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娇嫩的下巴,眼看女仆艾丽丝推着餐车离开,洛亚回过神来,立马着急地跑出厨房,连滚带爬般追了上去:
“艾丽丝...!”
洛亚本以为将自己从拍卖会救下的奥菲莉娅,单纯只不过是一个实力方面强大点的骑士。
但他根本没有如此预料到...
奥菲莉娅在这个国家的地位,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夸张十倍以上!
听到后面来自小洛亚的急促呼喊,女仆艾丽丝停下脚步。
“嗯~”
“怎么了,小洛亚?”
她穿着吊带白丝的双腿优雅并拢,两只手轻握住餐车中间的推把,微微侧过身来。
腰后尾巴摇了摇,带动女仆围裙背面系着的素白蝴蝶结跟着轻晃。
“那个...”
“奥菲莉娅她...怎么会这么厉害?”
洛亚正面开口直接询问道。
对于他而言...
现在,可正是更进一步了解与奥菲莉娅相关之事的好机会!
这时,
代表食物的美味香气,沿那辆推车,朝后留下轨迹,在空中飘动,反方向钻入了他那玲珑的鼻子里。
餐车上的食物,哪怕被圆润的铁皮罩子盖住,但无法抵挡的香味,依旧从底部边缘的缝隙里四溢出来。
“所以,小洛亚是想知道...奥菲莉娅大人厉害的原因......?”
“对!”
只见女仆艾丽丝听到这个疑问,淡粉色的嘴角微扬,眉毛忍不住朝上挑了挑,转而双臂相叠,露出一幅胸有成竹的表情。
哼哼...
这可真是问对人了...
作为奥菲莉娅大人的私人女仆,甚至是兼从小陪伴到大的唯一玩伴...
对于这种事,她当然再也清楚不过...
“好啦,别急嘛~”
“我知道小洛亚你很饿,先吃饭吧,途中我再慢慢告诉你也不迟...”
说完,艾丽丝轻笑一声,迈开步子,推着面前的餐车继续前往大厅。
同时,她也趁着这个时候,开始思考该用何种方式,来简单地回答这个问题,才能让洛亚更容易理解。
在她看来,从源初森林出来的小洛亚,不得不第一次被迫接触到复杂的外界,目前能理解的东西,一定相当有限。
“......”
宅邸一楼,大厅内。
惬意的阳光,从透明墙窗上,斜撒进来,笼罩着悠闲的午后。
天花板上,一台老旧的铁架吊灯,托着十几盏未点燃的黄蜡烛,正静静地微微晃荡。
下方中央,则是躺着一张红木长方桌子。
六把榆木高背椅,整齐的沿边而靠。
朴素的银质餐具,加上旧式陶瓷餐盘,按四周的椅子数量,依次睡在了每个位置前的桌面上。
两人走到长方形的红木餐桌旁。
女仆艾丽丝先是双手主动拉出一张椅子,示意洛亚赶快坐下。
然后便熟练地端起了餐车上的菜品,一道又一道,将它们稳稳摆放在桌子上。
掩着食物的盖子,终于被全部揭开,暖白的香气,则是酝酿已久,止不住地上浮外溢。
“哇......”
洛亚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
只见入眼的,先是一大碗冒着腾腾热气的肉菜大烩汤,除了底下浓浓乳白色汤汁,还有表面的碎花绿意作点缀。
接着,是一篮烤至金黄酥脆的苹果派,外壳皮烙着网格方块状的烤印,扑来熟透的焦香气。
以及,一盘洗过的多汁水果沙拉,挂着水珠,被切成了细丝拌在一起。
还有几片热乎的小麦面包,旁边跟着一碟粘稠的甜奶酪。
在座位上乖乖坐好的洛亚,看样子已经准备就绪,忍不住想要大吃一顿,饱个口福。
“——好了,小洛亚,别客气,赶快尝尝吧~”
将白色餐巾正式铺好后,艾丽丝抬手说道。
“嗯...!”
管不了那么多了,无比饥饿的洛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然而,
就在饥肠辘辘的他张口,打算立刻开动之时,却突然莫名其妙地,顿住了——
只见他一只手,抓起盘子旁的刀和叉,眼神盯着食物。
可他另一只手,却又扯掉旁边的餐巾,舔了舔嘴角流出的口水。
一左一右,显然奔着不同目标去,本该按顺序进行的动作,但在此刻,竟不分先后地同时发生了,瞧上去异常矛盾。
简直活像个小宝宝一样。
第一次努力学习如何吃饭,对肢体的控制极度地不协调。
“怎么了...小洛亚?”
这一蹩脚而奇怪的举动,自然被旁边候着的女仆艾丽丝尽收眼底。
“我...”
确实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失态,洛亚赶忙停下,正襟危坐。
奇怪...
为什么...
不应该啊...
难道是,自己还没有习惯这副娇小躯体的原因吗...
按理来说,他上辈子也没白活啊,怎么这辈子,突然连吃饭这种事情都不会了...?
明明是十分熟悉的动作,现在却意外的陌生。
如同手部丧失了最原始,最基础的肌肉记忆。
在本能进食的强烈欲望的冲击下,这一瞬间,洛亚竟然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肢体控制的错位感。
就像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一样。
“!!!”
不对...
等等...
难道是因为...
这副精灵身体的过去,根本就从来没有像人类这样,正式地使用过餐具吃饭...?
不...
也不对...
问题绝没有这么简单...
身为有手有脚的精灵族,怎么可能从出生到现在,连关乎性命的进食行为都没有过?
可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洛亚尝试从原主所拥有的记忆里面重新检索,却猛地发现,对于自己在源初森林长大的那段日子里,也就是小时候度过的那段时间里——
除了当时自己在黑市拍卖场醒来后,涌现的信息以外,完全再也无法回忆出任何与其相关的真实细节!
比如,原本的自己在那座森林里,有没有所谓的亲人,有没有所谓的朋友...
是不存在...
还是因为某种原因,他根本就不记得了?
该死...
明明只是吃个午饭而已,明明只是一件极为简单和普通的事...
可现在,却又好像阴差阳错地,引出了关于他精灵身世的重重疑问...
一步紧接着一步,穷追不舍的联想,疯狂无端涌现。
洛亚仿佛变成了一小匹在思绪的莽莽荒原上,受惊后疯狂盲目奔腾的孤独野马,混乱的脑子里顿时间哑火。
“哐当——”
一柄铁质餐叉,从他手中忽然滑落,掉砸在脚下的木地板上。
几番滚动。
发出了刺耳的金属震颤声,回荡在大厅内。
“喂.....!”
眼前的银发精灵少年,原先高兴的脸色立刻直转急下,变得无比阴沉,极度无措。
“小洛亚...!洛亚!”
一旁的艾丽丝看着他这副样子,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摇晃他的肩膀。
嘶...
头好痛...
直到过去数秒后,发觉自己眼中,那张开的十指终于不再微颤。
“艾丽丝......?”
坐在椅子上,被强行“叫醒”后的洛亚,才试着从刚刚一大串复杂的思绪中缓过神来。
闭上眼,主动深呼吸。
“呼...”
缓几口气,一段时间后,他才慢慢趋于冷静。
没错...
别先自己吓自己...
很明显,哪怕刚刚脑海里,那些层出不穷的事十分蹊跷...
但也绝不是,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该考虑的东西...
自乱阵脚可绝不会有什么好处...
银丝间的蓝眸微恍,洛亚使劲眨了眨眼皮,以此让自己不要再陷入胡思乱想之中。
“嗒嗒嗒——”
可这时,细长足跟踩踏着实木地板的急促脚步声,突兀地在空旷安静的客厅里连续响起。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