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空白的背景,在山本看来,比任何污点都更令人不安。
它代表着两种可能,要么林涛是一个背景深厚到能抹去一切痕迹的庞然大物,要么就是个虚张声势的骗子。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一向以稳妥著称的他感到如履薄冰。
沉吟片刻,山本还是开了口,语气比先前更为恭敬。
“您想做什么鄙人不感兴趣,我的职责只是为您搭建桥梁,至于桥那头的风景是否如您所愿,就要您自己去判断了。”
林涛呵呵一笑:“山本先生不必紧张,你看我也就是个毛头小子,威胁不到你什么,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参天药业的内部情况罢了。”
山本摆了摆手,神情谨慎:“更多的信息,本人也不便透露。我只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出卖别人机密的事,我可做不到。”
“那我要是非想知道呢?”林涛语调悠然,却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意味。
山本喉咙有些发干,迟疑道:“这似乎已经超出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林涛脸上的笑容不减,反而更深了几分,他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山本,压低声音道。
“山本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
“我不是在威胁你,更不是要你去出卖谁,我只是觉得,以您这样成功的中间人而言,人脉和信息就是立身之本,你绝不会对参天药业一无所知,尤其是关于黑田正树先生的一些个人偏好,或是内部隐隐的矛盾,我不会白白让你付出辛苦的。”
山本沉默片刻,终于也压低了声音:“林桑,黑田千羽是创新实验室的负责人。她的野心很大,一直希望从叔叔手中夺权。”
林涛闻言,笑容更添几分,莫名意味,伸出手来:“多谢合作。”
正如山田所说,今天老董事长要到医院检查。
专属通道里寂静无声,皮鞋叩击大理石的脆响,很有节奏感,路过的人无不测让,并且对着老人行礼表示尊敬。
黑田重则拄着紫檀手杖走在最前,深灰和服外套着羊绒大衣,脚步显得有些沉重,他之前做过一次脑瘤手术,现在整个身体都散翻着腐朽的味道。
两名黑衣保镖保持三步距离,宛如阴影随行,左侧是抱着文件箱的秘书,右侧是呼吸略急的助理中村。
这位跟随了二十年的心腹,正低声汇报早盘股价的下跌,他的儿子黑田正树则紧紧跟在身后,像个顺从的继承人。
“够了,不要说了。”老人抬手打断,手背上盘起的青筋在冷白灯下分外明显。
中村立刻噤声,走在了黑田正树的旁边,后者则对他报以冷笑。
VIP电梯直达七楼诊疗区,走廊尽头站着三名白袍医师,深深鞠躬,为首的院长刚要开口,黑田径直推开检查室的门。
中村跪着为他解开木屐时,老人凝视着窗外参天药业大楼的尖顶,玻璃映出布满老年斑却仍然挺拔的脖颈。
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贴上胸膛,他忽然对秘书吩咐了一些话,于是秘书匆匆走了出去。
三十分钟后,老人转入顶层特护病房,六名随从被留在门外,除了儿子之外,唯有中村获准进入。
护士托着输液盘走近时,中村突然跪下,用袖口去擦老人手臂,却被手杖敲开:“别做多余的事。”
酒精棉按上皮肤,老人低低叹息,到底是老了啊,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护士的手很稳,针尖准确刺入手背血管,深红的药液顺着管道,一滴一滴注入体内。
这是参天药业最新的靶向药,尚未上市,临床试验也未完成,但他是黑田重则,有权先行使用。
“董事长,您感觉如何?”护士低声问。
黑田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低鸣与药液滴落声,中村跪在一旁,屏息静候。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忽然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仍闪着锐光。
“中村,那个叫林涛的少年,查得怎么样了?”
林涛想见他,他早已收到消息,自然要做出一番调查。
黑田正树淡淡道:“父亲,这个龙国人不值得信任。”
中村心头一紧,连忙递上平板,屏幕上是那份几乎空白的调查报告。
“董事长,非常抱歉,我们动用了所有渠道,但这个林涛像幽灵一样,入境后就再无记录,不过有趣的是,龙国也有个同名同龄的林涛,是漫画家,但据龙国官方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个人已经死于一场意外。”
“什么意外?”老人追问道。
“几个月前的黑色事件。”中村压低声音,“龙国平安县一所中学附近的所有区域,在一瞬间陷入黑暗,至今没有恢复。”
黑田重则皱着眉道:“是灵异事件吗?”
中村压低声音道:“并非是灵异事件,事发后,那片区域被划为禁区,任何人不得靠近,只是网络上流传着许多说法,有人称看见天空出现恶魔之门,也有人说天幕裂开了一道口子。但没有真实影像,流传的消息大多是谣言,但是我觉得这个林涛既然和这个事件扯上关系,绝非是寻常人物。”
黑田正树冷笑一声,正色道:“父亲,您听听,这简直荒唐,什么恶魔之门?分明是龙国掩盖秘密实验失败的借口。那个林涛,很可能冒用同名死者身份潜入我国,目的不纯。他接近我们,恐怕是冲着参天的核心机密而来。”
中村小声问:“董事长,那此人还要见吗?”
黑田重则看了儿子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缓缓道:“我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可以试着接触。”
“父亲,您......”黑田正树急欲辩驳,却被老人挥手打断。
黑田重则不想点破,但并非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秉性是什么样子的。
眼前这个儿子,为了获得继承权,不惜暗中设计,让另一个儿子沉沦堕落。
手脚手心都是肉,他不希望某个儿子受到伤害,但他的时日无多,很多事情都无法再控制了。
中村低声劝道:“正树君,还是别说了。”
黑田正树猛地瞪向他,冷声道:“你出去。”
黑田重则疲惫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关上病房沉重的门,空气立刻凝固。
黑田正树猛地转身,冷冷盯住中村,声音里带着咄咄逼人的凌厉:“中村,你刚才,是在教我做事?”
这个医院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并不担心自己的话传到老爷子的耳中。
中村神色不变,微微躬身,语气恭敬道:“正树君言重了,我只是提醒您,董事长需要静养。”
黑田正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脚步逼近,几乎将额头抵到中村面前。
“静养?呵我父亲是老了,不是瞎了,他做出那个荒唐决定,只是因为一时好奇,而你作为他最信任的人,非但没有劝谏,反而附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究竟你安的是什么心?”
中村眼神不闪不避,声音冷静:“我的职责,是执行董事长的命令,并提供最全面的信息,至于判断,董事长自然会有自己的裁断。”
黑田正树脸色阴沉下来,骤然伸手,狠狠一指戳在中村的肩膀上。
“中村,你别忘了,你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是谁在背后撑着你?是我父亲!他老了,但我才是未来,参天药业的继承人只有我!”
“他还能撑多久?一年?半年?甚至更短?等他一走,这里就是我黑田正树说了算!”
“到那个时候,我第一个要开除的人,就是你,我不光要你滚出参天,还要你在整个樱花国都无处立足,到底该怎么站队,你最好想清楚!”
“哦?两位这是在干嘛呢?”
林涛笑眯眯走了过来,身旁还随行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她正是黑田正树的老婆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