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
夜晚的出租屋安静得过分，只有墙角插座上的充电指示灯一闪一闪，像心跳，也像等待回应的人。
姬辰紧盯着屏幕，看着苏姚那条“我们的世界要毁灭了”的消息，在心里迅速建立起数十条思路，但没有一条能够优雅地回话。
这时，新消息弹出：
【我并不确定……只是做了一个梦。】
【是从几天前开始的。】
【很清晰，很长，不像普通的噩梦。】
姬辰立刻调整坐姿，认真倾听，不想放过细节。
苏姚像终于决定要倾诉一样，话一开头便不再停下：
【梦里，这个世界被一种“真菌”感染】
【它不是像流感那样蔓延，而是会寄生在人身上】
【感染者的外表和正常人没区别，但会逐渐失控、异化】
【最初感染是从城市东部开始蔓延的，大家都没当回事】
【然后，我梦见我死了。】
【是在教学楼的走廊上。】
【我当时在逃，拐角处有一只被感染的“老师”扑了上来】
【他抓住了我，把我按在地上，然后……】
姬辰盯着那段文字，背后泛起一阵细密的冷汗。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噩梦】
【直到第二天，我真的转学来了这所学校】
【而且班级、座位、都跟梦里一模一样】
姬辰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因为这故事听起来有多悬疑，而是因为她很清楚：这和模拟器里出现的内容都有相符的地方，再加上现实中和模拟器中的苏姚有着明显区别，说明这个女孩也不简单。
未等姬辰继续说，苏姚便再次发来短信。
【我本来不想说的】
【因为我觉得说出来你肯定会觉得我疯了】
【……但你也说世界要毁灭】
【所以我想……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姬辰看着这句话，没立刻回复。
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缓缓打字：
“我相信你，但我知道的确实不多。”
手机那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苏姚发来一个简单的标点：
【……】
紧接着，是一行新字。
【我不想一个人。】
屏幕还亮着，宿舍里只有风吹窗帘的声音偶尔拂动一点光。
姬辰正准备回一句“我也不想一个人”，下一条消息却已经跳了出来。
【苏姚：还有一件事……我想说。】
【你也许不信，但……】
【在梦里，我好像见过你。】
姬辰瞳孔微微收缩。
见到过她？难不成这就是苏姚变身病娇的原因？
【我在梦里很惨……大家都在逃，看到我就避开，有些人还想把我推出去当诱饵】
【但只有一个人——拉着我跑了一段路】
【她把我推到防火门后面，自己冲出去引开感染者】
姬辰：“……”
原来她这么有英雄范的吗？她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要是真遇到这种情况，姬辰估计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我记不清她的名字，但她头发有点乱，总在骂系统】
【我记得那时她明明很怕，但嘴硬得要死，说什么“末世也挡不住姐的中二魂”】
【我那时觉得，她好像……是唯一不会丢下我的人】
姬辰这会儿是真有点坐不住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分不清现在是谁在模拟谁了。
“等会儿，这到底谁是主角？”
“为什么她知道的这么多？”
她没敢打出这几句自语，怕对方真以为她疯了。
而那边，苏姚还在继续。
【第一次在学校看到你，我其实……下意识想逃】
【但又忍不住关注你】
【你坐在我前面，头发也乱，姿势也懒，说话带刺……】
【我那时候就在想，怎么这么像她】
【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我好像……早就记得你了。】
姬辰一时间不知道该打什么字。
她不是没经历过人情冷暖，但被人这样认定、这样记住，还是头一遭。
尤其是，在一个“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世界里，有人却已经在梦里把她当作“唯一的希望”。
她缓缓靠回椅背，盯着屏幕，半天才打出一句：
“要是这么做能让你心安的话，你就把她当成我把。”
下一秒，那边回了一个简短的、干净利落的句子。
【我们要不然逃走吧？距离我梦境中末日来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姬辰盯着这行字，手指没有动。
她没急着回答，而是轻轻盖上手机，靠在椅背上，让自己彻底安静下来。
苏姚的反应她不意外。
梦中知晓末日来临的人，最直觉的选择永远是“逃”，仿佛跑得够快，就能摆脱灾难。
但——她不能再用直觉了。
她有模拟器。
她已经模拟过三次了。
而她记得很清楚，每一次模拟里，她都试过“逃”。
三次出逃，三次全灭。
但这三次都有一个共同点——当她处于封闭环境的时候，还是相当安全的。
第一次和第三次都是她出逃之后遇到了鸢罗，而且正好都是第十天左右。第二次她一直在超市里，什么都没发生。
她的思维迅速归纳出一个共通点：
封闭、易守的环境似乎会使她暂时躲过鸢罗的袭击。
“也许我不是她的目标，只是正好找到了我？”
这时候，苏姚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们如果现在逃走，或许还能赶在封锁前出城】
【等末日爆发，城市一定乱作一团】
【我们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姬辰终于开始回复。
“你说得没错，但我们两个人能力终究是有限的，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数”
“我的建议是，先在学校待上一段时间。”
她敲字的速度很快，像是已经预演过这场讨论。
对话框那头沉默了半晌。
苏姚没有继续反驳，只发来一个简单的问号。
【你想……留在学校？】
姬辰靠着椅背，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没人看见。
她回了四个字：
“我们守着。”
夜色愈深，城市的灯光透过宿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拉出一小段微弱光晕。
手机屏幕依旧亮着，姬辰和苏姚的对话气泡静静停在那里，像被拉成了临界线两端的信号锚点。
苏姚没有继续坚持逃离，她也没有继续劝说。
她只是问：
【那我们留在学校之后，要做什么？】
姬辰想了想，快速打字：
“按最坏的情况来准备”
“把这里当成一个临时的停留地”
“警惕一切可能发生的异变，保持交流。”
她没有说什么大家互帮互助渡过难关，她在模拟器里学得太清楚：
人祸比天灾更早爆发，而最难掌控的变量，永远是人。
【……好】
【我会帮你】
这句话一出现，姬辰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嘴角轻轻翘了一下。
终于找到个好队友了。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一个人在策划存活路线。
她点开了模拟器。
界面依旧熟悉——粗糙、像网页页游，一股“快关快死别想长命百岁”的劣质既视感。
但这一次不一样。
在“本日模拟”界面上，那行熟悉的选项，终于改变了。
【请选择开局路径：】
【摆烂度日，等待命运安排】
【外出躲避，寻找潜在庇护所】
【劝说苏姚留在学校，共同守备】
姬辰看着最后一个选项，几乎没有犹豫。
她伸手点了下去，嘴角带着一点冷静而危险的弧度：
“这次，姐要打副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