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与那强黑衣人的战斗结束后，又过去了两天。
梅洛已经被露娜薇娅派人送回了西海疗养。
按照露娜薇娅的说法，这是海妖一族的老毛病了。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褪鳞返祖，这次可能是因为那些古语言的缘故，导致她褪鳞的速度大大加快了。
林衍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圣约城上。
而城内此刻的情况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恶化。
起初只在贫民窟蔓延的怪病，如今已经侵入了圣约城的内城区。街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帝国士兵，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从珂莱雅那边传来的消息称，全城已有近三分之一的居民陷入深度昏迷。
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都生长出了那种扭曲蠕动的肉芽。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字。
而在这二十年来，那些在暗中被替换成纸人的市民，恐怕更是一个无法统计的恐怖规模。
教会方面依旧选择闭门不出，全面收缩着自己的力量。
面对教会这诡异的态度，帝国方面也充满了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而两大地头蛇按兵不动，那些邪教人员更是猖狂了起来，他们甚至公开露面，开始散播那些书页。
圣约城，这座最初的圣城，正在一步步的滑向深渊。
但是林衍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一天，心事重重的他敲响了露娜薇娅的房门。
“进来吧。”
房间里，露娜薇娅正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早就摆好了两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林衍的到来，只是静静地坐着。
当林衍带着一脸凝重的表情走进房间时，她双手抱胸，抬起了头。
“其实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你知道吗？”
露娜薇薇娅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管那些邪教徒想做什么，都轮不到你去操心。至少现在，我还可以带着你和奎琳安然无恙地离开圣约城。”
林衍沉默了。
他知道露娜薇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他是一个异界来客，一个被强行召唤来的“勇者”。
他对这个国家，这座城市，甚至这个世界，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归属感。
只要他想，现在就可以跟着露娜薇娅一走了之，将这满城的混乱与疯狂抛在身后。
关于塔罗牌的秘密，也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去慢慢调查。
这无疑是最理智，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是……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艾琳一家的惨状。
像她这样遭受邪教毒害的家庭，圣约城中还有多少呢？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
他做不到。
“哎……”
一声轻微的叹息打断了林衍的思绪。
露娜薇娅一直注视着他，将他脸上细微的挣扎尽收心底。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你就去吧。”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只是……我会把魔族部署在圣约城中的所有势力全部撤走。我和奎琳也会离开离开这里。”
露娜薇娅放下茶杯，补充了一句。
“我不能让她们因为你的决定而陷入危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
林衍点了点头，这正是他今天来此的主要目的之一。
他打算借助教会与帝国的力量来对抗那群邪教。
这意味着，他那个不为人知的“勇者”身份，随时都有可能暴露。
一旦身份曝光，与他关系密切的露娜薇娅和奎琳，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魔王与勇者同行？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无论教会还是帝国，都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他必须让她们先一步离开圣约城这个是非之地。
这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
听到了他的回答，露娜薇娅便不再看他，转而低头拨弄着杯中的红茶。
“既然如此，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管不着你。”
她的动作很随意。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大可以把你勇者的身份直接告诉教会，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多一位强大的勇者加入。”
露娜薇娅摊了摊手，表现得满不在乎。
“只要你别再跟我们扯上任何关系，说不定过段时间，我还能在战场对面见着你。”
“姐姐！”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奎琳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
露娜薇娅似乎早就知道她躲在外面偷听，看都没看她一眼。
“奎琳，你来的正好，去收拾收拾行李吧。”
奎琳蔚蓝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可是……姐姐！勇者大人他……”
“嘭！”
一声脆响。
露娜薇娅手中的茶杯被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那精致的骨瓷茶杯连同那张可怜的茶桌瞬间就变得四分五裂。
碎片撒了一地，红色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我说——去收拾东西。”
露娜薇娅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你没听见吗？”
奎琳僵在了原地，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裙角。
片刻之后，她送开了手。
“我明白了......”
她提着裙角，对着林衍与露娜薇娅分别行了个礼。
“打扰了。”
随着房间门轻轻被关上，房间内又回到了两人独处的时刻。
林衍看着地上的那一堆“尸体”，摸了摸鼻子。
“我说......你说归说，到也没必要对着奎琳发脾气吧？”
“谁发脾气了？！”
露娜薇娅翘起了二郎腿，油亮的黑丝因为她的动作而摩擦出一阵阵挠耳的声音。
“再说了，我想怎么样，你管得着吗？”
还说没发脾气......
虽然露娜薇娅一直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此刻她心里的这股怨气都快要溢出来了。
林衍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因他而起，露娜薇娅她们已经对自己够好了。
露娜薇娅沉吟片刻，随即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挥了挥。
地上的那些茶桌的碎片就一股脑的飞了起来，然后飘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挥了挥手。
摆在书桌上的那几张羊皮纸就飞了起来，落到了林衍的手中。
“这是？”
“艾弥安的那些研究笔记，上面的封印已经解开了，文字也已经破译了出来。”
听到这番话，林衍心中一暖，随即对着露娜薇娅抱歉的笑了笑。
“谢谢......”
看见林衍脸上的愧疚，露娜薇娅心底就感到了一阵厌烦，她挥了挥手，下达了逐客令。
“赶紧滚吧，不要打扰我休息。”
“好。”
林衍收好了研究笔记，准备离开。
在他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露娜薇娅正坐在沙发上，侧着脸看向窗外。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身上蒙上了一层银色的纱。
此刻的她宛如黑夜之中的一轮明月那般耀眼。
美艳的不可方物......
林衍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也漏跳了一拍。
许久之后，他收回视线，然后走出了房间。
门再次轻轻的关上了......
而露娜薇娅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
只是她紧紧攥着的拳头上，已经掐出了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