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渐渐感到无奈,既然没有办法离开,他只能接受现实,在这副婴儿的身躯里一天天长大。
所幸他的天人合一心境依旧存在,那一份天塌不惊的沉稳,仍让他在混乱中保持一丝清明。
某日夜深,他静静闭上眼睛,婴儿圆润的身子蜷缩在床上,意识却逐渐沉入体内。
忽然间,一缕游丝般的淡金色光点浮现,微弱到几乎消散,但那股气息却与天地之道有着莫名呼应,林涛心神一震,眼角甚至泛起湿意,这是先天之气。
在这灵气枯竭的世界里,他原以为修炼之路早已断绝,谁知体内竟还残留这缕本源之气,虽然微弱,却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试着以往昔修行的法门导引金丝气息运转小周天,然而才运行半个呼吸,幼小经脉便如同被烈火灼烧。
那种从骨髓深处传来的绞痛,令他五官紧皱,豆大的冷汗自额角渗出。
原来是婴儿的身躯太脆弱,经脉更如未干的柳条,哪承受得住奔腾的灵气,他不得不放弃原有的功法,改用龟息法,如同在黑暗里呵护烛火,以极缓慢的方式让金丝之气在体内流淌。
每一次龟息运转,他都必须小心万分,他不敢去赌,如果在这个世界玩完了,他觉得自己也得完蛋。
更让他头痛的,是能量补充的困境,在这个世界,食物中蕴含的精微能量寥寥无几,大多数还伴随杂质。
每当他运转先天之气时,气息就会消耗,而恢复速度却极其缓慢,那些让孩子长大的食物尽是沉滞之物,常常令他的经络沉闷难畅。
转眼间六年过去了,林涛几乎以蚂蚁啃骨的毅力苦熬,那缕淡金的先天之气终于由丝线壮大至发丝粗细,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让他施展一些简单的道法。
这一年,林怀察到底还是走了,病痛缠身的他,在冬末的一场寒风中没能挺过来,不过有了林涛的陪伴,其实这些年他过得很开心,没有留下遗憾。
孙秀芬则如愿以偿,借着亲戚的身份,以收养的名义把六岁的林涛收入名下,顺理成章地接收了林怀察留下的房产和积蓄。
只是这些记忆,原身并不知情,因为从他记事起,这家子人就不断灌输,是他们拼命供养他,养活了他。
日复一日的PUA,让原身在成长后心甘情愿地被榨取,毫无怨言。
如今林涛虽然只有六岁,但他早已看透这一切,若真要无声无息弄死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有一百种办法。
可他不能,也不敢,毕竟这个世界强者如云,隐藏的厉害人物太多,他无法确定,自己能否逃过追查。
于是他只能忍耐,在这些人面前装傻充愣。
傍晚,院落里灯光昏黄,林涛一个人坐在木凳上,手里笨拙地掰着一穗玉米,落叶在脚边打着旋儿,映出他孤单而小小的身影。
屋子里却是另一番热闹,餐桌上摆了几个菜,当然唯一的肉菜在林峰面前。
林怀民一家人正吃得香吗,林峰已经十岁,虎头虎脑,脸颊胖嘟嘟的,正扒着饭,吃得满嘴流油,林紫萱还小,只会在地上爬,咿呀学语。
林怀民隔着门帘,偷偷瞥向院子外,眼神闪烁着一丝复杂之色。
“咋了?”孙秀芬忽然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冷笑道,“你心疼那小子?”
“这咋可能呢!”林怀民吓得一哆嗦,连忙陪笑,“我就是怕邻居看见了,传闲话,说咱们虐待孩子。”
“传就传呗。”孙秀芬眯起眼睛,满脸的不屑,“反正我不怕,到时候就说是我让他干活的,跟你没关系。”
“那不能!”林怀民下意识摇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必须说是我安排的。”
孙秀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冷哼一声:“算你识相,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想让他上小学。”
“啥?”林怀民傻眼了,连筷子都差点掉地上,急道:“老婆,千万别啊!林涛可是街道挂了号的,要是他们查出来,咱们要挨罚款的!”
这时正埋头干饭林峰抬起头,语气稚嫩,却阴冷得吓人:“爸,妈,要不我们想办法把他弄死吧。”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死寂一片。
莫说是胆小怕事的林怀民,就连满心算计,胆大如牛的孙秀芬,也被自家儿子这句话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盯着林峰。
林峰却满不在乎,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明天我带他到山上玩,然后趁他不备,把他推下去摔死。”
林怀民心底猛地升起一股凉意,脊背生寒,声音发颤地问道:“儿子,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林峰一副不屑模样,扯扯嘴角:“用不着别人教,这都是我自己想的。”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孙秀芬猛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声道:“你可是我的宝贝,你是不是傻啊?你真要把他推下去,你自己也得偿命!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林峰捂着脸,眼中闪过一抹委屈,嘴里嘟囔道:“这不都是你自己天天唠叨嘛,说要是他摔死就好了.....”
林怀民闻言,猛地瞪向孙秀芬,脸色阴沉:“老婆,你看看你,把小峰教成啥样了?以后再不许在孩子面前说这话!”
这一次,孙秀芬却没像往常那样顶嘴,更没有发火,而是罕见地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是个聪的女人,太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事情要么一次都没有,要么就会有无数次,若林峰真的开了这个头,或许有一天,他迟早会把自己给害了,那不就成了自己亲手断了香火。
所以小偷小摸无所谓,爱占便宜无伤大雅,但是像这种随口就说弄死一个生命,这种事情就太离谱了。
于是屋子安静下来,孙秀芬也暂时收起了心思,没有再提不让林涛上学的事。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即便坐在院子里,林涛还是把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冷笑,眼底寒意如刀。
夜深时,他悄无声息地溜进屋内,此时林峰已是独自睡一间房,鼾声轻浅,林紫萱则与林怀民夫妻睡在另一间。
林涛看着床上那张胖嘟嘟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伸出小手,准确地点在林峰的睡穴上,让他彻底沉睡,接着,他抬起巴掌,狠狠抽了十几下,直到林峰的脸肿成猪头模样,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到了九月,他还是顺利上了小学。虽然对他而言,学校不过是个毫无意义的地方,但至少能借此避开那几张虚伪嘴脸。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青山镇中心小学的校门还紧锁着。
校门口,杨艳早早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轻轻呵出一口白气。
她今天特意穿上那件印着小熊图案的浅蓝色连衣裙,一年级的小朋友们总说这样看起来像动画片里的老师。马尾辫随晨风轻轻摇晃,发梢还挂着几点晶莹的露珠。
“杨老师早!”门卫老张探出头来,手里拎着一袋新鲜枇杷,笑呵呵道,“我家树上结的,给孩子们当课间点心。”
“张叔您太客气了。”杨艳连忙接过,眼角弯成月牙,她轻轻打开教室的门,生怕吵醒走廊上正蜷着身打盹的橘猫。
教室里,彩色的小桌椅排成半圆,黑板上还留着昨天画的彩虹。
杨艳从包里掏出一叠卡通贴纸,仔细贴在每个孩子的作业本上:小红花给写字工整的,小星星奖励进步快的。
顺手又把枇杷摆在讲台边的分享角,那是她用旧课桌改装的,铺着孩子们带来的碎花布。
七点半,走廊上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群小不点像鸟雀般扑进教室,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得太急,差点被书包绊倒。
杨艳立刻蹲下,替她系好鞋带,温柔笑道:“我们小花今天穿新鞋子啦?真漂亮!”
晨读时间,她举着自制识字卡片,带着孩子们念:“人、口、手。”
后排有个小男孩,总把“足”念成“猪”,惹得全班咯咯直笑,杨艳没急着纠正,而是学着小猪的模样扮鬼脸,瞬间让孩子们笑翻了天。
笑声中,她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小男孩,那孩子眼神冷静,别人念时,他嘴巴张着,却没有真正出声。
杨艳轻声喊道:“林涛小朋友,你起来一下。”
林涛感觉课堂枯燥无味,心底暗叹一声真无聊,不过在杨艳的点名下,他还是慢吞吞站了起来,奶声奶气地开口:“老师,怎么了?”
杨艳冲他招了招手,眼神温柔清澈。
那一瞬间,林涛竟有片刻的恍惚,心底浮现出前世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但很快,他收敛了神情,仍旧维持着孩童该有的腼腆,缓缓走到讲台前。
“林涛,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杨艳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没有。”林涛摇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他刻意压低声线,模仿六岁小孩的语气。
杨艳温声追问:“那为什么大家都在念的时候,你不出声呢?”
林涛默然片刻,心里吐槽:难不成我还能说,觉得你们这识字游戏无聊透顶?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面露几分勉强,捂了捂喉咙,装作委屈模样:“是这样的老师,早上不小心吃了辣椒,所以嗓子疼。”
杨艳眼神微微一凝,直觉告诉她,这孩子似乎在撒谎。
可是面对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她终究没追问,反而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糖果,轻轻放在他掌心:“那奖励你的。”
林涛心中暗骂:真把我当小孩子糊弄啊?简直可笑!
但面上却没有露出破绽,直接撕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咔哧咔哧嚼了起来。
杨艳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一句“真乖”。
谁知林涛身子一侧,动作自然到极致,竟巧妙让她摸了个空。
杨艳怔了怔,手僵在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回避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