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以修有了决断。
“我不想为之做出违心的事。”
枫华一脸认真看着自己，就当以修以为，她会对此大失所望之时，她脸上却绽放出自己所熟悉的玩味的笑容。
“是吗？顺从本心吗？真有意思，那就这样做吧。”
“诶？可是……”
以修有些诧异。
“或许虚情假意可以轻易讨人欢喜，但却难以获得真心。”
以修忽然感到，枫华的气质发生了变化，她走到以修的身前，手掌轻轻抚摸着以修的后脑，此刻的枫华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妩媚与动人，光是这小小举动就令自己为之动容。
自己早该往这方面想的，她在成为这里的店长前，是否也是一名公关？以她这般杀伤力，绝对能令无数权贵为之倾倒在她的裙摆下。
“你有没有想过，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什么？这里的顾客中不乏掌握无数金钱与权利的人物，如果为了**，只需动动手指就有人前仆后继，如果为了享乐，他们掌握的资源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在他们的世界，几乎可以享受到皇帝般的待遇，但在这夜无涯有着众多约束，这里是各方势力的平衡点，令任何人物在这都不敢造次，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枫华莞尔一笑，挑起以修的下巴，令他们四目对视，她那深邃而魅惑的瞳孔令以修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成为凡人，无论是什么人物，卸下身外之物后都只不过是人，在身旁都是敌人与奴隶后，偶尔也会想要朋友，在习惯了命令与收买后，偶尔也会想要倾诉与真诚，夜无涯就是这样一个令他们成为凡人的地方，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成为最顶级公关所需的品质，那就是真诚，哪怕是摆出的人设，没有掺入灵魂也单薄不堪，哪怕是有意的，顶级的公关们也往往会拿出足够的真心，只有这样，才能打动那些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大人物们的心。”
“所以……你觉得我这样没问题吗？”
“我说了，夜无涯欢迎任何人，以及任何方式，刚才只不过是我枫华这个人发表的一点见解罢了，你随意，今天就这样吧，明天见。”
枫华没有给以修任何回答，对他抛了个媚眼后便转身离去。
这家伙，还真是喜欢弯弯绕绕啊。
以修看着枫华的背影，露出一抹微笑，经过刚才的对话，他确实解开了不少困惑。
既然下定决心，那便无需烦恼，反正枫华也不赶走自己，就随缘吧。
不必急对吧？
【叮叮叮，我抗议我抗议，谁说不急，我需要大量的好感度呀！】
抗议无效！
收拾好心情，回家吧。
以修穿过前厅就向大门走去，可就在这时，他不禁注意到角落的一幕。
只见陈钰凛还待在这里，在他们的身旁居然有着男男女女近七八个公关，围着她嬉笑欢闹着。
陈钰凛肆意指挥着他们行酒令，自己也一杯杯地往肚里灌酒，她的脸已经红成一片，整个人醉意已深，但却丝毫不在乎地继续让侍者上酒。
有点，不对劲。
以修不禁放慢了脚步。
陈钰凛那边一片欢腾的气氛，但以修的直觉却告诉他，陈钰凛似乎并不开心，她此刻几近在发泄。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呢？
从陈钰凛的角度来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要求的，从夜店的角度来说，作为这里的员工，职责就是讨顾客欢心，令顾客点酒以及赚取打赏，双方各取所需。
并且，自己也是这里的员工，更不应去做出阻止影响这里生意的事。
但是……
以修看着围着陈钰凛的那些男女公关们，他从这些人的眼中可以清晰地感到，在他们眼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仿佛在他们眼里，陈钰凛只是一棵摇钱树一般，哪怕陈钰凛已经醉到一定程度，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带着讨好地笑脸，继续给她灌酒。
以修还是停下了脚步。
……
陈钰凛再次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周遭的公关们十分配合地发出捧场的欢呼声，她随手将骰子掷出，坐在她对面的染着一头黄发的男公关装出一副懊恼而不坏兴致的样子，双手拿起两瓶洋酒，一口气吹下一瓶，再把另一瓶直接倒在自己身上，气氛顿时又到了新的高潮，陈钰凛摘下手上的表直接丢给了他，那公关的眼中顿时闪烁出难以言喻的惊喜。
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数个小时了，在这些公关的维持下，这里一直没有冷场，他们这里的人今晚起码都在这里赚取了六位数的进账，但他们已经远远不肯收手，是个人都能看出今晚的陈钰凛有点不对劲，几乎是报复式地在砸钱，这样的机会他们不愿轻易放过。
按理说，夜无涯的高级公关们不会如此失态，也绝不会有有意识的地给客人灌酒，但今晚陈钰凛没有指名，她的要求就是来人就行，越多越好，因此，这些都是相对低层的公关，见到她这样的大客户，都如红着眼的饿狼一般，几乎打算将她吃干抹净。
陈钰凛再次狠狠地一口闷掉一杯酒。
可恶，居然说什么不愿来找我，搞得好像我很想要你一样，你不愿赚这份钱我就撒给别人，有的是人求着我撒钱！
陈钰凛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着，她一直对以修的话耿耿于怀，从未体会过被人拒绝过的感受她可谓恼羞成怒，因此做出这等排场。
这样的心态，几乎就像是在报复，同时在更深层的心里，连她自己心中也不愿承认的心态就是，她试图用这等几乎是在伤害自己的方式吸引以修的注意力。
陈钰凛强装出一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甚至她自己也骗自己是开心的，但她的注意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在身旁的这些公关上，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搜寻着以修的痕迹。
但令她极其恼火的，他居然真的没有再露面，甚至没有过来看一眼！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不来就不来，下次，他就是哭着求我我都不会再理他！
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虽然她今晚的直接导火索是以修拒绝的态度，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她下意识地以为以修是在乎自己的，她以为自己在他眼中不仅仅是一个顾客，这样的期待与今晚被以修拒绝的反差才是她恼羞成怒的根本原因。
但什么事都要保持优势地位的她怎么可能轻易表明自己的心思，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以修的目光，更要的是他主动的目光，而且不是因为钱，是因为在乎她！
这样的要求……
这样的要求，哪怕是她也无能为力，哪怕她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金钱与权势，也无法控制人心，即使她叫来更多公关，点更多的酒，那个自己在乎的人就是不为之所动。
生平第一次，她感到如此挫败。
并且，她心中多年来构筑的强势壁垒也在本能地抗拒真正的交心，这双层的因素造就了她今晚别扭的态度，更令她难以捉摸，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别人明白她心意，确实是强人所难了，只怕是要枫华那种段位才能明白吧。
烦恼交加，只得借酒消愁。
“陈小姐，再来一杯吧。”
一旁的公关又递过来一杯酒，陈钰凛随手就接了过来，正当她想再一饮而尽时，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抓住，手中的酒杯被一把夺过。
谁？
陈钰凛面露愠色地抬头，却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张脸。
以修正站在她身后，抓着她的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