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张.如是观.四

作者:厄言端倪 更新时间:2025/6/1 1:34:06 字数:1927

“怀熹,你知道么,我其实很有一些儿乐观。”

“什么?”

“当我几近悲伤的时候,便对自己说:这不过是我的犬儒的诙谐而且悲壮的...英雄的精神,然而...”满场只是黑,只看着影幕依在流走火车山海。她继而说:“我如今想着要去...感觉自己就如那个原始的巨人,没日没夜且没目的地追逐太阳,太恍然了,我看着头顶眼前的光,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最天真,最活在前反思里的人儿。”

幕子已然黑了,余一首女人的清唱,山脉里迸出似的,低徊了满堂,并攫走我的念想,锚定。我终于一场不知所措的,乱七八糟的感动。待它全然的落末,残的一点儿人声的韵消了,灯芒也盖过了黑,七八零散的人便走了。

她依静地坐在那儿,若青而白的一支柔水莲,不思念地睡在池里。

“怎样还不走?”

“是该走了啊。”

“你觉得这电影如何?”

许久,她模模糊糊地说是好,她又说她下一个决心。

“我是塑得一尊水玉的相,决绝地欲剥离珈蓝。”她碎碎地念。然而,实在觉得是一种古怪,莫名,到底没有问。

一一一

这日,大夫说我的精神格外好,兀然地会笑了。她似极悦然,然而只一面的淡的笑,又轻地一敲台子,鼓出浅的响,和煦的。

心里依是空泛,却似漫游些晶透的质,坠玻璃器里,溢出了。

我便愿说一些话。

“昨日有个朋友同我去看了场电影?”

“同学?”

“瓯江口,几日前,我见着她坐在石台上,极好看的模样。”

“嗯...你们去看什么电影。”

“应算作较严肃的艺术电影吧,唤什么诗人的。”

“哦,好吧,那便开始今天的咨询了...你现在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生活空空荡荡,而我混呃呃的走了来,在此治疗,也是一种恍然若梦。我以往慌急的预备寻一个锚点,现在,单是不慌急了吧。”

“不慌急了?也便是说,你总要寻这个锚点的,只是心态的转变?”

“说不清,我单知道它不固然在哪了。有时候它忽而向我跑来,有时候便迅疾地失了踪影。”

“这发生在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不知不觉的,每天晨间的睁眼,或者听着方才你的开口,以及见到云彩间或地变了形。”

一一一

华东丘陵的沿海的一部,晨时的焦味的光追过来,来不及反应,便过了夜。大桥往礁群的阴影外委蛇的延展。

站在一块较凸凹的岩上,远望,许多海鸟鸣着,飞入蓝里,蓝的波又往来了,浸进沙的缝。恍然的预备便愈盛,愈寻着诡谲。仿佛今日的太阳的去向,桥的向来如此的向彼岸的延续,皆近于暖冷的噫气,象帝之先。

她很有一些儿自得,手在石上画几圈儿。“若是唤我写一篇散作小品,我便写:晨光垢在石上,冷而精的滞着,似乎檀木珠子,然而,总要抹一层氧化的旧印子。”

“怎样要这么写?”

“这念想也是因着猎奇来得,我想景的呈现也有它的近乎抓马放大的一面,不如常地定着,只是存着了,席地而坐。”

延岸线,指去海的此岸的另一方。

“再往那儿,便是宁波,宁波上边一些,是舟山。”

“舟山有什么。”

“一尊极高极大的菩萨相立在那儿,就那么直挺挺立在那儿。”

“菩萨,以石头的模样立在那儿?”

“对,那块石头,不分青红皂白就在那了。”

那空泛泛的溢出,终于愈多,言说愈蠲免了规范。

“它在那作什么?”

“不知道,也许它在那儿,也不知道我们在这作什么。”

“那便去看看,坐高铁,再坐渡轮。”

“去那儿...需看着什么?”

“看它在那儿,它的模样的原本。”

一一一

岸口正有一家卖早餐的店,每日早都会起锅,熬一口当归鸡汤,主要的骨肉滞在锅里头,将汤水舀了,浸进陶瓷碗,配着包子,糯米饭。

我们要了两碗,老板娘端来时,依是极热的,飘忽地见着热气的离散,雾里看一层薄黄的油,冗着,覆着。

她捻一支调羹,搅上几轮,油脂的稠腻腻的香,随水汽的一径,落实了。

学她的模样,把这汤划成一个漩涡,骨髓的质由此地,乱糟浮在瓷边,白花花,黑粝粝地显着。便觉得,那花肥的髓,砂点煮下的骨碎。预示是生气的,热腾腾的一味。

送一勺汤,在齿下吮尽了,油香黏着舌,又即刻的,令当归的微苦,淡咸的汁洗却了,残下鲜甜。

一一一

驾车的同我们说:午后方才发车。奉化周边正有颇多滩涂,几粒碎石底几支细流,恰夹杂黄草,白芷。

仔细寻着处黄草八面岐作的团,两人便较近地坐着,看懒散的河,草,白芷。

“我记着你唤作张幼之。”

“嗯。”

“其中的‘之’是同魏至隋时的人那样的虚词么?”

“大约是吧,但我想:‘之’恰有到达意,便难能不说是欲趋于圆满的一面。”

“怎样的圆满?”

“幼稚,天真的圆满。”

去指滩里的白芷,高绿柄子撑一白星缀的伞,我说:“之是支思部的平音,全然平的,它的芷...我不知是哪一韵部的,只知它是上声,仄音,柔的,也婉转...我能唤你阿芷么?”

“好。”

随后是我们的许久的静默。望着一面泥泞的岸,另一面,是砂石的铺满,两方岸头,一座石桥,架着,勉为其难。许多人,从这头踩着“咔啦咔啦”的磨声,到另头去,踏进泥里去,作了“莎莎”,贱起一些湿而腻的赃质。还有人从那头踱到这头。我正见着一个人,他就直着步子,不名所谓的,单那样地向前抬眼,看着,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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