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伦下城区的一条无名小巷内。
雨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减小,最终只留下几片阴沉的乌云笼罩在狭窄的小巷上空。
石板路面上积着一滩滩水洼,映着不远处昏黄的煤气灯光,巷子两旁斑驳的砖墙被雨水冲刷得发亮,长在缝隙里的青苔在湿气中显得更加翠绿。
这是纽伦难得的平静。
但是没过一会儿,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一扇古朴精致的木门逐渐浮现在石砖墙上,紧接着门像是分裂似的对半打开,伴随着一声惊呼,两道身影从中扑出跌落在水洼间。
被压在身下的那名娇小少女,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急急忙忙地推开背上的红发少女,扭头向后看去。
但是那扇门已如被雨水冲刷的颜料一般迅速淡去,只留下少女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刚才那个是什么情况,任意门?但是没听说过会自己开的任意门啊?
妈耶,不会遇到真鬼屋了吧!
想起之前那位疑似卧底的少女所展现出的种种不凡,林明镜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钟楼街112A……咦,我是怎么知道那几个字的意思的?”
回想起刚才匆匆一瞥间瞥到的门牌号,她突然发现了盲点。
那上面写着的可不是什么中文方块字,而是类似英文和阿拉伯数字变体的字母文字,按理来说她看它们就应该跟看天书一样才对
但是林明镜在看到甚至想到它们的一瞬间,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就出现了对应的中文和阿拉伯数字。
就像她脑子里装了个自动翻译器似的。
“这么说来,之前戒指上的名字,以及她说话的时候讲得也不是中文,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没反应过来。”
林明镜看向倒在一旁的红发少女,心中若有所思。
这是啥,算是我的金手指吗?
难道我的异世界生活不是西式奇幻,而是《我在异世界做翻译的那几年》、《穿越成为翻译大佬后,她们又争又抢》以及《我的翻译官妈咪》这种类型吗!?
那种事情不要啊!
虽然这确实是个很实用的技能,但想要在这种有着神秘力量的世界中生存下去,林明镜显然需要更强大的帕瓦。
而希望就在她身旁那位疑似卧底的小姑娘身上。
好歹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教我点“防身术”总不过分吧,她心想。
突然间她的思路被打断了——
一阵风从小巷外头灌进来,吹拂过她那被雨水打湿的肌肤,在上面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冷!
林明镜浑身一抖擞,发现身上那件蓝色连衣裙因为被水浸湿的原因,正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透过淡蓝色的布料隐约能看见一些奶白色的肌肤和不可描述的部位。
!
她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要烧起来似的,连忙捂住身子向四周张望着,寻找能够遮蔽的东西,但映入眼帘的只有数不清的石砖以及墙角边的无名花草。
最后她只能将视线缓缓移向红发女子身上的黑袍。
“抱歉,露·出play什么的我实在接受不了,请你将衣服借我一用吧,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她一边面带愧疚地道歉道,一边麻溜地把少女的黑袍扒了下来。
在看到后者黑袍下那一套精致齐全的骑马服后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当然她选择性地无视了少女双肩处那两个被烧得焦黑的大窟窿。
还好不是什么特殊玩法爱好者,不然我可能真的会犹豫一下……嗯,大概多犹豫两秒吧,她暗自心想。
再确认宽大的黑袍已将自己全身遮住后,林明镜又试探性地摸索了一阵,最后从黑袍内侧的夹层中找到了数枚银制硬币。
银币正面是一个头戴王冠脸型微胖的男人,背面印着一个骑在马背上的骑士,手中的长剑高举似乎正要向前刺去。
林明镜眼前一亮,用小手摩挲着银币喃喃道:“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钱币了吧,而且看这做工价值还不低,太好了,这下总算不用喝西北风了。”
她将银币小心翼翼地收好后,用公主抱的姿势将还在昏迷不醒的少女拦腰抱起。
但即使以这种姿势抱起一个比自身还高大的人,林明镜依然没有觉得吃力。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自己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个金刚芭比,还是因为这小姑娘的体重实在太轻。
她在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随后向着昏暗的小巷深处走去。
至于为什么要往小巷里走而不是去大街上找旅馆?
拜托,那间屋子闹出了那么大动静,你说这个世界的执法部门会不介入她是不信的。
在不清楚与那钟楼街112A距离多远的情况下贸然露面……就她现在身上这身装束肯定会被当危险分子抓起来的好嘛!
就算她用三寸不烂之舌让那些人相信她与这起事件无关,到时候来个“你的名字、工作单位、证件号”夺命三连问,她不就傻眼了。
所以还是悄悄地溜走,打枪的不要比较好。
但事与愿违,还没等她走出几步,前方小巷的拐角处就突然出现三个拿着酒瓶的身影。
虽然三个人都是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年龄,但却各有特点。
为首的那人是个瘦高个,脸上挂着痞里痞气的笑容,头发乌黑油腻,像是几个月没洗过,随意地搭在额前,他的衣服破旧不堪,一件脏兮兮的格子马甲配上一条褪色的长裤,裤脚已经磨得露出线头。
在他身旁,一个是脸庞方正,颧骨处有一道明显疤痕的魁梧壮汉,另一个则是皮肤苍白,尖嘴缩腮,像是阴沟老鼠一样的矮小男子。
经典甘文崔三人组,这下要遇上麻烦了,林明镜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为首的瘦高男子一见到她,那原本因为酒精有些迷离的眼睛突然一亮,当即挑了下眉,吹了声口哨冲她喊道:“小妞长得挺正点的嘛,有没有兴趣陪叔叔一个晚上。”
“我可去你码的吧!”
听到这话的林明镜脸色一冷,冲他大骂一句,随后掉头就往巷口跑,现在她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当做嫌疑人了。
“哟,还是一匹没被驯服的小烈马,”被骂的男子也不着恼,反而嘿嘿笑了起来,颇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汤姆,吉姆,把她们拦住,”他冲身旁两人发号施令道。
“没问题头儿。”
“记得请我喝酒,杰克,”两人应声答道然后冲了出去。
虽然听到身后动静的林明镜已经在全力冲刺了,但奈何她的头顶才到别人腰部,不一会儿便被两人追上,堵在了巷口前。
“别急着跑啊小姐,你的同伴看上去不太妙啊,正好我们认识全纽兰最好的医生,只要你答应我们老大的要求,我们就带你去怎么样?”
壮汉一边用不容拒绝的危险语气说着,一边用他那壮硕的身躯逼迫林明镜缓缓后退。
而另一名矮小的男子则是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了林明镜和红发少女的服饰后,伸手拦住了壮汉,朝后来的杰克说道:“头儿,这昏迷的小妞身上一套可不便宜啊,看上去像是上城区那些马术俱乐部的私人订制款,会不会是哪个从家里跑出来的贵族小姐。”
听到这话的杰克也停了下来,目光在两名少女精致的脸庞上来回跳动。
“不可能,那些贵族小姐的照片罗曼夫人都已经给我看过了,如果她们出现在那过上面我肯定忘不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罗曼夫人的消息来源你也知道,就是因为那个,她手底下那些浴场才一直没出事。”
“那会不会是乡下来逃难的贵族,听说莱斯特那个地方遭遇了山火,整个城镇都快被烧没了。”
“哼,乡下的落魄贵族你也怕,‘老鼠’真成老鼠了?”被拦下的壮汉脸色不满,冷哼一声道。
“我吉姆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谨慎,你汤姆要是这么有本事你来干这一票,就凭这两小妞的姿色,罗曼夫人肯定少不了你好处,我和老大就不掺和了。”
“你!”
被矮小男子反呛了一口的汤姆攥紧了拳头,脸上神色几度变幻,最后从鼻间长长喷出一口气,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怂比一个,怎么就忍下来了,干他啊!
林明镜一边在心里为他们“加油助威”,一边暗暗观察四周,规划合适的逃跑路线。
但还没等她找到一个良好的时机,就听到巷口传来一声娇呵:“你们几个!又在这里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听到这声音,几人皆是面露惊色,汤姆和吉姆更是下意识地退至一旁,为后面那人让出道路。
那是拥有一头如深秋落叶般的褐色波浪长发的女子,她的眼睛是翠绿的,如同森林深处的湖泊,深邃而平静,仿佛能看透每一个人的心事。
她身形凹凸有致,穿着剪裁合身的亚麻色长裙,长裙上套着一件制式围裙,围裙口袋上还沾着一点咖啡粉。
她的皮肤白皙如雪,脸部线条柔和而优雅,鼻梁秀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整个人仿佛春日的阳光般让人感到温暖。
然而当她看见杰克和林明镜时,她的脸色一沉,春日的阳光瞬间变成了冬日的风雪。
“真是不长记性啊杰克,是不是又想去贝德福德场那待上一阵了?你这次要是再进去,恐怕没有人会把你赎出来了吧。”
“你这臭娘们儿,仗着在贝德福德场有点关系,三番五次地坏我好事,我早就想给你点教训了!”杰克咬牙切齿地吼道,脸上青筋跳动。
听到他放出狠话的吉姆神色一下紧张起来,连林明镜也不管了,连忙跑到杰克身边抱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下一刻就要冲上去,低声说道:“老大别冲动啊,罗曼夫人可是刻意叮嘱过的……”
杰克脸上一阵青白,拳头是紧了又松,沉默数秒后,他甩开吉姆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md,真是晦气!”
“我们走!”
说完他不等另外两人,就拔腿朝巷子深处快步走去。
而另外两人也是紧跟其上,在不知名大姐姐的注视下,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中。
看到他们彻底消失,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上前摸了摸林明镜的脑袋,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没事了,坏人已经被姐姐赶跑了,你已经安全了。”
感受到头顶传来柔和且温暖的触感,以及一缕淡淡的咖啡香,林明镜微微一愣,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
从她记事开始,她就没怎么被这么对待过了,没想到在异世界体验了一次。
“我叫奥利维亚,是旁边这家咖啡店的主人,这个昏迷的姑娘是你的姐姐吗?”
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看了眼怀里的红发少女,迟疑地说道:“是……是我的妹妹……”
嗯没错,妹妹,她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当人小姑娘的妹妹,就算是编造的身份她也得是姐姐才行。
不过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其实自己有很多种身份可以编造。
只是在经历了穿越的巨大变故以及之后一系列事件之后,她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短暂的安全感让她放松了警惕,下意识地顺着奥利维亚的话说了出来。
“妹妹吗?”
奥利维亚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在林明镜那张略显稚嫩的小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后,似乎相信了她的说法。
“那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露比。”林明镜扫了眼少女火红的长发,说出了心中想好的答案。
“露比,确实是很符合她的名字。”奥利维亚面带微笑地轻轻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呢孩子,你叫什么?”
“我?我……”
林明镜犹豫了一瞬,她想到了那个刻在银色戒指上的名字。
她摸了摸右手小拇指上的戒指,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催促着她说出答案,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叫塞西莉亚,塞西莉亚·米瑞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