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喧嚣散去，留下一种紧绷的寂静。
梅塔粗暴地关上大门，隔绝了街道上残留的恶意窥探，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城市管理局的刺耳警报声。
“啧，真是会挑时候。”梅塔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枯槁的灰色长发，红色的眼眸里睡意和被打扰的不爽交织，但更多的是对当前麻烦的清醒认知。
她动作不算温柔，却异常利落地扶住摇摇欲坠的穗，将她安置在事务所那张看起来饱经沧桑、甚至沾了点可疑污渍的旧沙发上。
“躺着别动。”梅塔命令道，转身走向一个看起来像是文件柜的角落，熟练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是码放整齐的急救用品。
穗靠在沙发背上，急促地喘息着，额角渗出冷汗，单马尾有些凌乱，左眼的眼罩下似乎也有暗红的血迹渗出。
她看着梅塔拿着东西走回来，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谢了...。”
“省点力气。”梅塔单膝跪在沙发旁，动作麻利地解开穗沾血的西装外套和衬衫领口，露出肩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显然带某种毒素或诅咒。
“管理局的狗鼻子真灵。”她一边用沾了消毒水的棉球清理伤口，语气依然带着点不耐烦，但手上的动作却精准而有效。
穗忍着消毒液带来的刺痛，声音有些沙哑，“时间不多了。
“他们...莱恩的阿尔法战术小队和管理局都在找她，必须尽快...把她安全送到莱恩。”
梅塔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红色的眼瞳微微眯起。
“阿尔法。”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又瞥了一眼管理局警笛传来的方向。
“还有莱恩的人马？好大的阵仗。呵，5000金币买了张去地狱的单程票。”她将淡绿色的药膏仔细涂抹在伤口上。
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穗闷哼一声，绷紧了身体。
“这能暂时压制毒素，你这伤得找些上级炼金药剂，我这破地方只能应急。”处理好穗的伤口，梅塔的目光终于落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塔梅尔身上。
塔梅尔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精致的安静的娃娃。
她大约十二三岁，穿着剪裁合体但样式朴素的黑色衣裙，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
五官极其精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漠然。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深邃的黑色瞳孔中似乎没有孩童应有的好奇或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早已看透世间纷扰。
她的气质与这间杂乱、充满颓废气的事务所格格不入。
梅塔站起身，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塔梅尔，语气带着点审视，“这位就是价值5000金币，还附赠阿尔法和管理局大礼包的小麻烦？某位管理员的继承者塔梅尔？”
塔梅尔微微抬眸，迎上梅塔那审视的、带着警惕的目光回应。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那份沉静，让梅塔这个活了三四十岁的老油条都感到一丝异样。
“啧。”梅塔揉了揉眉心，感觉头更疼了。
她退役跑到斯科特这个穷乡僻壤，就是想图个清静，远离莱恩的纷争和过去的阴影。
结果倒好，麻烦自己长了腿，还带着更大的麻烦找上门了。
“回莱恩继位？你这三言两语的信息量，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梅塔走到窗边，掀起百叶窗的一角警惕地向外扫视。
街道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并未消失。
“你说得对，这里不能待了。管理局那群鬣狗，闻着血腥味就能把这里拆了。”
“还有阿尔法小队...他们可不懂什么叫地头蛇。”梅塔放下百叶窗，脸上那副慵懒无趣的表情收敛了不少，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属于昔日的冷冽锋芒。
“不过，现在天还没黑，带着一个伤员和一个显眼的‘包裹’大摇大摆冲出去，跟送死没区别。”
她走到办公桌后，在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按了几下，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响起，桌面弹开一个暗格。
里面没有金币，只有几块散发着微光的魔法水晶、几卷陈旧的羊皮纸卷轴，以及一把造型奇特、枪管上铭刻着繁复符文的银色手枪。
梅塔拿起那把银色手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巢，里面填充的并非普通子弹，而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结晶。
衣架上还挂着一把漆黑的巨剑，梅塔将它背在身后。
“只要我们不闹出太大动静，应该能撑到天黑。”梅塔把枪插进后腰一个特制的枪套里。
梅塔的视线看向塔梅尔，眉头紧锁：“至于你，小麻烦...我们得谈谈规矩。”
“第一，从现在起，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准问为什么，不准自作主张。”
“第二，路上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除非我让你开口，否则给我当哑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梅塔走近两步，俯下身，红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塔梅尔深不见底的黑眸。
“别给我添乱，我接这活儿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当保姆或者陪葬的。明白？”
塔梅尔依旧面无表情，那双过于平静的黑眸凝视了梅塔几秒，然后，再次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被冒犯或害怕的情绪，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接受。
“很好。”梅塔直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一个更破旧的小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两罐波子汽水。
梅塔扔了一罐给沙发上的穗。
穗勉强抬手接住。
“喝点，能止痛。”然后梅自顾自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似乎让梅塔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一点点。
梅塔踱步到窗边，背对着两人，望着外面斯科特城灰扑扑的天空线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属于“管理局”高塔的轮廓。
夕阳开始西沉，给破败的街道镀上一层昏黄的光晕。
“天快黑了。”梅塔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等天一黑透，我们就走。
“走老鼠巷，穿过铁锈区，从旧码头下水道出去。”
“希望那艘‘夜莺号’补给船能准时...不然，我们可能真得游泳去莱恩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罐子，红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而坚定的光芒。
“当然…也有可能是试试斯科特湾的水温。”
“亏了，5000金币感觉算是彻底泡汤。”
事务所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穗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城市遥远的喧嚣。
塔梅尔依旧安静地站着，像一个等待被运往未知命运中心的贵重物品。
夜色，正悄然笼罩这座混乱的边境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