这不符合教义，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教廷很快就会有人过来问罪。”
出现了！
终于出现了！
之前在得到权力后，维洛妮一直在疑神疑鬼的原因。
利益。
要知道，在中世纪社会，最大的两个封建力量就是贵族和教会。
其中，贵族负责垄断土地与武力。
民众禁止拥有属于自己的耕地，禁止习武，禁止到森林狩猎，禁止随便盖房子，禁止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私自持有铁器，甚至禁止在没有受到征召的情况下加入战争……
而宗教，则是负责垄断思想与知识。
他们对思想的垄断比较复杂，简单来讲就是说人性的所有善，所有道德，都是神明赐予的，没有神明的出现，人类到现在都应该还处于茹毛饮血的野蛮状态。
不信神的人，没有信仰的人，都和野人没什么区别，属于还没有归化的状态。
而对于知识的垄断，也正是莉安此刻所说的。
盖房子的方法，种地的方法，修路的方法，制造工具的方法，治病救人的方法……
按照宗教的说法，这一切都是由神明带到世界上的。
是神圣的，不可违抗的，不容玷污的，同样也是不许改变的。包括就连这些技术的使用权也同样需要得到宗教的允许。
这些玩意看起来都十分离谱，但真的就是中世纪最真实的常态，同样也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并且最恐怖的是，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的存在，它并不是人杜撰出来的传说，而是真真正正出现过的。
谁也不知道违反教义，会不会真的受到神罚。
就算维洛妮自己不怕神，可不代表领地里那些无知的平民也不怕。这种命令下达下去，恐怕也很容易就会引起民众极大的反抗情绪。
要是再被教廷够得知的话……
哪怕是一整个赛伦王国，也扛不住几十个国家组成的宗教联军。
而对于这一切……
“放心，这些我也已经想好了。”
维洛妮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对方会出现这样的态度并不奇怪，目光受到时代的局限，自然就会难以看清前路。
实际上，她对“发展”这个词的理解就只是两行字。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而她目前打算做的，就是利用身份，从上至下的去改变生产方式，改良生产工具，改善生产关系。
说人话，就是用最能激发人潜力的制度，让大家最先进的工具和方法去种地。
再简洁一点，那就是：开始内卷。
至于宗教啊，神明啊，威胁啊，浙西东西……
说白了，宗教就是因为神明并不存在所以才会强大。
而如果一个物理规则都没什么变化的真实世界里，真的存在着一个神明，那么无论是这个神明，还是这个宗教，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正常情况下，人都会把魔法和科学当成两个对立面。
但实际真实的情况是：科学不是游戏里的某种属性，而是现实世界对客观规律的验证与总结。
如果魔法真的客观存在并具有规律，那么魔法就属于科学。
真正与科学作为对立面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魔法，而是类似自我欺骗的封建迷信才对。
“帮我准备一点财物吧，我想去见一见乌尔里克森的领地主祭。”
“……您要见她？”
莉安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怪异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