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主意了吧~”
鸢罗嗤笑一声，弯腰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个小罐子，轻轻一晃，细碎的淡黄色粉末就从瓶口簌簌洒出，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姬辰下意识后退半步：“你……要干嘛？”
“别动嘛，这可是好东西。”鸢罗咧嘴一笑，把罐子对准姬辰上半身，毫不客气地一洒，“伪装粉，能屏蔽你身上的气味，让那些感染体暂时感知不到你。”
“……你这喷法真粗暴。”姬辰皱着脸拍拍衣角，粉末沾得她脖子一圈都痒痒的，“好像在腌鸡肉一样。”
“腌鸡肉？这叫战术处理好吗。”鸢罗自豪地把自己也浇了一身，“菌巢可不是瞎子，不搞这些东西我们说什么也进不去。”
“说起来——”姬辰忽然停住动作，盯着她，“炸药的爆炸范围你确认过了吗？确定不会波及到周围的平民吧？”
鸢罗耸耸肩，毫不紧张地吹了口气：“理论上不会啦。这里结构够厚，又偏僻，地铁都废了十年了，谁没事跑这儿来散步？”
“……你倒是说得轻松。”姬辰嘴角抽了抽，看向四周时眼里还有些不安，“万一有倒霉蛋误入呢？”
“那只能说他命不好。”鸢罗摊摊手，“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
“你这态度真的让我安心不起来。”
姬辰叹了口气，明知道对方的处理方式已经算是“相对稳妥”，可她内心那一根叫“责任感”的弦总是不太容易放松下来。
哪怕现在她已经成了“玩家”，也还没学会把“他人死活”当成纸面数据来权衡。
“别露出这种表情啦，小可爱。”鸢罗靠近一步，指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再磨蹭下去，粉就散完了，那可就白洒了。”
姬辰下意识拍掉她的手：“你才小可爱，你全家都小可爱。”
“诶——这样的话我听着还挺开心的。”
“闭嘴！”
她无奈地扶额，转过身去，看向那一片渐渐被菌丝吞噬的旧广场，深吸一口气，轻声嘀咕。
“……怎么感觉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恐怖。”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隐约的潮湿霉味，墙角、天花板、管道缝隙，全都像被什么东西“吞噬”过一样，密布着像是神经末梢一样的菌络，缓慢地蠕动着。
一条条菌丝甚至已经垂落到地面，像是在搭建一张正在张开的巨网。
“这地方都被感染成这样了，我之前怎么完全没察觉？”她皱起眉，有点恼火地问。
“你当然没察觉。”鸢罗提着炸药包，动作熟练地朝广场中部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有人不想让你们看见，不想自己看的话，那当然就看不见咯。”
“什么意思？”
鸢罗把第一包炸药按进一处斑驳柱基底部的小凹陷里，利落地固定好，然后直起身来，甩了甩头发：
“怎么可能没人察觉？只是它们都藏在地下。城市的地基，通风井，废弃的老路网，那些没人管的地方——早就被占满了。”
姬辰不由得心头一紧：“那……再不清理的话，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鸢罗扭头，眉梢一挑，露出一个近乎冷漠的笑容，“等再过十几天，这些菌种就会喷出孢子。”
“白色的那种？”
鸢罗眼神一亮：“哦？你知道？”
“我……”姬辰一愣，脑中立刻浮现出模拟器第十四天时，那片如梦魇般席卷全城的白雾。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含糊地答道：“看过一点资料吧……”
“算你敏锐。”鸢罗回头朝她笑了一下，语气甚至带着点夸奖，“没错，那种白色的雾就是孢子。等它开始蔓延，一天之内，整座城市都会变成沦陷。你以为，那些国家是怎么一个接一个崩掉的？”
姬辰倒吸一口气，随后又咬了咬牙，小声问道：“……那国家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处理？清理掉不就好了？”
鸢罗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冷笑话一样，头也不回地说：“他们当然知道。”
“那为什——”
“他们封锁了啊。”鸢罗手里动作不停，语气却淡得像是讲一件天气预报，“这里的居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慢条斯理地继续安放下一包炸药，仿佛在摆放某种无关紧要的物品，语调轻描淡写：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扩散速度？他们知道得很清楚。但问题是——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世界，除了几个被严格控制的区域，几乎都已经被感染了。这儿，也不过是最后剩下的没完全烂掉的地方。”
“他们封锁消息，就是希望这一点点平静的时光能维持久一点，哪怕是多一周、多一天，都值。”
鸢罗直起身，拍拍手，神情漠然。
“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做准备，能撑一会是一会。”
姬辰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望向眼前这片灰白世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寒意。不是来自那正在生长的真菌，也不是来自炸药的爆炸威胁，而是……来自“现实”这两个字本身。
真实的世界，远比模拟更冰冷。
谈话间，炸药全部安置完毕。
“最后一包。”鸢罗咧嘴一笑，把一枚红黄相间的高爆炸药熟练地塞进菌巢底部那道张开的裂缝。
“搞定！”她拍拍手，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愉快和随意感。
“搞定……就这么简单？”姬辰看着她从菌丝缝里抽出手，忍不住吐槽。
“怎么，你还想来个仪式？”
“……”
姬辰总感觉这几天过得一点也不真实，太多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冲入她的脑海，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小小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任务似乎接近完成了——只要炸药一响，把这个真菌巢穴轰成蘑菇云，她就能和这个地下广场彻底告别了。
两人迅速撤离到广场外围的一道破旧水泥墙后。
“你确定这里安全？”
“放心。”鸢罗从兜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小遥控器，得意地晃了晃，“我算过爆炸半径，这个位置绝对没问题。”
“你还会算爆炸半径？”
“经历的多了，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
“……”
还真是野路子选手。
鸢罗按下了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
“咔哒。”
一声轻响。
然后。
……什么也没有发生。
鸢罗眨了眨眼，看着遥控器：“嗯？”
姬辰也一脸茫然地探出头：“炸了？”
“……没有。”
“你再按一次试试？”
“咔哒。”
……还是没有动静。
鸢罗眉毛开始抽动，低头猛地检查遥控器，翻开后盖，一边小声念叨：“该不会是……我明明检查过线路的，电压也——”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僵住了。
“……靠。”
“怎么了？”姬辰心里“咯噔”一下，语气不自觉带了点惊恐。
鸢罗抬起头，一脸幽怨地看着她，像是做错作业又被老师抓到的小学生，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忘了装电池。”
姬辰一时不知道该先感叹对方的大胆，还是先翻个白眼缓解冲击。
“你认真的？”
“好奇怪啊，我不会忘带东西的，怎么会把电池落下呢？”鸢罗漏出疑惑的神色。
姬辰深吸了一口气，扶住额头，就在此时，地面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空气中隐约传来一阵潮湿而阴冷的气息。
姬辰脸色微变，缓缓抬头，看向那团菌巢的方向。
——原本缓慢蠕动的真菌囊团，此刻开始剧烈地鼓胀，像是被什么惊扰。
她顿时心跳一紧，迅速看向鸢罗：“我们刚才不会被——”
“被发现了。”鸢罗语气冷静，却也凝重，“伪装粉的时间到了。”
下一秒，广场深处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咔哒哒哒——”的断裂声，数条触手状的菌丝从四面八方伸出，疯狂扭动，像是在搜寻刚才“扰了它清梦”的家伙。
而那两个家伙此刻就蹲在安全区边缘，手里捧着一个没电池的遥控器。
“——小心！！”
鸢罗话音刚落，整个人已一个翻滚，堪堪避开了从墙壁缝隙中窜出的灰白触手。
下一秒，一股湿漉漉、粘腻腻的触感从她脚踝一路顺着大腿爬了上来。
糟了，是触手Pl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