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干啥啥不行,但干饭我可是第一名,就算在酒馆这种公共场合我照样能我行我素。不过嘛……这次陪同我有女孩子欸,我也非常难得保持贵族的礼仪,十分蹩脚地用优雅的方式进餐。
呼……我这个领主当的真难受啊,有点想回到过去了……
“萨姆森,真的好久不见。”
眼前那桌的一位戴着礼帽,身着黑色西装的绅士见到朋友,立刻兴奋挥帽示意。
“嗯……巴纳德……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计较的。”
“……”
“我看你好憔悴啊,萨姆森,近况如何?”
“唉……”
“怎么了,萨姆森,破……产了?”
对面一桌一对打扮得体,差不多四五十岁的客人吸引我的注意,我饶有兴趣地停杯投箸,瞥着眼睛开始收集情报。
“没有,巴纳德……只是近些年运营有点困难……”
“需要用钱吗?我能无息借给你。”
“不……巴纳德,谢谢你好意了……”
“真的感到抱歉,好不容易聚一聚,我却是这番光景……”
“到底发生什么了?”
…………
我十分难得有耐心地听完他们的对话,不免让我有些惊讶,这就是传言中的中年危机吗,想想就有点后怕啊。
蕾娜安已经多次会意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而且服务员小生颇为不满地走来走去,我不好意思地塞给他两枚银币作为小费来换取更长时间的停留。
“大人,再看什么呢?”
蕾娜安打破了沉默,毕竟现在的确已经不早了,我们至少在此停留三个小时左右,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这个……蕾娜安,我在看你身后那对大叔,哎,很久没有接触底层人的生活,有点感慨。”
蕾娜安也想起不愉快的事情,眼睛有点失神,额头稍微低落下去。
蕾娜安是难民,关于她的出身,家父没有和我多说什么细节,即便十分信赖我的蕾娜安都未曾向我透露这段记忆。她的父母应该是在战争中双亡,而且出身也顶多是自由民,但不排除是农奴。十二年前,爱德华公爵出征茜莱芜,旨在彻底荡除农奴制,尽管战争不出意外的胜利,但是一个制度不经历几代人的螺旋上升是不可能确立的,茜莱芜至今仍是帝国最大最严重的奴隶交易区,农奴制依旧是本地牢不可破的经济基础,爱德华公爵大人发动的荡除农奴制的战争算是荡了个寂寞。
那对大叔终于起身准备离开,太好了,我也如释重负地起身呼叫服务员结账。
“真可惜啊,萨姆森,我也只是顺路因为一些事情才逗留这里,我可能没多少时间继续待在艼苓了。”
“大家都不容易,有时间再聚吧。”
“嗯……如果需要什么,就写信联系我,虽然不能提供什么大的帮助但我会尽力而为。”
“再会!”
那两大叔在酒馆门口热情地拥抱后,巴纳德便登上马车,双方便各自分道扬镳。
“蕾娜安,走,别把他跟丢了。”
“是潜在的逃犯吗……”
蕾娜安一下子从放松切换成警惕,下意识的做出拔剑动作。
无语,这妮子是不是有点甲亢啊……
“别激动,只是跟踪罢了。”
我朝蕾娜安憨笑,示意她不必过于警惕,万一真把人家吓到了那就真不好收场了。
我为什么选择他作为目标,很简单,他是临水区一个十分普通的外贸商人,以进口瓷器为生,在艼苓干这行很难不牵扯到走私,另外有闲钱购买瓷器这种奢侈品的客户,用jio想都知道他平时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另外,临水区常年缺乏管理,准确而言即便有管理也没有能力管好,临水区的警力至少占据全城一半,但管理依旧混乱,简直就是小洛圣都,这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按道理,我是要问责莉薇娅,但这个呆瓜恐怕就是专门拎出来甩锅的对象,必然一问三不知宛如马科长。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临水区的治安执法队伍恐怕早就和临水各大帮派沆瀣一气了。从刚才的聊天内容来看,萨姆森一家似乎要承担很多隐形税负,即便他是个商人,但生活也颇为艰难,仅在温饱线上下浮动。
萨姆森摇摇晃晃,一身酒气地转进街巷,在一家小户门口,慢腾腾地筛选着钥匙,半天找不到大门钥匙,于是便扯着嗓子呼唤。
“安娜,开个门!安娜!”
院子里传来急促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吱啦一声打开了院门。
“欸?你又喝酒了?!”
一位中年妇女在月光照耀下面带愠色,语气满是埋怨。
“陪客户喝了点……”
“都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年轻吗?平时不是叫你少喝点,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
萨姆森的妻子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拉着萨姆森进院,正准备关门的时候,我示意蕾娜安动手,大门一下子敞开了,蕾娜安顺势进院,手搭在剑柄上,警惕地盯着周围。
萨姆森妻子吓得失声。
“你是谁?!”
萨姆森也惊得酒醒,十分诧异谨慎地盯着蕾娜安,本能地抄起身边的扫帚。
我缓慢进院,尽量赔笑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好意思,打扰了,萨姆森先生,哦,还有,我的骑士长不太温柔,惊吓到您了,安娜夫人。”
“私闯民宅可是重罪!这是领主大人定的法律。”
萨姆森吐着酒气激动地盯着我。
“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领主大人。”
“胡说……怎么可能……领主怎么可能找我……”
“这枚胸针你应该认识吧。”
我从口袋里拿出象征拉维尔家的银色桃花胸针。
萨姆森有些惊恐,木讷地伫立半天。
“我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找我?”
“找你办点事情不可以吗?”
“小人何德何能……”
“别这么妄自菲薄,我想确认一下,先生是不是在做瓷器外贸?”
“是,所以呢,小人能为大人做些什么?”
萨姆森放下了手中的扫帚,但依旧保持警惕,十分谨慎。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那个,客人拜访,不打算招待一下吗?”
我微笑地注视着战战兢兢的萨姆森夫妇,摇了摇手中的手杖。
“哦,哦,好的,我马上去准备。”
安娜回过神,匆匆忙忙地进屋。
“大人们,请进屋吧。”
萨姆森手一挥,恭敬地邀请我进屋。
“寒舍有点小,还有几个孩子可能比较吵闹,还请大人见谅。”
“理解,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萨姆森有四个孩子,大的大概有十三四岁,最小的不过六岁样子。
“卡尔,克丽丝……来,都过来,这位大哥哥可是领主大人……”
萨姆森呼唤着自己孩子试图向我行下跪礼。
“免了免了。”
我微笑着挥挥手劝回了那群充满好奇眼神的孩子们,回首瞥了眼不知所措,伫立着的萨姆森。
“让我们正式切入话题吧,萨姆森先生。”
“是……大人……”
“来,坐着说话。”
我招呼着萨姆森,但萨姆森面带惧色,惶恐地坐下了,但死死地盯着我身后蕾娜安那把长剑,我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蕾娜安,麻烦你去陪陪那群孩子们吧,萨姆森先生看样子有点紧张。”
蕾娜安瞪大了眼睛,用手指向自己,不太自信。
“我去?我……我不太擅长应付小孩子们……”
“我相信你,拜托了。”
蕾娜安领命,离开了餐厅,现在这个地方就只剩下我和萨姆森。
萨姆森呼了口气,仍然保持谨慎,那种既恭敬又恐惧的眼神真的很搞笑,我这个艼苓领主就真的有那么大的威严吗?
安娜夫人小心地为我们端来了红酒和果脯,抖着音色小声招待。
“……大人,请慢用……”
“谢谢。”
我礼貌地对安娜夫人行注目礼,想尽量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萨姆森迟疑地从嘴边吐出几个词。
“大人您有什么想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