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空荡荡的眼眶，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瞬间将林衍所有的思绪都吞噬殆尽。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一路向上攀爬，直冲天灵盖。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琳库姆是这样，那另外三位“愚者”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她们都被剥夺了一样感官。
或是嗅觉或是听觉……
而这样的折磨在她们八岁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残忍了。
琳库姆似乎并不在意林衍的反应，她重新拿起那条灰色的布条，熟练地一圈一圈将自己的眼睛蒙上，遮住了那骇人的空洞。
“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让守护神降临。”
那条灰色的布条就像是一层伪装一般，将琳库姆刚刚流露出来的痛苦重新遮蔽了起来。
“守护神会挑选合适的少女，赐予她无上的神力，她会成为新的守护神。也只有这样，我们沃坎城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生存？”
林衍重复着这个词。
如此重视力量的传承……是因为要抵御什么危险吗？
“对，生存是我们的第一要事。”
“沃坎城外，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琳库姆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再很久很久之前，外面突然出现了很多可怕的怪物。它们成群结队，所过之处，无数的城邦被它们毁灭。”
“就连太阳，都陨于它们之手。”
林衍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太阳不再升起，是因为那些怪物？”
琳库姆点点头。
“是的，连同太阳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座曜日之城。”
“那曾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繁华的城市，他们的守护神也是如太阳般耀眼的存在。但即使是那样，他们也没能抵御那些怪物的进攻。”
“太阳陨落之后，紧接着便是月亮。”
“世界从此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数不清的怪物潜藏在黑暗之中。我们被黑暗所阻隔，各个城邦之间彻底分割开来，各自为战。”
“我们沃坎城，因为有守护神的庇护，才能得以幸存下来。而那些没有守护神的城邦，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她的叙述很平静，但林衍却能从中感受到那段无法比拟的绝望。
“然而守护神的力量是有限的，沃坎城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我们才需要定期举办仪式，寻找能够继承守护神力量的人。”
“但是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死去的‘愚者’不计其数，都没有人被选上。”
说到这里，琳库姆的嘴角撇了撇，流露出一丝不屑。
“要我说，还不如出去算了，继续呆在这里也是等死。”
听完了她的描述，林衍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时代的危险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连这个时代最强大，甚至能够代表太阳的城邦都无法抵御那些怪物的侵袭，那这个时代为何会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也就不难猜测了。
原来，所谓的上古纪元，是在这样一场浩劫中落幕的。
那些怪物是什么？它们从何而来？又为何要进攻他们？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哎呀，守护神爱选谁选谁，反正轮不到我。”
琳库姆见林衍不说话，又恢复了那副俏皮的姿态，主动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她凑了过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林衍。
“仪式还有段时间才结束呢，你再给我讲讲你那个世界的事情呗。”
看得出来，她对于这个城邦之外的世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向往。
林衍看着她，想到了她“愚者”的身份，心中一动。
他没有继续描述那个钢铁世界，而是换了个话题。
“在我的世界，也有关于‘愚者’的传说。”
“哦？”琳库姆的兴致果然被提了起来。
“你们那也有愚者？”
“那是一种叫做塔罗牌的东西，这是我们用来占卜的道具。”
“里面有一张牌就叫做愚者。”
林衍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塔罗牌的概念，以及各张牌所代表的含义。
琳库姆则静静的听着林衍的讲述，她听的很认真。
然而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还没等林衍讲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逐渐变得透明。
白色的光点从他的指尖开始逸散，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般。
琳库姆也察觉到了异常。
她脸上的兴奋与好奇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平静。
“看样子，你好像要离开了。”
林衍看着自己不断消散的身体，心中也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从琳库姆这里了解，关于这个时代，关于那些怪物，关于所谓的守护神。
毫无疑问，那位伪神与伪典书页都与这个时代高度相关。
祂们与这个时代用的是同一种语言！
甚至……那位伪神可能就是在这个上古纪元所幸存下来的人？
但时间已经容不得林衍多问了。
“我叫林衍。”
他只能赶在自己彻底消失前，与琳库姆进行道别。
“很高兴认识你。”
琳库姆安静地“看”着他，隔着那层灰色的布条下，林衍似乎能感觉到她的注视。
片刻后，她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嗯……我记住了。”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衍的身体就彻底化作了无数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房间里，只剩下琳库姆一个人。
她维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许久没有动弹。
刚刚还因为有外人而显得有些生气的房间，此刻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琳库姆缓缓收回了前倾的身体，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蒲团上。
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
……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传来。
等到林衍的重新恢复意识时，他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林哥哥……林哥哥……”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华丽而又熟悉的白色裙摆，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圣约教会的纹章。
一阵柔软的触感从后脑勺传来。
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正枕在什么东西上面。
林衍缓缓抬头。
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出现在他的上方，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下，几缕发丝甚至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是艾尔莎。
他正枕在艾尔莎的大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