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的香气在晚风中弥漫，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白雪小口喝着温热的红糖姜茶，辛辣微甜的味道从喉咙一路暖到小腹，似乎连那恼人的钝痛都缓解了几分。
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叶天。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专注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和蔬菜。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沉淀着化不开的浓雾。
平日里的冰冷，此刻在烤肉的烟火气和氤氲的姜茶热气中，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白雪心里那点小小的抱怨和不忿，不知不觉就被这暖融融的气氛融化了。
她放下杯子，拿起一串叶天刚烤好放在她面前碟子里的羊肉串，咬了一口。
“好吃，外焦里嫩，火候完美！”白雪有些好奇德问道。“牢大，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感觉你懂得好多，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
叶天翻肉串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依旧停留在跳跃的炭火上。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炭火的噼啪声。
“我曾经是一名特种作战部队的士兵。”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回忆，“不过现在退役了。”
“哇！真的吗？”白雪眼睛一亮，她虽然出身豪门，但对这种铁血硬汉的经历天然带着崇拜。“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执行秘密任务，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杀敌？”
叶天拿起旁边的水壶，往烤得有些干的茄子上淋了点油，滋啦一声腾起一阵白烟。
“差不多吧。”
白雪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她往前凑了凑，火光映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后来呢？为什么退役了？你这么厉害，部队肯定舍不得放你走。”
叶天翻动肉串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凝视着炭火中心跳跃的橙红色火焰，那火光似乎映照进了他眼底深沉的雾霭，让那浓雾翻滚起来，带上了冰冷的寒意。
“最后一次任务中，我们收到了假情报，落入了敌人的陷阱。”
“我的战友们全部都牺牲了，只有我捡回了一条命。”
白雪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终于明白，叶天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孤寂和冰冷，因何而来。
“对不起……叶天……”白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没有叫他“牢大”，而是唤了他的名字。
她为自己之前的轻率提问感到后悔。
叶天似乎被这声呼唤触动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归于一片沉寂的深潭。
“没什么好道歉的。”他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仿佛刚才那剜心蚀骨的痛只是旁人的故事，“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恐怕没有。
这几年来，叶天一直在调查当年的真相，书房里堆满了各种情报资料。
气氛变得有些凝滞和沉重。白雪低头，小口咬着已经微凉的羊肉串，美味的烤肉此刻也有些味同嚼蜡。
她看着叶天的侧脸，一个念头忍不住冒了出来。
“如果有一天，你不做杀手了，你想做什么？”
她想象着，当复仇的火焰熄灭，当背负的血债有了交代，叶天这样的人，会走向何方？
叶天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下手中的夹子，目光投向别墅外沉沉的夜色，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或锐利，而是多了一丝茫然。
沉默在夜风中流淌。
就在白雪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回答“不知道”时，叶天却若有所思地开了口：“或许，我会去当一名山村教师。”
他似乎也被自己这个想法触动了一下，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笑容，却瞬间柔和了他过于冷硬的面庞，“教山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教他们欣赏音乐。”
白雪点了点头，想起了叶天带他去山区扶贫的日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叶天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什么？”
“当年我服役的小队，全队上下九个人，全是光棍。”叶天目光依旧看着远方，“队长临死前让我一定要找个漂亮老婆，再生一堆大胖小子。”
“噗——咳咳咳！”白雪差点被呛死，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你？白日做梦！”白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指着叶天，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就你这臭脾气！还找漂亮老婆？还想让人家给你生一堆大胖小子？哪个小姐姐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哼！我看你是当杀手当久了，脑子也坏掉了！”
她噼里啪啦一通输出，完全忘了刚才还沉浸在对方悲惨过去的沉重气氛里，也忘了自己还裹着浴袍、刚经历完生理期初体验的窘迫。
叶天转过头，看着眼前像只愤怒的小麻雀一样炸毛跳脚、脸颊绯红的白雪。
很难想象半年前对方还是个男孩子。
他并没有反驳白雪的话，只是拿起一串刚烤好的、滋滋冒油的鸡翅，放到白雪面前的碟子里。
“少管闲事。”
“谁稀罕管你！哼！我看你单身一辈子好了！臭脾气！”
白雪愤愤地抓起鸡翅，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呵，是谁白天在课堂上说是我的童养媳？”
“谁、谁说是真的了！那、那是权宜之计！”白雪瞪大了眼睛，脸颊瞬间像着了火一样滚烫，红晕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连带着露在浴袍外的精致锁骨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她梗着脖子，试图找回气势，但结结巴巴的辩解在叶天平静得近乎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我那是为了帮你赶走骚扰！”
“哦？”叶天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她那张红得快要滴血的小脸上，笑着开口“那你帮得可真够彻底的，现在全校都知道吴名老师有个‘童养媳’了。”
“我......”白雪语塞，白天在教室里那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的羞窘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她当时脑子一热，只想着用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宣示主权，彻底断了欧阳娜娜的念想，根本没考虑后续影响。
“怎么不说话了，我的童养媳？”
“啊啊啊！不许这么叫我！”白雪跳了起来，浴袍带子都差点散开。她手忙脚乱地裹紧，又羞又恼地瞪着叶天，“叶天！你混蛋！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我不理你了！”
说完，她再也受不了这尴尬又暧昧的气氛，转身就往别墅里跑，活像一只被点燃了尾巴的兔子。
叶天看着那仓皇逃窜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笑出了声。
