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分钟左右，方敏忽然惊呼：“快看！”
众人齐齐凑向屏幕，却见视频被一点点放慢，几十倍的慢速回放之下，真相逐渐清晰。
画面中，那头庞大的大黑牛在骤然一僵之后，居然瞬间缩小！
它的身躯急剧收缩，化作一个小不点般的黑影，然后以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迅猛窜入林间，消失无踪。
“我打了半辈子猎，头一回见这种邪门事！”
老汉死死盯着屏幕，满是老茧的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晏知行的反应却最为内敛，他只是缓缓将刀收入鞘，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虎口处崩裂的细小伤口，渗出的血珠顺着刀柄蜿蜒而下，像是一条暗红色的细线。
沈棠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扑面而来，可随之涌上的却是更强烈的恼火。
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面沉如水，冷声道：“都看见了吧？这是那畜生自己的能力，与我无关。”
秃鹫冷哼一声，眼神阴鸷：“那个道士一直没出现，最后怕是便宜都让他捡了。”
老汉眯着眼睛，冷冷反驳：“就算是他又怎样，总比你这阴险小人强。”
沈棠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希望林涛能将大黑牛抓到手，可更担心对方会独吞一切好处，那也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而此刻的林涛，正隐身跟在缩小后的大黑牛身后。
其实在那头黑牛与众人激战时，他早就已到场，只是没有贸然出手，而是贴上隐身符，静静潜伏观察。
他可不相信这畜生有什么孪生牛弟，唯一的可能，就是它拥有类似不死的再生能力。
很快他一路追踪着小牛来到河边，缩小的大黑牛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河水，激起的涟漪很快被冰冷的河水吞没。
林涛来不及细想，立刻施了避水咒，几乎凭本能紧随其后，扎入湍急冰冷的河水之中。
水下世界昏暗浑浊，水草如同一只只缠绕的鬼爪，林涛瞪大双眼，死死盯住那抹灵动的黑影。
小牛在水中灵活得像条游鱼，四蹄轻摆，径直潜入河床深处。那里厚厚淤泥和密集水草掩盖着一个庞大的阴影。
靠近时林涛才看清，那竟是一个深嵌岩壁的幽深洞口，边缘参差不齐，缩小的大黑牛没有丝毫迟疑，身影一晃便消失在那片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林涛奋力游进，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探入那未知的洞穴。
指尖刚触及洞口边缘。
“嘶！”
一股狂暴尖锐如千万根烧红钢针同时刺入骨髓的剧痛猛地攫住了他的手掌，林涛闷哼一声，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脸上浮现震惊之色。
“这特么的是什么情况？里面不会真藏着七八头大黑牛吧？”
他心里发怵，有心退回岸上，可内心深处那股追求冒险的冲动却死死钳住了他的脚步。
就好像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在不停低语：进去吧，不进去，你会后悔一辈子。
林涛心一横，猛地加持了护体金身咒，一头撞了进去。
“咔嚓！”
如玻璃碎裂般的脆响乍然响起，眼前景象骤然一变，先是一阵失神，随即他赫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脚下没有土地，头顶没有天空。
他悬浮在空旷之中，感受不到任何重力，空间本身失去了意义，既无限延伸，又仿佛近在咫尺。
流动的光取代了物质，它们不是照亮，而是存在的本质。
忽然间，破碎的画面，模糊的声音，无源的情绪一股脑闯入他的意识。
可能是某个远古黄昏的残影，一声前所未闻的兽吼，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它们如流星般毫无征兆，骤然出现，又瞬间消散。
林涛连忙收摄心神，却仍无法完全隔绝这些诡异的冲击，当他试图迈步时，身体并未穿过空间，反而像是空间自身在折叠重组。
他一步迈出，脚下的光流自动延展成桥梁，身后的光域则收缩成无数微粒，此时他仿佛既是穿行者，又是空间折叠的触发点，念头所至，维度便随之扭曲，形成一个个莫比乌斯环般的闭环通道。
就在此时，一个光点缓缓飘来，被他的意识吸收。
顿时仿佛跨越了无尽时光，无数光影流转，他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拼命向上，却撞入一片黏稠的黑暗，那是新生婴儿尚未发育完全的感官牢笼。
林涛醒来的第一刻，便被婴儿之躯的极限所束缚。
视线模糊如蒙油布，只能勉强分辨摇晃的天花板的光影。
耳中充斥沉闷嗡鸣，夹杂断续而陌生的音节。
皮肤敏感得惊人，粗布襁褓的每一次摩擦都像砂纸刮过神经。
最窒息的，是这具身体的无力，他想呼喊，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微弱如猫崽的呜咽声。
“卧槽系统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林涛重生后第一次真正感到无力与恐惧，然而无论他如何呼唤系统，这一次，依旧寂静无声。
就在这无助中，两道压抑的声线，渐渐刺破朦胧，聚焦在他的耳畔。
男人的声音沙哑，仿佛枯枝摩擦：“这孩子咱不能要，家里还有两个，再加上这个，非饿死不可。”
紧接着，是一个细碎，带着哭腔的女声：“可、可他是咱的骨血啊，既然如此，干嘛非要让我生下来。”
男人沉声道：“你以为我愿意？谁想到今年收成这么差，老大孟奎又病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实在是没办法了，把他送走吧，跟着咱们只能等死。”
模糊的视野中，林涛看到一张憔悴的面庞，眼角闪烁着未干的泪光。
一只冰冷颤抖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触感如同寒冰。
“孩子，咱们对不起你，你别怪爸爸妈妈。”
饥饿感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紧紧缠绕着林涛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酸软无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襁褓里的他再也撑不住，眼皮如灌了铅般缓缓合上，陷入一片昏沉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模糊的脚步声。
林涛努力睁开眼睛，迷蒙的视线中渐渐浮现出一张年轻的脸，他心头骤然一震，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年轻时候的林怀民！
只见林怀民弯下身，笨拙而小心地将他抱了起来，眼神里透着几分好奇与意外：“秀芬，这有个小孩哎。”
话音刚落，孙秀芬也凑了过来。
她那双眼睛里立刻浮现出贪婪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嘿嘿，咱们这次算是捡着了，把他卖了，还能赚一笔钱。”
林怀民脸色唰地一变，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把怀里的婴儿递回给孙秀芬，手心满是冷汗。
“废物点心！”孙秀芬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声音里满是嘲讽，“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有啥好怕的。”
林怀民这才如释重负，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低声嘀咕：“吓死我了老婆，买卖儿童可是犯法的，我还不想去坐牢。”
孙秀芬冷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阴毒：“你这个大傻子，我不把他卖给别人，卖给你那个病鬼弟弟啊，他当年被车撞成了残废，这辈子都娶不成老婆，但就想找个孩子养老。”
林怀民闻言一愣，声音发虚：“老婆，这不太好吧？我弟弟自己都照顾不好，能照顾了这个孩子？”
“哼！”孙秀芬讥讽道，双眼眯起，像一条毒蛇盯住猎物，“你个蠢货，等你弟弟死了，他的一切就是这个孩子的，到时候咱们再借着亲戚关系，把他给收养了，那么他留下的家产不就是咱们的了吗？怎么算都不会亏，多少都有得赚啊。”
林涛在襁褓中无声地冷笑，口不能言，他只能在心里狠狠咒骂：该死的孙秀芬，真特么会算计！
林怀民胆子小，心里虽有些发虚，但最终比不过惧意和孙秀芬的强势。
他讪讪地挠了挠头，点了点头：“行，就听你的吧。”
“这才对嘛。”孙秀芬得意一笑，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她怀里抱着林涛，就像抱着一棵未来能生金的摇钱树，目光火热得几乎要将婴儿的皮肉都烧穿。
翌日清晨，天色才刚刚泛白，寒气如刀锋般割裂着空气。
孙秀芬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林怀民上路，寒风呼啸，吹得枯草沙沙作响，碎石小道蜿蜒曲折，冷寂荒凉。
林涛被紧裹在襁褓里，随着她的脚步不停颠簸，婴儿娇嫩的身体难以承受，胸口阵阵发闷，但他却只能暗暗咬牙，两个畜生啊。
终于走到一处偏僻的土屋前，林怀民停下脚步，抬手敲了敲破旧的木门。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弟啊，是我大哥啊，我来看你了。”
屋内传出一阵沉重的咳嗽声，久久才有回应。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被推开，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双腿明显佝偻，走路一瘸一拐，手里拄着一根旧木拐杖，浑身透着病弱之气，正是林怀民的弟弟林怀察。
“老大？你怎么有空来了？”林怀察的声音沙哑，却透着几分掩不住的欣喜。
他还未来得及细问，目光已被孙秀芬怀里的婴儿吸引，微微一怔：“这是谁家的孩子？”
孙秀芬眼神微微一闪，随即换上一副慈爱温婉的笑容：“二弟啊，你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就是没个孩子嘛？你看这娃儿，多机灵多白净，咱们路上遇见的，可怜兮兮的，就怕他在外头饿死，所以想着送来给你，反正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个孩子在身边，也算有个盼头。”
林怀察怔住了，眼中先是迷茫，随即慢慢泛起一丝光亮。
他的双手因虚弱而颤抖，却还是忍不住向前伸去，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林涛，仿佛捧着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
孙秀芬嘿嘿一笑，随即给林怀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向对方要钱。
就这样，林涛留在了林怀察身边。
他曾无数次在心底呼唤系统，尝试沟通，想确认这一切是否只是幻象——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回应始终是空白。
渐渐地，林涛不得不接受一个令人抓狂的现实：自己真的变成了婴儿，且这不是虚妄的幻境，而是实实在在的世界。
他心底忍不住暗暗咆哮：这特么也太离谱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