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并没有持续太久，两姐弟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默契。
这天夜里，出租屋的灯光亮到很晚，林涛没有上床睡觉，而是趴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画笔，神情专注地在纸上勾勒着什么。
杨艳从厨房倒水出来，看到他一幅幅画得正起劲的草稿，忍不住走近，低头一看，疑惑道：
“小涛，你画的人物好奇怪啊，怎么大人脑袋跟萝卜似的，小孩脑袋倒像个大西瓜？”
林涛嘴角一翘，得意地晃了晃画笔：“姐，你这就外行了吧？我画的是漫画，要的就是这种反差感，大头儿子脑袋大，可不聪明；小头爸爸脑袋小，却是个科学家。”
“那妈妈呢？”杨艳歪着头问。
林涛神秘一笑：“妈妈其实是外星人变的。”
杨艳一愣，盯着他半天，实在搞不懂他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还没等她再问，林涛伸手轻轻把她推到一边：“行啦行啦，别打扰我。”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世界依旧是那个奇葩的女频世界，如果照搬原版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别说大卖，能不能过审都是问题。
于是他干脆动起了魔改的心思，小头爸爸是科学家，妈妈则设定成外星人，而且必须是个恋爱脑，世界背景则改成科幻冒险，反正画着玩，也没指望一开始就赚大钱。
前期他埋头画了一个月，完稿后交给杨艳，让她帮忙寄去漫画公司，没想到，第一个月销量就突破了五千册。
这天漫画社的张主编特地约见了他们。那是个眼里只有生意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把林涛当小孩看。
他翻着稿子，开门见山地说：“咱们可以继续合作，不过外星人妈妈这个角色，得改一改。”
杨艳皱眉：“什么意思？”
张主编没回答她，而是直勾勾看着林涛：“读者普遍觉得，你这个外星人恋爱脑不太符合普世看法，外星人嘛，应该更具侵略性，性格也更开放张扬。”
林涛听懂了，眯起眼：“你的意思是给她来点婚外恋的情节？”
“没错。”张主编点头。
“绝对不可能！”杨艳猛地拍桌，声音里带着火气，“我不同意！”
张主编没给她辩驳的机会，将厚厚一叠稿费推到林涛面前，淡淡说了句：“好好画。”随后提起公文包，转身离开。
杨艳目送他走远，猛地转回头，眼神像两柄锋利的刀盯住林涛：“小涛，你别想了，我绝不会同意，这种设定会教坏小孩子！”
林涛眯眼一笑，呵呵笑道：“姐，我的漫画本来就不是给小孩子看的。”
杨艳愣了一下，似乎被他的话怔住，但下一秒心里又涌起更强的反驳。
这漫画可以不是给小孩看的，可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她暗暗下了决定，只要林涛敢画这种情节，她就死活不帮他寄稿到漫画公司，想都别想。
林涛并不知她的打算，即使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已经跟漫画社直接建立了联系，不需要她做中间人。
时光如水，悄然流走。
月光依旧温柔地洒在这间屋子里，但不再是多年前偷看林涛房间的唯一光源。
四年后的夜晚，客厅里多了一盏别致的落地灯，暖暖的光晕将一对依偎的身影投在墙上。
杨艳靠在未婚夫周屿的肩头，脸上是待嫁新娘特有的甜蜜光彩，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倦意。周屿的手指习惯性带着怜惜地摩挲着她掌心。
这份温馨被楼梯上沉稳的脚步声打破，林涛出现在二人面前，四年的时间，仿佛给他开了加速键。
十三岁的少年，身高已逼近一米七，宽肩窄腰的骨架在简单的棉麻睡衣下勾勒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轮廓。
他手里拿着一个空水杯，目光飞快扫过沙发上的两人。
“小涛还没睡呀？”杨艳坐直了些，语气里带着熟悉的温柔，那种关心已经成了习惯，就像她对自己的呼吸一样自然。
“嗯，有点渴。”林涛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低哑，他走向厨房，倒水的动作十分安静，背影在暖黄灯光下拉得很长。
周屿放下手里的茶杯，温声笑道：“涛涛长得真快，再过几年怕是要比我高了，你杨艳姐啊，总担心照顾不到你，我在想等我们搬去新房子，你也一起过去住怎么样？那边条件好，离学校也近。”
杨艳连忙接话，语气中带着真切的期盼：“是啊小涛，我们在一起生活，互相照应，省得我每天惦记你。”
林涛放下水杯，转身面对他们，没有激烈的情绪：“谢谢周屿哥，还有我的好姐姐你们俩要结婚了，我跑去和你们一起住算是怎么回事，那不是变成了拖油瓶嘛。”
杨艳眉心微蹙，不高兴地说道：“小涛，你这是什么话，你要是不搬过去，我这个婚就不结了。”
周屿吓坏了，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可是盼着抱孙子呢，结果要是林涛不配合，自己该怎么办。
他只好祈求地看向林涛，希望对方能回心转意。
林涛叹了口气，坐在两个人身边，无奈说道：“姐，你不要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好不好，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以自己赚钱，而且会自己做饭。”
杨艳沉声说道：“那也不成，这些年有我盯着你，你还没有做太出格的事情，一旦我离开了，你这家伙还不得闹翻天啊，所以我是不会同意的。”
林涛摆了摆手，说道：“姐，这些年你为我牺牲了那么多，如果你结了婚还要拖累你，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嘛？”
杨艳还想说什么，但对上林涛那双沉稳的眼睛时，却忽然哑了声，然后对着周屿使了个眼色。
周屿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劝：“可你才十三岁，一个人住终究不方便......”
“我能照顾好自己。”林涛温和却坚定地打断，随后转向杨艳，语气放缓，“姐，你不用担心我，祝你们新婚快乐。”
随着林涛的背影消失在房间，杨艳转过头，盯着周屿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质问：“你平时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怎么刚才就一句话都不多说？”
周屿摊开手，带着几分无奈：“老婆，我觉得咱们是得尊重一下涛涛的意思啊，他说得没错，虽然年纪小，可是心思和智慧，不见得比咱俩差，你别总把他当小孩子。”
“废话，”杨艳皱着眉，语气有些急，“正因为他年纪小，我才会担心。”
“我真不懂你担心的到底是什么。”周屿耐心地说，“他画的那本《老夫子》，文化底蕴那么深，里面的东西成年人都未必看得透，这样的孩子，不是应该更放心吗？”
杨艳摇头，目光有些飘远：“文化是一回事，生活是另一回事，他太独立了，独立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他和我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这就是长大啊。”周屿声音放缓，像是在劝她，“你越想推开那堵墙，他就会离你越远，倒不如站在另一边，等他愿意开门的时候，一切自然而然，难道不好嘛？”
“那如果他一直不开呢？”杨艳的语气有些沉，带着难掩的失落，“你没见过他的另一面，充满神秘感，我只要是担心这孩子身边没人管束，将来走向弯路啊。”
周屿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道：“你想帮他，可他不一定需要帮，你能做的，就是在他身边，不打扰，也不离开，他不愿意和咱们搬到一起，可是咱们可以经常来看呀，他还在上学，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杨艳沉默了片刻，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有一天林涛真的长出翅膀来，她也不会感到多少意外。
她轻轻抽回手：“我会试试，可不管他多大，在我眼里，他就是弟弟，咱们一定得看着他，不答应常住也行，那就一个星期住上一天，这是我的底线。”
“老婆，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周屿替她把耳边的碎发捋到后面，温和的说道，“我会和你一起劝他的。”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耳中，林涛嘴角抿成一条线，神情微微一苦。
这个姐姐母性光辉太强大了，她总是想把自己照顾得面面俱到，却没意识到，这种关心有时候像一道无形的绳索，让他无法完全展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要不要干脆来个不辞而别？他盯着窗外的夜色，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离开或许能让自己彻底摆脱束缚。
可念头才刚升起，就被他压了下去。杨艳对他的好，不是冷冰冰的责任，而是真心实意的关怀。
他知道一旦自己真的离开，不告而别，那个女人会伤心很久很久。
他低低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过去几年，他已经画了三本漫画，加起来赚了几千万。
现在《老夫子》已经确定要拍成电影，票房分成很可能会让他的资产再翻几倍，可这些钱，绝大部分都被他用来购买各种灵药，钱再多也抵不过修炼的消耗。
林涛摇了摇头，拿出一根老山参吞下，走到床边坐下，盘膝而坐。
月光从窗帘缝隙洒落下来，落在他安静的侧脸，他缓缓闭上眼，丹田处的气息开始运转，像细流般在经脉间缓缓流淌，带来一种由内而外的温热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