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柠冷下脸来,有些低落的环顾了一圈四周。
随着他们第一声“狐妖”的喊出,她在此地似乎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就连刚刚卖她笛子的小贩都向后连退了三步。
所有人都投来了敌意的目光。
这是有预谋的吗?
预谋啊……
看来是了,除了亲自来迎接我的师尊,这山门上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人也精心准备好了迎接我的礼物呢。
从刚才那个守门师兄那里其实就应该警觉起来了啊。
“狐妖!”
“对,就是她!”
“就是玉柠!”
“就是她就是她!”
“听说三年前她就差点被赶出山门了。”
“区区一只狐狸精竟也想沾染人族气运,真是痴心妄想。”
“真不知道玉寒音长老是怎么看上她这么只狐妖的。”
“那小矮子入门三年连最低级的初窥二层都没突破,这种资质天赋怕是连很多外门弟子都不如。”
“啊?这么弱的吗?我上我也行啊!”
“纯纯在给那美女长老败坏名声。”
“凭什么妖族能当内门弟子?”
“我……我全家就是被妖族给杀光的!”
“狐妖也配活着?”
“妖族都该死!!”
有些声音慢慢变的激进了起来。
直至转变成了对玉柠身份的声讨,这其间还不乏谩骂与诅咒。
找到了同一个倾泻目标的人群正变的空前团结,震耳欲聋的声浪此起彼伏。
他们吼叫着,喊的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疯狂。
听的真让人心烦啊。
跟这些人说话是没有意义的……比起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不如先想想在前面的大殿里等待着自己的师尊。
玉柠将准备送给师尊的那支短笛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揣进了怀里。
她不再遮挡什么,只是低着头继续向前走着,纯白色的狐耳朵软趴趴的耷拉在脑瓜的两侧,看上去一点精神也没有。
围住她的人群始终将她包成了一个圈,但这个圈却又随着她的脚步一同向前移动着。
这样的事情……玉柠似乎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来着?
就像她今日并不是第一次踏上那段一望无际的台阶,踏入那扇号称是“仙门”的山门一样的。
她也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一群人包围在道路中间……
被他们肆意的诅咒谩骂。
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又正与三年前的画面如出一辙。
她还记得她当时被生生骂哭了。
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的哭了……崩溃而迷茫,找不到任何的哪怕能还个嘴的方向。
只能自己憋着,委屈着。
憋的心脏仿佛要爆炸了似的绞痛着……
不过这次,起码自己得比之前有点进步才行啊。
毕竟最喜欢的师尊都亲自走出门这么远来迎接自己了,在见到她之前,总不能让自己太狼狈不是?
啪唧的一声。
一枚硕大的鸡蛋被狠狠的砸到了玉柠的头上,蛋清和蛋黄咕噜噜的滚了出来,弄脏了她今天为了见师尊而倾心编制的发型……
啧。
好想揍这些人一顿。
一对一应该很有胜算,虽然自己境界低,但自己有系统的帮助。
可是他们人怎么可以这么多啊?
根本……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的可以打赢他们的可能性。
玉柠的拳缝间慢慢渗出了几滴鲜血,她的指甲已经扎进了肉里。
但那枚鸡蛋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广场上那些小贩们的小摊很快变成了众人的武器库。
玉琼派明文规定禁止弟子们在门内使用灵力欺凌弱小……但鸡蛋可不在这禁令之中。
如同对待游行的犯人一样的,这世上大概没有任何人类会对妖族抱有什么怜悯之心……他们可以肆无忌惮毫无保留的把那些烂瓜菜叶朝着玉柠丢过来。
白色的衣裙像一张人形的画板,瞬间被涂满了各种各样的色彩。
但这些色彩毫无美感。
也毫无新意。
玉柠不知道自己这样硬扛着走了多久。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被某种又苦又咸的液体慢慢浸染了……直到一颗小臂那么长的大玉米棒砰的一声砸中了她的小腿。
“唔啊。”
由于双臂护着胸前的短笛,失去平衡的玉柠痛哼了一声,一个没站稳便狼狈的栽倒在地。
她像是栽倒在了由众多肮脏的液体混合交织而成的一汪池沼之间。
却也摔倒在了某个人的脚下。
玉柠脑门重重的砸在了那人的脚背上。
可奇怪的是,这个人并没有像周围的其他人那样躲闪自己……
这是谁?
玉柠微微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对淡蓝色的,上面画着几只鸟雀图案的绣花鞋。
嗯,倒和师尊之前常穿的鞋子挺像的。
不错嘛,很有品位。
再往上……光洁如玉的腿上套着一层半透不透的黑色丝袜,摸上去的手感冰冰凉凉的,很叫人舒心。
而且她的腿间甚至还弥漫着一股和师尊身体上的味道十分之像的,好似薄荷般的清凉香气。
呜?
为什么会和师尊的味道很像?
狐族的嗅觉一向很准,可是师尊现在不应该在远处的大殿里等待自己过去跟她复命吗?
所以,这是谁呀?
玉柠艰难的抬起头来,却被这人长长的淡蓝色衣裙完全遮盖住了视线。
而且令她不好意思的是,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布料此刻也沾染上玉柠身上的污秽,变的肮脏而泥泞。
但是但是……这人怎么穿的衣服颜色也和师尊平时爱穿的如出一辙呢?
师尊她就喜欢这种清冷主题的长衣长裙来着?
这人到底是谁呀?
不知道为什么。
身后那些谩骂和攻击的声音奇迹般的缓缓平息了下来,而玉柠的身上也再没了那种被黄瓜菜叶这些奇怪的投掷物击中的痛觉。
奇怪……他们,为什么就这样停了?
他们这是怎么了?
像是突然熄火了一样的,每个人都变的一声不吭了?
没人骂了,也没人打了?
甚至有些人面露出惊愕的表情,小撤步的准备逃跑了……
玉柠像一只小狐狸似的甩了甩头发和身子,将脑袋上的杂物甩了个干净,这才找对了方向,吭哧吭哧的,狼狈的爬起了身来。
什么呀?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竟敢穿着和我师尊一样的衣服!
瞪着大眼睛,少女勇敢的抬起了头。
但却是正正对上了那对看上去清冷无比,又令玉柠感到十分熟悉的冰蓝色双眸。
“噫?!”
“师……师尊?”
扑通一声。
呆愣住的玉柠刚爬起来又一屁股重新坐回到了地面上。
“啊,我,这,那个……师尊……我……呜。”
“不,不是这样的。”
师尊她曾经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轻易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狐耳朵。
至于原因……自然也显而易见。
“师尊,师尊你听我解释……”
“我的耳朵是因为……不是我。”
“那个……我……我……”
玉柠的CPU出现了大规模的短路,她开始手舞足蹈,手忙脚乱的试图要解释着什么。
她想说,耳朵的隐匿术法不是她要解开的。
她想说,师尊的衣服不是她要故意弄脏的。
她想说,她刚才是不小心才摸到师尊的腿的。
她一口气想解释好多东西,但直到眼泪再次占领了她的眼眶,她也支支吾吾的没能真的说出些什么。
“嘘。”
玉寒音面只是无表情的用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后,便俯下了身来。
“唔?”
双手伸出,轻轻一拽,她就一把抱起了面前这只手足无措的娇小狐妖。
“唉?”
“唉唉唉!??”
“不不不,这样不好。”
“师尊,师尊我可以自己走的!”
“我可以走的!”
“我没受伤的,师尊!”
“嘘……”
“呜!”
玉柠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就这样任凭玉寒音抱着自己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不紧不慢的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啪嗒一声,粘在玉柠发梢的一缕鸡蛋液终于承受不住了重力的作用而悠然滑落……钻进了玉寒音的衣领中。
便随着玉寒音步行的动作消失在了那白的仿佛能透出水来的肌肤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